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二師兄爲什麼總是板着個臉呀,他不開心嗎?”
“是呀是呀,我娘說做人要開心,笑口常開,好運自然來,大師兄,你去勸勸二師兄嘛。”
......
兩個半大的孩子,一左一右,兩隻小嫩手拉着大師兄杜子衡的衣袖。
雖然話都還說不清楚,但卻一直嘰嘰喳喳的,弄的杜子衡頭都大了。
“吶,你們的二師兄是犯錯了,被師父懲罰了,所以纔不開心的。”
“你們也要記住了,以後一定要乖乖聽話,不然就會像二師兄一樣哦。”
杜子衡修仙之前本就是一教書先生,自然是耐心極好的。
只見其慢慢悠的蹲下身去,半開玩笑的嚇唬倆孩子,也別有一翻樂趣。
而倆半大的孩子能懂些什麼,自然是連連點頭,肉嘟嘟的小臉上透着絲絲緊張,顯得甚是可愛。
“師弟,你到底是怎麼了,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不妨與師兄訴說一二,看能不能幫上什麼?”
招呼兩個孩子去別處玩耍後,杜子衡神色擔憂的走了過來,與殷離一同盤膝落坐在了山石之上。
自從前幾天殷離突發魔怔之後,就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不復往日裡的活潑跳躍了,整天死氣沉沉的,除了修煉之外,也沒見他說過什麼話了。
要不是師父已經用玉虛寶鏡探查了一翻,見其靈魂自然通達,杜子衡還真以爲殷離是被人給奪舍了呢。
“師兄,你以前是儒門弟子,爲什麼會想到轉投仙門呢?”
殷離臉色平靜的望着晚霞,任由身體自主的吸取天地靈氣,神色淡漠至極的問道。
而大師兄也突然楞了一下,明明是自己問他,到變成他問自己了,不過思考了一翻之後,還是開口道。
“長生。”
大師兄的回答沒有多餘字眼,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卻讓殷離的眼神突然波動了一下。
“我修仙之前,不過只是一屢屢落榜的寒魄書生,以教書爲生,稱不上什麼儒門弟子,只是識得幾個字,斷得幾分理罷了。”
“後來我遇到了師父,他說我有仙緣,於是便收了我這個徒弟,上了這玉虛山,於今,三十多載歲月了。”
跌宕起伏的經歷,平平淡淡的語氣,在杜子衡的嘴裡緩緩道來,傳進了殷離的耳中,令其眼神中的波動越來越多。
“是啊,長生.......”
過了良久,殷離突然猛得閉合了雙眼,站起身子來,莫名其妙的感嘆了一句,隨後便快步離開了。
“師......弟。”
以爲是自己什麼話刺激到了殷離,大師兄伸手想要抓住殷離,但卻抓空了。
滴答!
“下雨了嗎?”大師兄看着手掌心的一滴水珠,疑惑的擡頭看向天幕,但卻一片晴朗。
......
......
“長生,長生...”
離開山石之後,殷離獨自一人上了雲煙涯,嘴裡喃喃的說着些什麼,睫毛上還掛着絲絲水跡,像是剛剛落淚了一般。
是啊,師兄是爲了長生修行,但卻可以爲了自己,義無反顧的下了玉虛,去尋那老龍討個公道,最後魂落溟江。
一個爲了長生的人,卻又爲人放棄了長生,可笑吧?
但這就是殷離的大師兄,杜子衡。
這幾天的時光中,殷離想了很多東西。
重活了這一世,已經不再是他一個人一條命了。
前世的種種,無法就這麼讓它們隨風消逝,該揹負起來的東西,就不能這麼放下。
無論,是用怎樣的手段。
......
......
“師尊,我想要奉劍下山。”
雲牀之下,殷離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來了這麼一句。
頓時讓雲牀之上的老者,還有身旁的杜子衡大吃了一驚,都一臉驚愕的看着殷離。
“師...師弟,你開什麼玩笑呢,你不過才練氣之境,此時怎可奉劍下山。?”
杜子衡此時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第一次用上了訓斥的口氣。
而云牀之上的老者雖然沒有說話,但也面色陰沉,眼見着就要大發雷霆了。
“師父,師兄,我想我找到了我的道,所以,我要下山去拿起一些東西。”
雖然知道此時奉劍下山,危險極大無比。
但是殷離卻不得不下山了,因爲只有搶佔時間,才能改變一些命中註定的軌跡。
“唉...”
