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的態度也許很重要,看起來也是支持江楓,但陳興如今更願意傾向於相信報社現在也不過是將江楓當成一枚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來使用。
“陳市長是不是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江楓凝視着陳興,說出來的話更是讓陳興一怔,只聽江楓繼續道,“明知道那人是季康爲司長的兒子,我還一根筋的想要報案,上訴,謀求一個公正的審判,在這樣一個官權時代,我的想法在陳市長看來怕是很幼稚吧。”
“不會,我覺得江小姐的想法也是正常的。”陳興略微遲疑,不知道如何去評述這事的他,也只能這樣對江楓講了,他不想打擊江楓,內心深處也希望江楓能夠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就是不知道陳興嘴上這麼說,心裡是否這麼想。”江楓神色自嘲。
“我心裡也希望江小姐能夠得到一個公正的待遇,法律面前人人……”陳興想說那句濫俗的老話,想想終歸是停了下來,和江楓這樣從事媒體工作,對這個國家的陰暗面遠比普通人瞭解的資深記者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種話,也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他肯相信,江楓都未必會信,正應了那句話,誰信誰傻。
“我還以爲陳市長會說完呢。”江楓嘲諷的笑笑,“看來陳市長還算實誠,不像那些虛僞的官員。”
陳興無奈的笑笑,都不知道如何接江楓的話頭,江楓的話還是跟其寫出來的文章一樣,言辭犀利。
江楓很快就換了個笑容,臉上的神色溫和許多,並沒有再說難聽的話,她對陳興的觀感還好,心裡縱使不平之氣,針對陳興也沒啥意義,她更願意將陳興當成一個可以訴說的朋友。
“陳市長知道剛纔在你來之前,都有誰來過我這裡了嗎?”江楓看着陳興,不等陳興回答,江楓的話又繼續了下去,“從我回到酒店後,南海省委宣傳部的官員,南州市委宣傳部的官員都先後來過這裡,他們倒是純粹的來表示慰問,就在剛剛,你們省委的大管家,鄧毅秘書長也來過,好笑的是他和省政府秘書長廖全進一前一後到,兩人碰面的時候,臉上的精彩程度都可以去拍戲了。”
江楓略有譏諷,看起來,剛纔發生了讓她不太愉快的事。
“他們兩人應該是代表省委省政府來看望你的,說明這件事也引起了高層領導的重視,或許在諸多因素的推動下,法院的判決會公正。”陳興想了一下,回答了一句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虛僞的話,不過江楓的話他倒是信的,鄧毅和廖全進在這種場合碰到,的確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公正的審判嗎。”江楓笑容玩味,“剛纔那位廖秘書長說是來關心慰問,言語之間卻是隱有暗示,希望這事能平息下去,嘿,就差沒直說讓我不要鬧事了。”
“哦?”陳興神色一驚,廖全進竟然直接摻和進來了,這是代表順寶來的意思嗎?
“怎麼,陳市長不信。”
“信,我沒理由懷疑江小姐的話。”
“謝謝。”江楓凝視着陳興,輕聲道出了這兩個字。
“那你現在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陳興心裡驚訝,不由得多看了江楓一眼。
“當然,我是那麼容易就退縮的人嗎。”江楓面色堅定。
陳興點了點頭,看來江楓自個也多少意識到了這件事會比她想象中的阻力還大,也許江楓現在唯一的精神支撐就是報社的態度是堅決站在她這邊,陳興不禁覺得有些悲哀,他不想跟江楓自己所瞭解到的另外一些信息,那樣只會讓江楓失望,再者,不管報社領導的想法是什麼,他們在利用這件事達到目的的同時,也許也會間接的促進江楓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現在一切不明朗之前,他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打我電話吧,我個人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也能盡些綿薄之力。”陳興沉默了一會,道。
“好,我不會跟陳市長客氣的。”江楓點頭,臉上有了一些笑容,她並沒有仔細探究陳興那‘個人’兩字暗含的意思。
來看望的目的已經達到,陳興也就起身,“江小姐,今天你也受到了驚嚇,我就不打擾你多休息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休息談不上,不過陳市長是個大忙人,我就不挽留了。”江楓笑笑,來她這裡的人絡繹不絕,她又怎能休息得好。
