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聽完黃明的話,眉頭微皺了一下。
“陳市長,那個鄭光福本來就是死有餘辜,就算譚姐沒下毒害死他,法院肯定也會判他死刑的吧,不能把所有責任都算在譚姐身上,鄭光福一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稱快,譚姐其實還是在爲民除害呢。”盧小菁在丈夫說完之後,也跟着迫不及待的開口,站在她的立場,自是要極力的爲譚芳說話。
“鄭光福即使該死,那也是由法院審判,最後由國家執行死刑,要不然還要法院幹嘛。”陳興笑着搖頭,“你沒看我們的公安幹警在抓捕那些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時,除非是遇到劇烈反抗,不然也都不會開槍的。”
“說是這樣說,但譚芳這件事,我們可以區分開來對待嘛。”盧小菁懇求的看着陳興,“陳市長,如果您肯出面,相信能讓譚芳免除牢獄之災的。”
陳興怔怔的看着盧小菁,這盧小菁說話還真夠直白的,習慣了官場裡面講句話都要彎彎繞繞的陳興,這會聽了還真有些不習慣,不過他也沒啥好去計較的,盧小菁是體制外的人,又心急譚芳的事,着急也是正常。
陳興此刻也是頗有些苦笑,儘管知道所謂的公平法律下藏着很多黑暗的一面,但他仍一直在強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句話也許很可笑,但若是連他們這些當權者也失去了信心,那以後還談何進步和改革的希望?一個公平的法律環境和完善的法律制度並非一朝一夕可以促成,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正需要他們這些真正希望能建立一個更加開放透明和更加法制的年輕官員去爲這一目標努力。
但陳興也不能否認,在當前國家的大環境和背景下,還有一句話同樣是讓人耳熟能詳,那就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陳興,要是不好辦的話,那你也不要爲難自己。”黃明瞅了瞅陳興的臉色說道,話一出口,黃明就險些痛呼出聲,桌底下,盧小菁那兩根拈花指已經跟他大腿來了個親密接觸,一百八十度的擰了過去。
“這事你們先找路鳴,讓他去辦,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陳興看了黃明夫妻倆一眼,最後說道。
“陳市長,那路局要是爲難的話,我們可就說是您的意思了。”盧小菁眼裡閃過一絲喜色。
陳興無奈的點了點頭,這盧小菁要是來混官場,估計混不下去……
黃明在人情世故上比盧小菁老道很多,看着妻子的表現,黃明也是苦笑,對陳興歉意的聳了聳肩,誰讓他這個當老公的是妻管嚴,在妻子的‘嚴刑’招呼下,只能答應立刻就請陳興過來關說這事,他對譚芳沒那麼深厚的情感,抱着能幫就幫的態度,不能幫也沒辦法,妻子則是鐵了心要把譚芳撈出來。
譚芳的事,陳興並沒有過多放在心上,他既然已經開了口,那麼,由路鳴出面的話,盧小菁同樣能得到一個相對滿意的結果,陳興並不想直接插手這事。
翌日上午,陳興如同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
辦公室裡,黃江華正在親自打掃陳興辦公室的衛生,這些事情其實已經不用黃江華做,陳興說了幾次,黃江華仍是很勤快的在做這些,陳興也就沒再提過。
“市長,我昨天約那李亞軍出來談了一下。”黃江華見陳興進來,手頭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怎麼說的?”陳興對此事很關心,示意黃江華過來詳細說。
“李亞軍說大暴雨的那天晚上他確實和賈正德在農家樂喝酒,對了,還有個人,市長您聽了一定感興趣。”黃江華笑了一下,有意賣了下關子,不過見陳興看過來,黃江華也知道賣關子要把握好分寸,不然只會適得其反,趕緊又道,“李亞軍說那晚上的飯局是鼎進船務公司老總謝誌慶請的,對方主要是宴請賈正德,他算是作陪。”
“鼎進船務公司?”陳興尋思了一下,黃江華這麼一說,他就有印象了,和周知進正在查的走私案有關,涉事走私船隻正是這家公司的,而以前打私這一塊是由賈正德分管的,此刻黃江華有意強調了一下,陳興當然明白黃江華話裡的潛意思,只不過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黃江華也不敢亂說罷了。
陳興沒說話,讓黃江華繼續說下去。
