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年長警察敢這麼肆無忌憚,也就是看中了村民們的奴性,所謂的法律武器,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農村裡面,誰懂那麼多?多數村民吃了虧,都是打碎牙齒往肚裡吞,每個人都害怕事情會越鬧越大,最後都是忍氣吞聲,這其實就是村民們潛在性格當中的一種奴性,再說了,法律這種東西,你要說它公正,它就公正,你要說它不公正,那也沒錯,法律是無情的,但是用法律來判案的那些法官們是有七情六慾的,能夠干預法律的那些高官大佬們,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說來說去,都是看誰的關係硬,這是一個人治大於法治的國度,任何你所想象不了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年長警察敢縱容鷹眼男子那夥人敲詐勒索,那是因爲他認爲能夠吃得住那些村民們,就算是出了事,也能夠兜得住,鷹眼男子那幫人一直在鄉村裡面敲詐勒索,而很少到鎮中心又或者市區去,其實裡面也跟年長警察的警告有關係,鎮中心的居民或者市區的居民,那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了,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撞上跟鎮上的領導或者市裡的領導有攀親帶故的關係的人,而且在鎮上和市裡那些繁華的地方容易鬧出影響,事情要是傳開,他一個派出所的警察的也捂不住這樣的事,挑農村下手,那就再安全不過了。
陳興幾人跟着警察上了車,跟何齊和張民兩人正好擠在車後座裡,年長警察坐在副駕駛座上,虎視眈眈的盯着後面,似乎生怕陳興幾人會突然逃跑。
看到對方的架勢,陳興有些嘲諷道,“我們是主動跟你到派出所,你還怕我們跑了不成。”
“誰知道你們肚子裡是不是有什麼幺蛾子。”年長警察微哼了一聲,面子上微微有些掛不住,他一個警察被對方鄙視了,這心裡能高興得了纔怪。
派出所離村裡很近,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也難怪這倆警察剛纔出警的那麼快,下了車,年長警察跟身旁那位年紀比他小點的警察耳語了幾句,年輕警察就將陳興幾人就往派出所的問訊室裡面帶,年長警察則是不知道走哪裡去了。
“呆在裡面,都老實點。”年輕警察將幾人帶進了問詢室,警告了下幾人,隨即也走出了問詢室,從外面的關門聲依稀可聽見年輕警察似乎還上了鎖了。
“縣長,就任得他們胡來嗎?”見到警察出去,何齊忍不住向旁邊的陳興詢問道,被關在派出所的問詢室,他還真是頭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小心的瞄了陳興一眼,何齊心裡暗暗嘀咕,陳興這個縣長怕也是頭一個被關到派出所問詢室的縣長吧。
“沒事,看看他們想怎麼樣。”陳興不在意的笑了笑。
外面,年輕警察站在走廊裡等了一會,不多久,年長警察就從所長辦公室裡出來了,嘴上還哼着小曲,年輕警察忙走了過去,“趙哥,頭兒怎麼說呢。”
“無非就是幾個刺頭,嚇一嚇也就是了,這種事情頭兒都懶得管。”年長警察撇了撇嘴。
年輕警察一聽,知道這是頭兒授權他們去做的意思,只要別鬧的太過分也就是了,跟着年長警察的腳步往審訊室走去,年輕警察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安道,“趙哥,這些人好像不是村裡的人,咱們這樣搞會不會出事?”
