斜陽下,好似被一團火焰籠罩一般,章唐城的街道上,處處散發着抹抹紅光。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不斷出現,被商販子隨意擺放在攤位上,任人挑選。
而這其中更有叫賣武道功法的,仙道經文的,甚至就連佛門舍利都有人叫賣,就看有沒有二楞子上當受騙了。
“小姐,我們還是快些去城隍廟吧,否則恐怕耽擱了時機啊。”
人流不窮的街道上,大多都是衣着華麗者,畢竟章唐乃滄洲腹地,素來有滄洲第一富的名聲。
而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卻混進了幾個衣着樸素的人影,且一眼望去,竟然全都是女子之身。
其中爲首的一女子,雖然衣着樸素,但卻掩蓋不住她的清麗氣質,彷佛天生高貴般,讓人生不出褻瀆之心。
但矛盾的是,那女子猶如生在大山中一般,此時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到處左看看右看看的,滿臉的好奇心。
“哎呀,淑姨,好不容易纔出來一趟呢,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人族的城池呢。”
側着頭朝後方的美婦眨了眨眼睛,清麗女子撒嬌般的開口說道,聲音軟綿綿的,讓人忍不住就想再多聽幾句。
但那美婦顯然很瞭解清麗女子的性子,也不鬆口,帶着一臉笑意繼續說道。
“好啊,小姐要是不怕夫人責怪,不怕被關小黑屋,當然可以繼續逛下去。”
聽着美婦口中的夫人,清麗女子打了一個寒顫,彷佛很懼怕她口中的夫人一般,頓時便有些膽怯的縮了縮脖子。
心中暗呼了一句無趣,雖然臉上不情願,但腳下還是很自覺的跟隨美婦,往遠處的城隍府走去。
隨着衆人腳下步伐加快,眼前很快出現了一座高大府衙,黑色的牆磚,黑色的桐門,爲這座府衙憑添了幾分肅重與壓抑。
而在那高大的桐門前,還擺放了兩尊巨大的石像,怪模怪樣的,讓人看了就不禁心生敬畏。
衆人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望着牌匾上的城隍廟三字,面色上都有些喜意,在美婦的帶領下,徑直走進了巨大桐門內。
一入桐門,只見其內空曠無比,只有少數人影綽動,還都穿着法服,顯然這都是城隍廟中的廟祝,正在招待香客。
而在那高大的貢臺,還塑立着一尊巨大的金身,其面容身形,竟然都與唐皋有幾分相似,彷佛就是照着他刻畫的一般。
咚咚咚...
隨着衆人踏入廟門,六聲沉悶的銅鐘音悄然響起,但除了美婦一行人之外,廟中的其他人彷佛根本聽不見一般。
“貴客臨門,府君已沏好了清茶,只待諸位賞光。”
一團黑氣涌動,美婦等人只見有一道人影憑空從黑氣中出現,恭敬的行了一禮,開口邀請道。
竟然有人引路,美婦當然省得自尋了,於是展顏一笑,輕聲說道:“固所願爾。”
聽着答覆,黑氣中的人影再行了一禮,轉身便拿出了一片令牌,口中默唸之間,一扇巨大的青銅頓時浮現,敞開的門洞中,散發着一股煌煌之威。
“諸位,請。”
......
......