“李亞軍說當時酒桌上還有三個陪酒的女生,據說還都是謝誌慶從南州大學找來的在校學生,當晚飯局散了的時候,他和賈正德一人帶着一個女的到同一家酒店開房,謝誌慶則是沒跟他們一起。”黃江華又道。
“你有沒有提出讓李亞軍站出來爲他自己說過的話證明?”陳興若有所思。
“我問了,他不肯。”黃江華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昨天和李亞軍接觸下來,黃江華也能理解李亞軍的想法,他可以私底下嚷嚷,作爲他心裡不甘的一種發泄,畢竟上面讓他主動辭去副區長一職,李亞軍不甘是可以理解的,對於一個將來可能還有上升空間的幹部來說,這種打擊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李亞軍這幾天到處嚷嚷着那天晚上的事以此來表示事情不公平,這種做法,未嘗不是李亞軍試圖向賈正德要些籌碼和好處的一種倒逼行爲,真要讓他公開站出來證明,那等於是徹底將賈正德得罪死了,嚴重一點說,也會得罪葛建明,李亞軍不肯也是正常。
“那天晚上跟他們去開房的兩個女學生,能找得到嗎?”陳興再次問了一句。
“我正安排人去找,確認是南州大學學生的話,應該不是很難找。”黃江華說道。
“嗯,找到的話,做做她們的工作。”陳興說着看了黃江華一眼,對方應該明白要怎麼去做。
兩人只是談論了一下此事,黃江華繼續忙碌,陳興今天下午還要到省政府開會,早上有些資料要提前準備。
九點多的時候,市教育局局長馬朝安就來到陳興的辦公室,馬朝安此次前來還是爲了上次提出的給教師漲工資的方案,陳興給打了回去,馬朝安回去後也着實是讓人費了不少心思重新調研,拿出一個更爲可行的方案。
“市長,這是您上次要求要重新編寫的方案,得到您的親口批示後,我回去也在局裡開了會議,組織了大量工作人員到各個學校去實地調研,這次重新編寫過的方案。”馬朝安將文件遞到了陳興心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但心裡卻是早就在罵娘了,爲了給教師漲工資,他這個當局長的卻也是勞心勞力,他孃的,還有哪個局長當得他這麼敬業?畢竟教師漲多少工資,也跟他沒半毛錢關係不是。
教師的工資漲了,人家也只會誇國家的政策好,對教師越來越重視,沒誰會對他這個教育局長感恩戴德,瞧他這是費的哪門子勁呢。
陳興接過文件,並沒有立刻看,給教師漲工資他是不反對的,也並不只是市教育局提交了文件上來,下面的縣市,有些經濟比發達的,同樣也會在自己轄區內給教師漲工資,這部分錢是由縣市財政自己承擔的,不過最終還是要報上來市裡審批就是了,一般只要縣市的一二把手都簽字同意了,到市裡基本上也會通過,陳興更不會反對經濟條件好的縣市給轄區教師漲工資。
不過教師收入差距卻是一個現實的問題,當然,這也得考慮到不同地區經濟消費水平不同的問題。
同樣是在編教師,南州市區的比星華縣這種貧困縣的教師收入就要高出一大截,但市區消費水平高出星華縣太多,這個指標同樣也得衡量在內。
“上次有人反應一些貧困縣的鄉鎮連教師的工資都拖欠,雖然這種現象不多,但我們也不能無視,市教育局應該多關心一些偏遠山區的教師生活狀況,不要讓他們寒心。”陳興看着馬朝安說道。
“我們局裡領導班子會帶頭多下去了解了解,針對偏遠山區,還有一些因爲家庭、疾病因素等各方面原因生活比較困難的教師,我們會拿出一個妥善的補助方案。”馬朝安鄭重道,市長關心的事,他這個局長沒理由不鄭重,即便心裡覺得無關緊要。
陳興點了點頭,大致翻了一下馬朝安遞上來的文件,陳興也懶得再去問馬朝安有沒有先跟分管的副市長曾高強彙報,看出來教育局在上次被他打回後,這次確實是認認真真下了功夫,陳興大筆一揮,也給簽了字。
馬朝安屁顛屁顛的離開了。
臨近中午,陳興下樓準備在機關食堂吃午飯,還沒走到一樓時,後邊急促的高跟鞋聲音就蹭蹭傳來,陳興還沒回頭去看是誰,對方就險些撞到他身上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一下。”女子聲音頗爲焦急,低着頭就要匆匆趕路。
陳興只是瞥了對方一眼,微微愣了一下,這不是那個……那個誰來着,陳興一時叫不出名字,但他認出是星華縣荷葉鎮那個讓人印象頗爲深刻的女副鎮長,一個小鎮裡有個年輕漂亮的女副鎮長,讓人印象不深刻都難。
“你等一下。”陳興出聲叫住了對方。
王豔春沒有想到會被人叫住,以爲是剛纔撞了對方,對方惱火了,轉過身來,正想再好好道歉一下時,乍一看到是陳興,王豔春一下子愣在當場,“陳……陳市長。”
“小王鎮長是吧,你這是急急吼吼的幹嘛呢。”陳興終於想起來對方姓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