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藤原教授,今野海名回到日式傳統大屋內,望着依舊躺在榻榻米上昏睡不醒的父親,嘆了一口氣。
換成別人家,恨不得老頭子趕緊掛掉,後輩們好早點分家產,落袋爲安,免得夜長夢多,自家比別人少拿一個日元。
但是今野家不一樣,有陰陽師傳承,越老越吃香,全靠老爺子這位大陰陽師撐場面,多活一天,整個家族的社會地位和收入就多一份保障。
所以後輩們真心實意的希望長輩們能夠長命百歲,恨不得能夠越活越年輕,返老還童。
一個穿着西裝革履的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屋裡,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今野海名身邊,壓低了嗓子小聲道:“二少爺!大小姐和三少爺都已經到了,剛剛從大阪那裡傳來消息,清田家的人已經出發,正往和歌山而來。”
“他們終於來了嗎?”
今野海名握緊了拳頭,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接着對身邊的那人說道:“準備封閉道場,所有人許進不許出。”
“嗨!”
西裝革履的男子忽然遲疑了一下,說道:“不過……”
“不過什麼?”
今野海名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說話還吞吞吐吐。
西裝革履男子誠惶誠恐的說道:“今天上午還有兩批旅遊團,實在是推不掉!”
培養一個陰陽師耗費不少,尤其是陰陽師家族,無論是修行陰陽術,還是培養式神,一位陰陽師足以將一箇中產家庭拖垮,更不用說今野家在和歌山的道場日常開銷,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爲了開源節流,今野家將自己的道場當做旅遊景點開放給遊客,賺取收入貼補家用,之前日常的基本支出都能夠維持住。。
“吶呢?通通推掉,一個都不許放進來!”
今野海名沒好氣的揮揮手,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太讓人失望了。
如今多事之秋,還放旅遊團進來,難道想要讓那些外人看今野家的笑話嗎?
簡直是豈有此理。
“那兩個旅行團是老夫人家的,實在是不好推,原本是有十一個旅行團的。”
西裝革履男子面帶難色,要是能推掉,他早就去做了,如今能夠推掉另外九個,已經是好說歹說,道了不知多少歉,賠了不知多少禮,差點兒把嘴皮子給說破,纔給強行取消了,爲此今野家道場也是損失不小。
老夫人雖然已經過世,但是她的本家與今野家依然有不少商業方面的來往,甚至旅遊參觀業務都是對方一手帶起來的,如今總不能過河抽橋,翻臉不認人吧!
更何況老爺要是醒了,責問起來,他們這些下人也不好交待。
“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今野海名也有些頭痛,老夫人也是他的母親,在他的心中地位與父親大人毫無分別,母親孃家人的面子自然是不得不給。
“是啊是啊!老爺那裡不好交待。”
西裝革履男子也是有苦難言。
今野海名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就這兩個旅行團,讓導遊儘可能壓縮時間,再給那些遊客送一些小禮品,表示一下歉意。”
東瀛人的職業操守是真的顧客就是上帝。
雙方約定好的東西不能輕易違約,哪怕是口頭上的,個人信用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
今野家要是強行拒絕,或者是強加阻撓,不說母親孃家的那兩個旅行團負責導遊不幹,甚至會寸步不讓的針鋒相對,到時候就很難收場了,萬一人家拿着刀來自家門口自殺呢!
生意還要不要做了?到時候的損失就不止是一些小禮品和一些賠償金就能解決的問題。
“嗨,我這就去辦。”
得到主家的同意,西裝革履男子用力點了點頭,準備去執行。
今野海名問道:“等等,那個和尚怎麼樣了?”
西裝革履男子試探着問道:“和尚?不如大師?”