就在美婦等人隨着人影踏入青銅門中時,城隍廟不遠處的一座酒樓中,此時也正有一道目光盯着他們,還閃爍着陣陣玄奧清光。
而這道目光的主人也不是別人,正是那與唐皋一戰,徹底收服了他的殷離。
無聲的依偎在欄杆上,感受着城隍府的靈氣波動,殷離知道,新的棋盤已經鋪開了,而這次,執棋人要控制的棋子更強,也更聰明。
一個日月劍宮的無雙天驕,一個掌握神權的城隍府尊,還有這駕臨章唐的不速之客,這盤棋,會下的很艱難。
但殷離沒有別的選擇,爲了復仇,爲了溟滄,他不得不一直下下去,也必須要一直下下去。
想那溟滄老龍不光實力強大,呼風喚雨,騰雲架霧如等閒一般。
而且還憑藉着蛟龍之身,竊據了雲州妖盟的盟主之位,就連玉虛山都對其忌憚不已,只能是安撫爲主。
在這等實力,這等勢力的面前,殷離一個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就算他願意居深山閉關千年提高修爲,但只要心中心魔未除,只怕是老死山中,也堪不破真人之境,更別提斬殺溟滄了。
有了上一世的教訓,殷離現在需要尋找盟友,志同道合的盟友。
而剛剛踏入城隍府中的美婦等人,就是再合適不過的盟友,她們身後的西凰山,與那溟滄老龍可謂是生死仇敵。
如若不是陳九塵的出現,殷離恐怕都還想不到這個天然盟友,畢竟前一世的記憶時常斷斷續續的,很多重要的記憶都不完整,需要外部的刺激才能重新回想起。
就如這西凰山的衆人,殷離如果不是遇到陳九塵,根本就不會想起她們是何時下山的,又是爲了何事下山的,就更別提佈局棋盤了。
只是可惜陳九塵了,爲了自己的大仇得報,不得不親手毀掉這一代天驕,說起來,殷離的心中還是有絲絲愧疚的。
但如果不毀掉他,自己又怎能俘獲那位公主的芳心呢,又怎能借助西凰山這股巨大的勢力呢。
要怪,就只能怪那陳九塵不該下山,不該與那西凰山的公主交心,這一切的一切,都應該算在溟滄頭上,待自己斬殺了它,替你們報仇。
迷離的眼神逐漸堅定,殷離緊緊握了握手中茶杯,任由那鋒利的杯沿刺在手心中,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感。
擡頭望了望窗外,天穹上的斜陽早已西下,只空餘抹抹殘霞印刻在雲彩中,一切都顯得那般美麗,那般壯麗。
“誰會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座繁美的城池,卻能爆發出前世著名的道魔大戰呢...”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人的心,會越來越硬。”
... ...
單調的昏暗色彩,片片的花海枯萎,滿地的狼藉深坑,這是美婦等人的第一印象,進入城隍空間後的第一印象。
隨着黑氣中的使者步步前移,如果不是空間中還存在着一股煌煌天威,美婦等人甚至還以爲來到了什麼荒山破廟中。
“貴客臨門,還望勿介寒舍僻陋,唐某未親迎之罪。”
荒涼的涼亭中,依然是一身玄服着體,但很顯然,唐皋的興致並不怎麼高,反而頗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意味。
美婦等人與唐皋見過禮之後,雖然心中萬分好奇,但也礙於身份,不好求問他人私事,一時之間氣氛竟有幾分尷尬。
直到了酒過三巡,茶水冷清之時,美婦這才藉着話題,與唐皋說起了此行的目的。
“本不願過多打擾府君,但事關我家小姐,鳳葒還是要厚顏求教一事。”
“哦?西凰山雖地處邊疆,但也不乏入世之人,不知這位...這位小姐想要知道什麼?”
雖然心中十分了然,但唐皋還是裝作一副疑惑的模樣,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清麗女子。
而那清麗女子也不膽怯,大方一笑之間,彷佛令這空間中暗淡無光的色彩,憑添了幾分美麗的華景。
“小女子名凰洹,府君不必這般客氣,按人族的習俗,直呼小女子的名字即可。”
凰洹對人族的習俗顯然有過了解,自稱爲小女子,頓時便拉近了與唐皋的距離,也給足了唐皋的面子
雖然只是小聰明,但不可否認,倒是讓唐皋心中頗爲舒坦,面上的笑意都多了幾分真誠。
“凰姓?想必小姐應當是西凰山的嫡系後裔吧,倒不知是哪一支哪一脈,或許唐某還能有所耳聞呢?”
十數年的城隍生涯,讓唐皋知道了很多秘聞,比如這西凰山,素來都是以凰姓爲嫡,以鳳姓爲庶。
見唐皋道破自己的身份,凰洹也不意外,畢竟這只是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罷了,外人就算知道也不足爲奇。
“府君客氣了,只是區區姓氏罷了,又分嫡庶務呢?家祖凰蹇,家父凰墟,都是山野人士,不值府君記念。”
“凰墟?”耳畔一聽到這個名字,唐皋頓時便猶如雷擊一般,心中也終於明白了殷離的意圖,這個身份,也無愧於殷離的辛苦謀劃了。
不過面色之上卻依然如常,彷佛真的沒有聽說過一般,伸手爲凰洹續滿了清茶,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望着杯中清茶漸滿,凰洹沉寧了一番,似乎是在組織語言一般,很快就繼續開口說道。
“府君,凰洹這番下山本爲私事,但卻路遇了一尊真魔行禍一方,殘害了無數生靈,甚至還屠殺了我西凰山數位同族。”
“凰洹實在是心中憤概,於是便出手鎮魔,但誰想那真魔手段高超,一時之間竟然擒他不住,被他給逃了出去。”
“這一路追蹤之下,終於在這章唐城中發現了他的氣息,但無奈人生地不熟,只能是來請教城隍大人了,不知府君可有什麼線索?”
