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我覺得還是等犯人的死因真正調查清楚再來討論不遲,現在案件還沒調查清楚,我們就接連做出處分的決定,只會影響公安局辦案。”許江反駁着,但要是細心察覺的話,可以明顯的感受到許江這會是有些底氣不足的,今天的報紙出來,矛頭直指路鳴,許江不可能沒跟路鳴溝通這事,路鳴承認犯人死前是被他甩了一腳,盡避是被動的,但許江知道這個解釋說服不了人,就算他選擇相信路鳴,但輿論和民衆都不會買賬,所以此刻面對李紹同的步步緊逼,許江就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要不這樣吧,讓路鳴同志過來一趟,路鳴同志是否有踢那麼一腳還不好說,我們就在這裡討論處分他的問題,這有些草率了,要給路鳴同志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們召開常委會就是本着開明和民主的原則,大家說是不是。”汪東辰開口了,縣委書記說出來的話很讓人信服,就連昨天在常委會上表決中立的紀委書記周正和縣武裝部長陳興河都暗暗點頭。
陳興留意了一下汪東辰的表情,對方神情嚴肅,陳興卻總感覺這嚴肅的面容下就像是一隻老狐狸在偷笑,勝券在握的在嘲笑他和許江的堅持,別人或許會覺得汪東辰表現的不失公允,唯獨瞭解內情的陳興和許江兩人知道讓路鳴過來解釋,最終只會對路鳴不利,兩人想要維護路鳴的決心恐怕要在這常委會泡湯了。
汪東辰發話了,衆人自然都沒有異議,陳興和許江也找不出什麼理由說不讓路鳴到常委會上來解釋,而就在縣委辦打電話去通知路鳴過來時,趙一德正興匆匆的衝進了路鳴的辦公室,“路大,路大,有線索了。”
趙一德的聲音極爲興奮,公安局的內賊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了,趙一德沒理由不高興,將辦公室門反鎖上,趙一德壓根沒注意路鳴臉上的無奈和苦澀,剛剛接到縣委辦的通知,讓他過去一趟,路鳴知道自己這一坎恐怕很難過去了,既然讓他到常委會上去解釋,路鳴也知道自己的解釋沒辦法讓人信服,但他還是打算去試一試,走到這一步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總比當縮頭烏龜強。
“路大,你怎麼,我要給你報好消息呢,瞧你精神萎靡不振的。”趙一德開了下玩笑,打算活躍下氣氛,發現沒取得預期的效果,趙一德不禁苦笑道,“路大,我這可是真有好消息,你好歹給個笑臉嘛。”
“有啥事快說,我現在要到縣委去。”路鳴的心情能高興的起來纔怪。
“前晚在監控室值班的小冰過來找我,說是前天晚上他去上廁所的功夫,好像有看到唐副局長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樓道口,他當時只看到個背影,也不大敢確定,所以昨天我們問他監控錄像丟失的事時,他沒敢說出自己的這個懷疑,今天報紙出來了,他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這才主動過來找我說這事。”趙一德說出最新獲得的信息,對於毫無頭緒的案子來說,這個消息無疑是迎來了一縷曙光了。
“唐萬?”路鳴豁然站了起來,雙拳握的緊緊的,青筋暴起,剛纔還萎靡不振的神情,這會雙眼精光暴射,死死的盯着趙一德,“唐萬前晚是幾點離開局裡的?”
“我問過前晚值班的同事了,他說唐副局長那晚沒離開局裡,好像是在辦公室睡的。”趙一德迴應着路鳴,神情難掩興奮,“路大,狐狸露出尾巴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唐萬,唐萬。”路鳴咬牙一字一字的念着唐萬的名字,臉色陰沉似水,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唐萬這個副局長素來低調,沒想到此次最大的嫌疑人竟然是他,路鳴除了震驚外,更多的是憤怒,如果真是唐萬,那唐萬這次陰他陰的夠慘的。
“路大,您倒是給個話啊,最大的嫌疑人是唐副局長,沒您的指示,我們不敢查啊。”趙一德無奈道,唐萬是局裡的副局長,沒有路鳴的授意,趙一德還真不敢私自查。
也不知過了多久,路鳴緊繃的身體才疲憊的鬆了下來,嘆道,“現在能怎麼辦,縣委辦來電話讓我到常委會上去對今天的報道做解釋,這一關過不去,我就算是現在吩咐什麼也是徒勞。”
“讓您去解釋?”趙一德神情一楞,怔怔的望着路鳴,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幻了一下,深吸了口氣,突的決心道,“路大,我跟您一起去。”