雲牀上的老者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複雜的看着殷離,彷佛想要重新認識他一般。
“離兒,你五歲便隨爲師上山,十五載歲月幽幽而過,你想下山,爲師理解,但何不再多等待一些時日?待到你築就靈臺之時,也並不遲啊。”
“你要知道,奉劍下山並不是遊山玩水,而是去履行我玉虛與大成的約定,以你區區練氣之境,如同羊入虎穴,十死無生。”
雖然知道自己可能勸不住殷離,但老者還是沒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勸慰着,想讓殷離暫時放棄這個念頭。
但這個決定殷離已經想了很久了,這可能是唯一改變未來軌跡的方式,他不可能就這麼放棄的。
“師尊,徒兒已經練氣圓滿了,如果一直待在玉虛山上,可能接下來的十載,二十載,都可能不會再進一步,所以徒兒必須下山去尋找一個契機。”
“奉劍下山雖然兇險,但師尊可還記得家父有一丹書鐵卷,只要謹慎一些,徒兒相信會無事的。”
殷離雙膝跪地,面色平靜的婉婉道來,條理之間分析的很是清楚,一時間竟然讓老者無言反對。
而殷離身邊的杜子衡,見師父竟然被快被說服了,連忙焦急的開口道。
“師尊,不可啊,我玉虛自成立以來,凡練氣境界奉劍下山者,十之八九都命喪黃泉了,這種機率太小了,萬萬不可讓師弟冒險啊......”
“師兄...”
杜子衡話還未說完,殷離便大聲了一喝,直接打斷了大師兄的話,隨後語氣嘲諷的說道。
“師兄你爲何這般爲難於我?難道是見不得師弟比你好嗎?還是說怕我修爲趕上了你,從你身上拿走玉屋首尊弟子的名譽?”
此話一出,頓時讓大師兄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殷離。
而那老者剛想呵斥,突然看到殷離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擡起的手臂,最後還是無力的放下了。
三人沉默了良久,最後杜子衡複雜的看了一眼殷離,隨後擺了擺衣袖,轉身向洞外走去,口中說道。
“師弟,你的決定師兄明白了,放心吧,師兄不會見意此事的。還有,要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就傳信回來,師兄替你出頭。”
望着大師兄漸行漸遠的身影,殷離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堵在了喉嚨中,一言也發不出來。
“唉,癡兒啊癡兒,竟然你心意已決,爲師尊重你的選擇,七日後的奉劍大典,你去參加吧。”
雲牀上的老者彷佛一時間老了幾歲,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隨後也架着雲牀,向洞外騰飛而去。
“師父,您去哪...”
“哈哈,我雲霄子的徒弟要下山了,做師父的,難道還不替你準備準備嗎?”
悠遠空靈的聲音傳進了殷離的耳中,一下就讓他呆楞當場了,久久無言。
... ...
“嘿,聽說了嗎,這次的奉劍大典,竟然有練氣境界的弟子參加,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心大不怕死。”
“有過耳聞了,聽說是玉屋一脈的弟子,還是個少年天才呢,短短十五載歲月,就修行到了練氣圓滿之境,可惜,貌似腦子不太好使。”
“誰說不是呢,這麼年輕就練氣圓滿了,說不定還能成爲下一個重桀真人呢,百歲入真人之境界。”
“別說了,別說了,執法隊的人來了。”
修仙一途,歲月短暫無比,七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玉虛山三十年一度的奉劍大典要開始了。
在這七天裡面,殷離要以區區練氣之境,參加玉虛奉劍大典的事情,已經在玉虛仙宗內傳的沸沸揚揚了。
有贊其勇者,有漠不關心者,有上門勸慰者,但更多的卻是背後嘲諷者,言殷離自不量力,尋死心切。
不過這些事情都與殷離無關了,這七天裡面,殷離做了最後的準備,散盡了半數家當,購置了相當一部分的符籙,陣基,也算是提前做準備工作了。
畢竟奉劍大典歷來都是死亡率最高,危險程度最大的一個仙會。
不然玉虛山也不會默認只有築就了靈臺的弟子,才能來參加這一盛會。
“肅靜”
隨着玉虛執法弟子的入場,大典的主持人也終於露面了。
只見三尺高臺之上,有玉虛清光一閃而過,隨後一紫袍男子出現了在上面,面容肅重,揹負長劍,如同一尊劍仙降世,氣勢迫人至極。
