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市一中,是華府天南區一所高級中學,師資力量雄厚,從一中出去的學子功成名就的不少,其中少數更是成爲華府政壇風雲人物。
高二級四十三班,莫問坐在教室中間第四排左邊的位置,戴着三百度的方框眼鏡,正握着鋼筆在草稿本上畫着圈圈。
這是一節枯燥乏味的數學課,還是莫問最討厭的排列專題課,不僅莫問討厭,班上同學都無精打采。
叮鈴鈴……
放學鈴聲響起,安靜的班級立即活了過來,莫問合上書,從座位上起來,離開了教室。
身後,是一些女生議論上次測驗成績。
“許清婉又是第一,唉!”
“高溫、林秀秀還是第二、第三,從高一開始,我們班前三名就沒有變過。”
“高溫喜歡許清婉,林秀秀又喜歡高溫……不過,莫問和許清婉是同桌哎,聽說他因此沒少和校外人打架。”
“莫問?就是班上那個毫無存在感的男生,要不是他和許清婉坐一起,我都不知道還有這個人,聽說他是個孤兒,又剋死養父母。”
七月份,學生基本都已經放假。
莫問他們下學期就是高三,學校特殊對待,安排補課,以備戰不久之後的高考!
“莫問,過來!”
出校門不遠,莫問就被喊住。
還不等莫問說話,他就被拉進旁邊的巷子裡。
幾個男生靠着牆角抽菸,莫問認得他們是私立高中學生。
寧市私立高中,裡面的學生家庭非富即貴,都不是莫問能招惹的,別看眼前幾個抽菸跟不良少年一樣,家裡背景可不小,尤其是蹲在牆角的那個高大男生,劉波。
劉波狠狠吸了口煙,將菸頭丟在地上,踩了兩腳,吐了口唾沫,走到莫問前,右拳打在莫問臉上,莫問一個踉蹌,卻被兩個男生夾住。
“聽說你還在遞情書?”劉波問。
莫問沒有吭聲,劉波在寧市很出名,不僅僅因爲他的背景,還因爲他代表寧市散打隊在全國取得亞軍的成績。
莫問沒少打架,可絕不是劉波對手。
劉波嘿嘿笑兩聲,眼中卻透着狠色,一記重拳打在莫問的腹部,劇烈的疼痛,讓莫問弓成蝦一樣,眼中都擠出淚花,卻依舊咬牙,一聲不吭。
劉波揪住莫問的頭髮,盯着莫問眼睛,“挺硬氣,別以爲這樣就能保住你,你要是再給清婉遞情書,一定廢了你。”
兩個男生將莫問扔一旁,吐口唾沫,“廢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子有點自知之明,別把自己給害死。”
莫問咳嗽兩聲,從地上起來,他忽然轉身踢在左邊男生的腹部,在男生痛得彎腰的同時,右勾拳砸在男生臉上。
這拳並不重,卻因爲撞上男生鼻樑,導致他鼻血直流。
啪!
迴應他的,是莫問的手肘,狠狠的砸在他臉上。
“還敢還手!”和劉波來的男生涌上來,將莫問按到在地,拳打腳踢。
被打的男生抹着鼻血,用腳踢着蜷縮起來的莫問,“啊,尼瑪的,敢打老子!”
“別鬧出人命。”
在旁邊觀望的劉波開口,向外邊走去,幾個男生紛紛停手跟上,捂着鼻子的男生落在後面,不甘心的又踢過來,“別讓老子再碰到你!”
“呵……嘿嘿!”
蜷縮在地上的莫問笑起來,抱頭的雙手抓住男生的腳,猛地扯動,那男生猝不及防,重心失衡往後倒去,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莫問撲過去,將他壓住,拳頭拎起就朝帶血的臉砸去。
“啊……快救我!”男生痛呼,雙手連忙擋在臉前,大聲呼救。
莫問看見跟隨劉波的幾個男生轉身回來,翻身站起踹男生兩腳,撒開腿就跑。
“呼……”
擺脫追過來的男生,莫問靠在牆角,彎腰撐着雙腿,大口呼吸,胸腔像是要撕裂開,傳出咚咚的心跳。
打架,被打,他早已經習慣。
莫問是孤兒,社會上的弱勢羣體。
而有些閒的蛋疼的人,就喜歡在弱勢羣體上尋找優越感,面對這種人,你只有揮拳,把他打趴下,他纔不會再欺負你,而忍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許清婉成爲莫問同桌後,劉波就沒少找他麻煩。
“在那兒……”身後傳來叫喊聲,莫問回頭,見七八個青年在剛剛被打的男生帶領下,朝這邊跑來。
寧市私立高中,是天南區富豪、名人集資的私立學校,裡面的學生,大多是這些家族的子女,能跟在劉波身邊的,也不是尋常貨色。
沒有猶豫,莫問轉身就跑。
“給我追,今天老子不打斷他的狗腿,”許子傑眼窩泛青,瘦臉發腫,眼中怒火燃燒,今天那麼多人,偏偏就他被揍成豬頭,不找回場子,讓他面子往哪兒擱?