“你跟我一塊去幹嘛,是讓我去做解釋,你去湊什麼熱鬧,這種事撇清都還來不及,你還跟我去趟這渾水。”路鳴深深的看了趙一德一眼。
“路大,我有今天這成就,全靠您的栽培和教導,我只知道,沒有您路局,就沒有我趙一德的今天,街上的混混還知道個哥兒們義氣,懂得知恩圖報,咱雖然不是混混,但總不至於連混混都不如,現在路大您碰到難關,我願意跟您一塊去面對,就算是丟了這刑警大隊長的位置又如何,要是這局長不是您路大,我幹着狗屁的大隊長有毛意思。”
“淨瞎扯些什麼,都是些狗屁話,咱們是人民警察,瞧你這熊樣,把自己跟混混比。”路鳴笑罵道,踹了趙一德一腳,“還不趕緊跟我走。”
常委會上暫時沒有了爭論,都在等着路鳴到來,當看到趙一德和路鳴一塊進來時,衆人都有些意外,別說陳興和許江心裡奇怪,汪東辰等人也是一臉疑惑。
“路鳴同志,你對今天的報道有什麼解釋。”李紹同面色嚴肅的盯着路鳴,沉聲問道。
“在對今天的報道作解釋之前,我首先要對死者張明的意外之死做個說明。”路鳴衝趙一德使了個眼色,將事先準備好的化驗單交給對方,趙一德會意,一一走到每個常委面前,將化驗單發到了每人的桌面上。
約莫過了一兩分鐘,路鳴掃視了會議室一圈,看衆人都差不多看完,這才道,“經法醫檢查結果表明,死者張明體內含有大量的巴比妥鹽元素,正是這種化學元素才真正讓張明致死的,相信大家看到化驗單也清楚了,這是一種安眠藥的主要成分,死者沒理由服用大量安眠藥下去,他是被人害死的。”
“犯人在公安局的審訊室被人害死?”李紹同冷笑了一聲,“那能說明什麼?那隻能說明害死犯人的就是你們公安局的人,如果是外面的人,我只能說,你們公安局形同虛設,路鳴同志,不知道你認不認可我的話。”
“我不反對。”路鳴平靜的說道,他心裡的苦澀可想而知,連反駁都沒辦法反駁,這是憋屈到怎樣一個程度。
“好,這份化驗單的真實性我們暫且不去探究,姑且說犯人就是被害死的吧,不管犯人是你們公安局內部的人害死,還是外面的人進去謀殺,這都逃脫不掉一個事實,你領導下的公安局除了亂就是無能,這樣的公安局怎樣擔負起保衛人民財產和生命安全的重大責任?要我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我都不敢生活在溪門,路鳴同志,你說,你這個局長要擔負起什麼樣的責任?還有,犯人就算是被害死的,犯人死前你踢他一腳幹嘛?巴不得犯人趕緊死嗎?”李紹同言辭犀利,句句直指要害,餘光所及之處,瞄了下陳興,心裡冷笑。
“犯人被人謀害而死,這事是我們辦案人員的疏忽,這個案子是我直接負責的,跟我們路局長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我們局裡內部也在加緊自查,相信很快會有結果,至於犯人死前那一腳,並不是路局長踢的,當時是犯人抱着我的腳,我因爲一時掙脫不開,就稍微用力甩了一下腳,想掙脫犯人的糾纏,不曾想會被媒體描述成踢了犯人一腳,對此我也沒有辦法,報紙想要這麼寫,我也管不到,真要說起來,也可以說是我踢了犯人一腳,只不過我是被動的。”趙一德開口了,搶在路鳴開口的前一刻說出,幾聲驚咦在小會議室裡先後響起。
路鳴神色震驚的忘了身旁的趙一德一眼,趙一德這時候卻是面不改色的直視前方,同會議室裡的衆位常委對視着,路鳴開口想說話,腳上冷不防被趙一德踩了一下腳。
陳興擡頭看了趙一德一眼,初始的愣神後,眼裡閃過一絲讚賞,同樣的表現出現在許江身上,而汪東辰臉上,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會議室有一陣短暫的沉寂,汪東辰眉頭擰緊又放開,再次輕蹙了起來,情況跟他預想的有些變化,輕輕掃了趙一德一眼,這個沒放在他眼裡的刑警隊長此刻第一次讓汪東辰正視了起來,很多時候,小人物的作用往往並不小,汪東辰沒想到自己就碰上了。
“你說是你踢的就是你踢的嗎?報紙上報道的難道都是瞎寫的不成,趙一德同志,你要對你的言行負責,不要信口雌黃。”李紹同十分生氣,語氣嚴厲的盯着趙一德,頗有些警告的意味,“不要以爲你爲人擔責就能獲得某些領導的賞識,你這是目無組織紀律,日後要是查出真相,你要爲今天的言行付出代價。”
“李副書記,我不知道您爲什麼一口就認定踢人的就是我們路局長,難道您親眼目睹了當晚的事情不成?還是您通過什麼渠道瞭解了當晚的事情?我們局裡那天晚上的監控錄像帶正好丟失了,目前我們已經找到了一些線索,是我們局裡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幹出的好事,他是不是有受到什麼人的指使就不好說了,如果李副書記真的看到那晚發生的事情,那我是不是該設想李副書記同盜取錄像帶的人有一定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