臺下衆人仔細觀去,見正是不久前舉辦了真人大典的重桀真人。
回想起了他的不近人情,嚴厲異常,臺下衆人紛紛都閉口不言了,不敢去頂真人的眉頭。
而重桀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緊接着目光一掃,仔細觀察起了底下的衆多弟子,更是在殷離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一雙劍眉暗中皺了皺。
“很好,今屆的奉劍大典比往屆多出不少人,這正說明了我玉虛山的繁盛,我,很滿意。”
“但是,修仙一道並不是人多就好,我寧願只有一人下山,也不願有人濫竽充數,壞了我玉虛名聲。”
話音一落,重桀的目光直勾勾的停在了殷離身上。
畢竟就他一個練氣的修爲,混在一羣築就了靈臺的人當中,顯得格外醒目。
雖然知道重桀說的就是自己,但殷離的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早在七天之前,他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幕了。
而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衝耳不聞,當做沒有聽見。
畢竟自己的師尊也是真人,重桀就算看自己不順眼,也奈何不了。
顯然,殷離的厚臉皮起了作用,重桀見自己的單口相聲沒有迴應,頓時也沒了興趣。
但也沒有惱羞成怒,畢竟能成爲真人,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沒有再去過管殷離了,重桀繼續開口說道。
“奉劍大典,三十年一度,乃是我玉虛山的一次盛會,也是向外界展示我玉虛實力的一個時機。”
“千年之前,我玉虛山主與世俗王朝之主,定下了仙誓盟約,世俗王朝奉我玉虛爲國教,每年進貢各種仙資,提供優質弟子。而我玉虛山則要每三十年遣弟子下山一次,助世俗王朝清掃境內妖魔鬼怪,蕩平寰宇。”
作爲大成國教,玉虛仙宗,重桀說話的底氣很足。
特別是最後一句蕩平寰宇,更是聽得衆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下山,行斬妖除魔之事。
不同於旁人,此時殷離卻十分冷靜,彷佛周圍的熱血氣息一點都沒有感染到他,始終都不爲所動。
其實回過頭來看,前世的殷離也像現在他們這般,被幾句激勵的話語,幾塊虛畫的大餅,就給熱血得沒邊了。
殷離知道,重桀騙了他們,不,也算不上騙。
大成國毗鄰千嶺山脈,境內自然精怪叢生,妖魔橫行。
就算是沒有仙誓盟約,玉虛山爲了煉丹,煉器,採靈,也專門會去殺那些大妖,大魔。
但相反的,修仙人體質清靈,對那些妖魔來說,同樣是大補之物,勝過無數凡人。
對於殷離這些剛剛出山的人,外面的世界並不友好。
殺人者,人恆殺之。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練氣弟子不會出山的緣故,因爲沒有鑄就靈臺,在那些大妖大魔面前,自保都成問題,又談何斬妖除魔呢?
“吉時已到,拜劍。”
等到衆人稍稍安靜些許之後,重桀大喝一聲。
轟!
其身後長劍瞬間出鞘,直刺雲霄,耀目劍光往遠處山峰一引,頓時山石隕落,峰體顫動,露出了一口山洞。
嗡!
一道奇異的聲響從中傳出,緊接着山洞裡飛出了點點寒光,猶如蝗蟲過境,數之不盡。
劍,無數的劍。
在那劍光的指引之下,無數的寶劍從山洞中飛出,在衆人的頭頂上徘徊來去,時而成龍,時而化鳳,實在震撼人心。
“落!”
又是一聲大喝,只見重桀劍指一劃,天上的無數長劍直刺而下,一把又一把的刺入大地中,在陽光的照映之下,耀眼極了。
這是殷離第二次看到這個場面了,但依然還是覺得震撼人心。
要知道這些長劍,每一把都是法器,可謂價值萬靈,在大成國修仙界中,基本都是有價無市。
可這裡卻足足有上萬把之多,可見玉虛山的底蘊了。
“咕...”
不同於殷離的二次觀看,這裡的其他人很多都是第一次參加奉劍大典,這等宏偉的場面,一生又能看到幾次呢?
“都聽着,伸出你們右手來,運轉玉虛正法於掌心之處,溝連起地上的長劍,且看你們緣分如何。”
重桀話音剛落,臺下的衆多弟子早就忍不住了,連忙運轉起玉虛正法,生怕慢了半分,讓別人搶了好東西。
不同於傍人的漫無目的,殷離緩緩的伸出手掌,淡白色的清光流轉其中,眼眸緊緊的盯着一柄藏玉色長劍,喃喃說道。
“老夥計,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