一口氣說完,凰洹面色之上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希冀,一雙泓清眼眸緊緊盯着唐皋。
可沉默了一陣,唐皋的臉龐之上已經滿是陰沉之色了,四周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城隍空間,對凰洹說道。
“哼,就算凰小姐不來找我,我也是要找這個魔頭算賬的,這滿地的狼藉,就全拜那魔頭所賜了。”
不知是假戲真做還是情真意切,唐皋這一副牙癢癢,猶如潑婦罵街的模樣,讓凰洹等人面面相覷。
看着衆人好奇的模樣,唐皋也沒有繼續吊什麼胃口,而是緩緩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
“幾天前,一個自稱日月劍宮的弟子,來到了我這城隍府,說是要借我這地方休避一段時機,但這等無禮之求,我又豈能答應呢?”
“等我明確拒絕之後,那人頓時便惱羞成怒,在這城隍府中大打出手,不僅打傷了唐某,還將唐某的家也給破壞的乾乾淨淨。”
彷佛說的就是真事一般,唐皋唉聲嘆氣的模樣,再加上身體內那不穩定的氣息,讓這件事情頓時便多了幾分可信度。
可凰洹等人要找的是一尊真魔,也不關什麼日月劍宮的事啊,雖然不好當面說些什麼,但凰洹還是委婉的開口道。
“府君且寬心,待我等找到那尊真魔之後,必定會爲府君討回一個公道的,不知這線索...”
出身西凰山嫡系,凰洹說話的底氣顯然很足,似乎語言之中並不把那日月劍宮當成一回事,只是想知道真魔的下落。
訴苦了一陣,唐皋也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於是趕緊說道。
“本來我也單純以爲只是劍宮霸道,但後來的交手當中,那劍宮弟子祭出了一塊玉佩,那上面的氣息顯然就沾染了魔氣,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皺了皺一雙好看的柳眉,凰洹急迫的開口問道,泓清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厲光。
彷佛不敢開口一般,唐皋擡頭看了看衆人的神情,顫抖的端起面前那杯清茶,大口喝下,這才終於說道。
“還有...還有凰血的氣息。”
轟!
話音剛落,一股如山如嶽般的氣息轟然降臨,處處充斥着死亡,寂滅,彷佛連空間中的光線都停止流淌了一般。
“魔,頭。”
白瓷如玉的右手握成了拳頭,泓清的眼眸中也滿是煞氣,顯然,凰洹已經徹底動真怒了。
見凰洹突然這副模樣,周圍的幾位女侍連忙紛紛下跪,連頭顱都不敢擡起,可見西凰山也並不像凰洹所說的那般和諧,也是等級森嚴的一個地方。
只唯獨那美婦鳳葒站起了身來,伸手替凰洹撫平了手掌,對着她輕輕搖了搖頭。
“呼...凰洹失態了,還望府君見涼,不知後來怎麼樣了,可否詳細與我說說。”
深深吸了一口氣,散去了周邊死寂氣勢,凰洹強掛起了幾分笑意,對着唐皋道了聲失禮,開口繼續問道。
而唐皋見凰洹一臉笑意之下的濃重煞氣,心中大罵了幾句殷離,不過嘴上卻是趕緊回道。
“那劍宮弟子祭出了那塊玉佩之後,唐某也實在不是對手了,沒有片刻時間,便被他打傷,若不是一位舊友及時趕到,擊退了劍宮弟子,唐某恐怕...”
“哦?不知是何人,竟然可以力敵那魔頭?”
凰洹顯然很意外,要知道自己可是有重寶在身,還有數人接應,可就是這樣都無法奈何那魔頭,被他遁逃而去,現在竟然有人可以擊退他?
雖然不認可殷離的人品,但他的實力還是沒什麼好說的,唐皋呵呵一笑,輕聲的開口道。
“玉虛山,殷元離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