混身份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
北城郊,依山傍水,環境優美,往外兩裡地,就是稻田,稻穀隨風搖曳。
“呼,呼……”
莫問喘息着,汗流浹背,在稻田中狂奔,許子傑帶人在後面狂追,“快,快,追上他,他快不行了!”
“呼,呼,尼瑪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喊完,許子傑累得不行,抹着汗,站在田埂上休息,看着自己帶來的人去追莫問。
“人呢?”茂密的樹林外,許子傑追上來,沒有看見莫問,頓時怒喝。
“跑進了小荒山!”寸頭短髮的青年說。
“那你們站這兒?還不給我找?”許子傑七竅生煙,怒道。
“子傑少爺,這兒可是小荒山。”幾個青年爲難,前面那幽深茂密的百米小山峰,似乎有某種魔力,讓他們畏懼。
小荒山?
許子傑頓時打個激靈,這兒可是鬧鬼的地兒。
經常有過往的行人,在小荒山走失,而幾年前,有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出現滅門慘案,被拋屍小荒山,更讓這兒成爲邪地,人跡罕至。
想到這兒,許子傑再看樹林,只覺得陰森森的,幽靜可怕。
怎麼辦?追,還是不追?
許子傑想到那些公子哥幸災樂禍的笑,頓時咬牙,這口氣,老子咽不下。
“他都不怕,你們怕什麼?進去搜,誰抓到,我給五千塊!”
有錢能使鬼推磨,許子傑說完,幾個青年相視一眼,五千塊,相當於他們兩個月工資!
密林中,莫問躲在土包後休息,看到許子傑他們進來,貓着腰,往側面迂迴,發現外面還留守着人,微微皺眉,他現在出去,很快就會被抓到。
不遠處傳來響動,莫問警覺,往後方移動。
小荒山是五明山脈的分支,方圓半里地,許子傑要找到他,也不是容易的事。
眼見太陽掛在山尖,就要落下去,天邊飛來片黑雲,落在林間,響起“呱呱”的叫聲,給幽靜的山林帶來幾分熱鬧。
可這叫聲,卻讓許子傑他們毛骨悚然,任誰在這地兒聽到烏鴉叫喚,都會不安。
“子傑少爺,我看,我們還是先撤,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天我們再去學校堵他。”
此起彼伏的烏鴉聲,經久不衰,許子傑恨恨的踢在樹上,“這次先放過他,我們走。”
許子傑他們離開不久,不遠處鋪滿藤蔓的地面,莫問探出頭,露出半人高的坑,散落白骨,莫問爬出來,又將藤蔓蓋回去。
“還好,去年掃墓時掉進坑裡。借貴坑避難,實屬無奈,得罪得罪。”
莫問對着墳坑裝模作樣唸叨兩句輕車熟路,轉身來到半山腰,有片荒蕪的墓地,野草齊腰,前後散落着七八塊墓碑。
寧市開發前還有人葬在這裡,開發後,村民搬進城內,這兒也就成荒郊野嶺。
隨着小荒山鬧鬼傳開,有墳墓在這兒的,也都搬走,日子久了,也就只有莫問記得這片墓地。
他的養父母葬在這裡。
兩座墓碑孤零零的立在那兒,莫問來到養父母墓前,清理周圍的雜草,訴說着高中生活,四周寂靜無聲,烏鴉在樹上呱呱亂叫。
倒塌的墓碑,滾在草叢的骨灰盒,陰森可怖。
等清理完,莫問在墓碑前坐下,自言自語。
“許清婉真的很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家境又好,學習永遠是第一。”
“高一時候,許清婉轉校來我們班,那時班上只有我那裡還空着位置,老秦讓她坐第一排,哪知她直接走到我旁邊,跟老秦說,坐這裡就行。”
“因爲她,我還交了幾個朋友呢,他們讓我給許清婉遞情書。”
說到這裡,莫問不好意思起來,“我也給她寫過,她把那些情書,全部扔進垃圾坑,高溫也沒有幸免於難。”
不知不覺,黑夜降臨,雜亂的鴉聲平息,林間,颳起陰冷的風。
莫問坐在養父母墓旁,仰頭望着漆黑的夜空,“又是七月十四,還記得,那年你們給我講鬼門關、講夜叉惡鬼,轉眼就是七年,若真有天堂地獄,你們那麼善良,肯定能進天堂。我不會辜負你們期望,我會出人頭地,會有出息的,你們要看着啊,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