從酒店離開,陳興坐車回市政府,腦袋裡還在想着江楓剛纔提及的廖全進的暗示,陳興心裡仍是有些震驚,省裡這麼快就有人介入此事了,態度還如此鮮明,陳興這會已經能理解老丈人爲何要讓他置身事外,這件事,他的確是摻合不起,也不應該摻和,不管廖全進的暗示是其本人的意思,還是代表了順寶來的意思,廖全進敢第一時間站出來偏幫季康爲的兒子,這就說明不簡單了,事情最後會怎麼發展,陳興都無法預料,他身爲一個市長,此時同樣感到力有不逮,對自己地盤上發生的刑事案件,他作爲地方主要領導之一,卻無半點干涉的能力。
“市長,京華通訊社的人前來交涉,要求放了樑雅。”陳興接到了路鳴的電話。
“現在是不是也沒任何證據說明樑雅跟季吉平指使的綁架事件有關?”陳興皺着眉頭問道,京華通訊社的人來得可真快。
“是沒有。”路鳴答得很簡單,其實他現在不僅受到京華通訊社的壓力,局裡同樣有人要求將樑雅放了,內部的壓力同樣不小,只不過路鳴好歹也是常務副局長,陳興將他提到了這個位置,他也得有點但當不是,總不能事事都要向陳興訴苦。
“既然沒有,那就先放了吧。”陳興搖了搖頭,京華通訊社的人,他也不想過分去得罪,要不然被咬上了,日後還真頭疼,反正現在也沒證據說樑雅跟綁架的事有關,把人放了也就放了。
掛掉路鳴的電話,陳興再次苦笑,這事他還是少摻和進去,不要到時候幫不上忙還惹了一身騷。
回到辦公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陳興處理了幾份文件也就下班,晚上有一家本地房企的老闆要請他吃飯,陳興都懶得去應酬,直接推掉了。
自己開車到南鋼公司附近,不一會,後座的車門打開,楊紅坐了進來,給了陳興一個媚笑,“可以走了,難得讓大市長來接下班,真是榮幸。”
陳興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笑道,“在南鋼上班還習慣吧。”
“當然習慣了,企業再怎麼說也不會比官場鬥爭還複雜,雖然也有些勾心鬥角,對我來說,應付起來是遊刃有餘了。”楊紅神色有些傲然,她調入南鋼,倒像是魚兒入了水,雖然工作熟悉需要一個過程,但辦公室人卻都是被她拿捏得服服帖帖,能這麼快就掌控局面,楊紅顯然對自己很是滿意,她這個辦公室主任可不是花瓶。
“辦公室主任,大都是務虛的工作吧,也難怪你適應得這麼快了。”陳興笑道。
“陳興,討厭,你這麼說分明是瞧不起我的個人能力了,企業的工作,就算是務虛,跟我原先在教育局也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人家可沒你想象的那麼輕鬆,你以爲我每天來就是坐在辦公室裡翹着二郎腿呀,好歹你通過你的關係進去的,我要是不表現出色一點,就算是那宋正明董事長不會說啥,我也不能給你丟臉不是。”楊紅不樂意道,一隻手從座椅間伸了過去,輕捶了一下陳興的大腿,聲音嬌媚得更像是跟陳興撒嬌,讓人聽了骨頭都會軟幾分。
“這麼說來,你還給我長臉了。”陳興笑了笑。
“不跟你說了,討厭鬼,就知道打擊我。”楊紅癟起了小嘴。
陳興有種雞皮疙瘩要冒起來的感覺,楊紅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像小女孩一樣撒嬌發嗲,陳興怎麼看都覺得彆扭,雖然知道楊紅也是有心跟他打情罵俏,但他還是喜歡楊紅自然一點。
“對了,陳興,我爸有件事託我求你。”楊紅正了正神色,她今天找陳興,除了有些日子沒見,身體和心裡的空虛都讓她需要男人的慰藉外,父親交代了她一件事也成爲她找陳興的一個藉口。
“什麼事?”陳興微不可覺的皺了下眉頭,楊建現在也知道走女兒路線了,他這個已經邊緣化的市政協副主席終歸是不甘寂寞啊。
“市水利局的副局長董明以前是我爸的秘書,這次北山水庫不是出事了嗎,聽說市裡也要查水利局,我爸的意思是希望保一下他。”楊紅說道,邊說着話邊注意着陳興的神色,見陳興面露不快,楊紅便知道事情懸了,忙道,“陳興,我爸就是瞎操心,吃飽了撐着,你要是覺得難辦,就不用理這事。”
“北山水庫管理局和水利局的班子都快爛到根子裡了,這次市裡要徹查,不管查到誰,都不會手軟,堅決處理,這是我在會上說過的話,你爸讓我保人,是想讓我自己打自己臉嗎。”陳興一點也不客氣的說道。
“沒那個意思嘛,陳興,瞧你這話說的,我心裡都是向着你的,不好辦咱們就不管他,那董明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就說我爸多管閒事了,我爸礙着以前的舊情,就是非要我跟你提一提。”楊紅無奈的笑了笑,她可不願意爲了一個董明而影響她和陳興的關係,她有自知之明,現在雖然成了陳興的女人,但不見得就能隨隨便便的提要求,她有姿色又如何,以陳興的身份地位,會愁沒女人?她要是自己不懂得分寸,被踢到一邊去只是早晚的事,楊紅有野心,更懂進退,知分寸,和陳興的關係,她希望用到關鍵時刻,不希望白白浪費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