“小齊,怎麼回事,膽子越來越小了啊,瞧你這出息,還是警校畢業的高材生呢,我告訴你,咱這當警察的,膽子一定不能小,越小越成不了事,好處都被人搶了去。”年長警察望了身旁的年輕警察一眼,笑着拍了拍其肩膀,“小齊啊,撐死膽子,餓死膽小的,這句話你還沒深刻領悟啊,多想想你趙哥我是怎麼穿上這身警服的,你就該明白了。”
年輕警察忙笑着點了點頭,不再吭聲,對於年長警察的‘傳奇故事’,年輕警察已經能夠倒背如流,每次喝酒完,都不知道要聽年長警察炫耀幾次,年輕警察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年長警察並非警校的畢業生,也不是通過正規考試招進來的,以前只是聯防隊的一名隊員,那會也是公安系統裡對於招聘民警還沒怎麼規範的時候,年長警察通過花錢賄賂領導,成功的混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當然,這是年輕警察私底下聽到的版本,這也是他認爲比較真實的版本,至於從年長警察口中講出來的,則是成了一名英勇無畏的,積極協助警察破案,屢次衝在最前頭,而多次光榮負傷的光輝的聯防隊隊員形象,鑑於年長警察的貢獻,公安局的領導破格讓年長警察轉正成爲一名在編民警,然後被分到基層的派出所來鍛鍊,年輕警察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到年長警察這些自吹自擂,對此,年輕警察心裡是嗤之以鼻,他怎麼瞅着也不覺得對方像是一名能夠立功的人,壞事倒是有可能。
心裡編排着年長警察,年輕警察臉上則是表現出了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他只是警校剛畢業不久的學生,被分配到基層派出所來,要是不跟着年長警察這些老資歷的警員混,在派出所這種地方也混不下去,就拿眼前的事來說,年長警察縱容社會上那些流氓青年敲詐勒索,年輕警察一開始根本就看不過去,剛從警校出來的時候,多少也還有些血性,起碼還有顆純潔正義的心,曾經也認真的教訓過鷹眼男子那夥人一次。
後來,年長警察出來講和,說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大家都是自家人,年輕警察很氣憤,覺得不應該跟這些流氓同流合污,那樣警察還跟流氓有什麼區別,再後來,因爲有年長警察包庇,年輕警察也管不了鷹眼男子那夥人,乾脆也就閉目不管,但年輕警察心底裡很氣憤,跟年長警察格格不入,結果,年輕警察悲哀的發現,在他和年長警察格格不入的時候,整個派出所似乎也和他格格不入,上到派出所領導,下到身邊的同事,每個人都客客氣氣的疏遠了他,派出所領導雖然也時不時的關心下他是否適應派出所的工作,但年輕警察瞧的出來,領導眼中那是戒備和疏遠的眼神。
爲了融入這個系統,爲了不被這份工作拋棄,年輕警察拋棄了自己,拋棄了自己的信仰,自己的人格,跟着年長警察沆瀣一氣了,這區間,才經過了短短半年的時間,半年,見證了一個充滿鬥志、充滿正義感的年輕警校畢業生淪落到了跟社會流氓爲伍,串通一氣的過程。
人,改變不了時間,但時間可以改變得了人,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當進入了這個系統,年輕警察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和信仰是多麼的可笑,這社會有太多的不公和齷齪之事,當了警察又能怎麼樣,很多事情還是無能無力,想要去反抗,去抵制,最終只會害的自己被人孤立,古代文人墨客所說的世人皆醉我獨醒,在如今的年輕警察看來,也不過是一句笑話罷了,要活的更好,只能努力的去適應,當所有人都醉了,那自己也就跟着醉吧。
上前將問詢室的門打開,年輕警察跟着年長警察走了進去,威嚴的掃了陳興幾人一眼,年長警察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下,“小齊,給他們做筆錄。”
年輕警察微微點頭,在旁邊坐下,盯着陳興三人,目光停留在左邊的張民身上,“你先來。”年輕警察說着,進入了機械的程序,邊準備填表邊問着,“姓名。”
“張民。”
“工作單位。”
張民略微徵詢的看向陳興,見陳興沒什麼神色,張民便如實道,“溪門縣機關後勤服務中心。”
年輕警察的筆微微一滯,轉頭同年長警察交流了個眼神,繼續道,“職務。”
“沒什麼職務,開車的。”張民神色淡然。
年輕警察和年長警察再次對視了一眼,對方越是如此回答,兩人心裡就越不淡定,在縣機關後勤服務中心,又是開車的,那很有可能就是領導的司機了,年輕警察和年長警察心裡都有些顧忌,年長警察微微沉吟了一下,轉念一想,對方是溪門縣的,這裡是建安市,怕個鳥,膽氣不由得又壯了起來,朝年輕警察使了使眼色,示意對方繼續問。
“你呢。”年輕警察開始問向了坐在中間的陳興。
“我先來吧。”坐在右邊的何齊出聲道,替陳興擋了下來,年輕警察還沒問,何齊已是都報了上來,“姓名:何齊,單位:溪門縣人民政府辦公室,職務:秘書科科長。”
何齊話音一落,年輕警察旋即‘唰’的一聲,鋼筆過於用力,將紙直接劃破了一條縫,年輕警察怔怔的望着何齊,下一刻,年輕警察猛然驚醒,神色更爲驚駭的望向陳興,不管是之前的張民還是現在的何齊,都是以陳興爲尊,從陳興能夠坐在中間主位也能看出端倪,那這陳興又是什麼身份?聯想到張民和何齊剛纔所報出來的單位和職務,陳興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一旁的年長警察也是微微一驚,身體下意識的坐直了,沒再像剛纔那樣隨便,驚訝的看了看何齊,年長警察的目光隨即也是落在陳興身上,臉色陰晴不定,內心似是在坐着某些思想鬥爭,十幾秒鐘的時間過去,年長警察臉色漸漸平復下來,轉頭對年輕警察道,“小齊,還愣着幹什麼,繼續問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