“就是他,清田家有沒有什麼反應。”
今野海名說完後,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父親大人這次站錯了隊,實在是難以收場,早知道就乾脆拒絕清田家,表明立場,如今反而成了令人不齒的牆頭草。
從大阪過來的清田家諸人很明顯就是一羣不請自來的登門惡客,這些財閥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一旦從危機中擺脫困境,出手從來都是十分無情。
今野家雖然憑藉陰陽師家族的身份在東瀛上流社會中擁有超然地位,但是與真正的財閥相比,依舊遠遠不夠看。
對清田家來說,與表裡不一的牆頭草今野家相比,青森縣僧人不如和尚恐怕更遭對方的忌恨,讓今野家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不如大師的大覺寺昨晚失火,天還沒亮就燒成了白地,聽說是十幾個喝醉了酒的年輕人縱火,好幾個住寺的和尚和居士都不同程度的受到輕傷,不如大師也被那些年輕人打斷了雙腿,已經送進了醫院,聽說是住吉會下面連心組乾的,在表面上找不到與清田家的關係。”
西裝革履男子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二少爺今野海名。
“嘶!~~”
今野海名倒吸了一口冷氣。
清田家夠狠夠果決,直接燒掉了不如和尚的道場,還將人打傷,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其他什麼報復。
僅僅只看當前,不如和尚直接就被摁到了泥地裡,除非有大佬出面力保,或者有其他財閥賣人情說和,否則將來能不能翻身恐怕還兩說。
除非像清田家一樣令人匪夷所思的生生翻盤,否則牆倒衆人推,落井下石的事情並不會少。
財閥出手就是這樣不講道理,而且還沒有辦法報復回去,黑白兩道都不行,權勢財勢不如人,法理又抓不到對方的把柄,這波打擊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西裝革履男子看出了二少爺的擔心,他說道:“道場裡已經做好了防火。”
今野海名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道:“拓介君,拜託你了,請務必保護好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這關係到我今野家的顏面。”
今野家不怕損失錢財等身外之物,哪怕給清田家賠上一份足夠厚重的大禮,甚至集體土下座道歉都沒有關係。
但是和歌山的道場關係到今野家的臉面,一旦像不如和尚的大覺寺一樣被燒成平地,恐怕他們這個陰陽師家族要成爲整個東瀛的笑話。
何止是打臉,更是打爛今野家傳承了幾百年的飯碗。
“嗨!我等將肝腦塗地,不負主家所託。”
西半革履男子拓介龍輝雖然是領着薪水的管事,但是與今野家的家臣沒什麼分別,一直以來都是忠心耿耿,也頗有才幹。
“你先去安排吧!我去見大姐和三弟。”
今野海名揮了揮手,同時向照顧父親大人的侍女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向大屋的另一個房間走去。
大姐小柳櫻子(已嫁人改姓)從夫家趕來,還在東京讀博的三弟今野秀人那邊都需要交待和安撫,姐弟仨必須統一思想,共扛外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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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大巴車沿着蜿蜒的山路來到位於和歌山半腳的今野道場。
這裡是擁有三百多年曆史的陰陽師傳承之地,曾經出過好幾位專職供奉皇室的著名神官,在關西一地極爲有名,不少有錢人都會找今野家的陰陽師爲自己做法事,除靈或者擺弄風水什麼的,傳說頗爲靈驗。
作爲專業人士,今野家的道場選址極好,背靠和歌山主峰,坐北朝南,視野開闊,周圍草木繁盛,百年老樹隨處可見,有風有水有人氣,是一處極爲難得的陽宅旺地。
或許是正因爲這樣的風水寶地,維持了今野家族上百年的興旺,即使是屢經戰火和社會動盪,依然保持着三百年前的最初模樣。
“蘇眉,到了到了,導遊說時間有點緊,比計劃要短半個小時。”
一位住院部的大姐招呼着蘇眉跟着一塊兒下車,以免掉隊。
“來啦來啦!等等我!”
蘇眉一邊發着微信消息,一邊手忙腳亂的穿過一排排座位,跟着同事大姐走下了大巴車。
她和十幾個同事合夥團購了一份旅遊套餐,結伴來到和歌山踏青。
此時正值櫻花爛漫,放眼望去,小半座和歌山都是粉紅色的,美麗極了。
不過因爲臨時通知行程計劃有變,原本一個半小時的參觀時間被壓縮到了一個小時,爲此導遊所在的旅行社還給每一位遊客準備了一份禮物作爲補償。
雖然少了半個小時的遊覽時間,但是來自於華夏的這些遊客們卻並沒有多少怨言,根據淘寶估價,這份禮物同款至少值五千日元,意味着旅行社方面這筆買賣有賠無賺,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魚的眉毛(蘇眉):李白,你在哪兒?兩三天都沒看到你了。”
“錢江省湖西市大魔頭(備註名:李白):剛離開大阪,下午就回神戶港。”
“魚的眉毛(蘇眉):我在和歌山,這裡好多櫻花,好美,風一吹,無數的粉紅色和白色花瓣漫天飛舞,就像下起了櫻花雪。”
蘇眉發完這句話後,同時又發了個微信位置。
她伸出手來,恰好一片帶有缺角的花瓣落入掌心,連忙拍下這張難得的照片。
如果加上抽象化,每一片櫻花都是心形?的,難怪被世人稱爲愛情的象徵。
“錢江省湖西市大魔頭(備註名:李白):咦?好巧!我正要過來。”
“魚的眉毛(蘇眉):什麼?你也要來和歌山?”
“錢江省湖西市大魔頭(備註名:李白):沒錯,就是你這兒,一會兒就到,最多半個小時。”
“魚的眉毛(蘇眉):那真是太好了,我等你哦!”
坐在清田家的加長賓利內,李白放下手機,對身邊的毛妹說道:“真巧,有同事也在今野家的和歌山道場呢!”
什麼白色的,粉紅色的櫻花,花兒當然還是大紅色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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