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我

依舊綁着繃帶的手指,緩緩滑過被灰塵覆蓋的桌椅。

一切還是那麼的熟悉,還是那個樣子,只是被厚厚的灰塵覆蓋了,還有,少了幾個人而已。

已經到了冰消雪融的季節,但是,心中的傷痛凝化的堅冰並未消融,反而多了幾分尖銳的棱角。

用顫抖的手指寫下五封信件,四封寄了出去,餘下一封在火焰中伴隨微風滑向天際。

每一個家庭都曾拜託過自己,葉辰當時沒有許諾什麼,而今,他許諾着。

盛夏光年在老城區裡的發展如同自己想象那般,震驚着全世界,葉辰沒有看錯黃宗明,雷進城也沒有相信錯葉辰,彼此間,都押對寶了,老城區裡的人迎來了普興市裡的人都羨慕的生活。

相信凌詩琪會很高興,她創辦的珠寶設計公司,而今名揚天下了,蘇婉婷和洛凝當初管理的手下由幾十個變成了數千人,告訴她們的話,估計她們會被嚇一跳。

靈依呢,估計和姐妹們在一起,也變得開朗了,相信天國裡的親人們可以感覺到那個青春活力女孩的微笑。

肖嵐,猜想她不會繼續當警察了,如今的警察處境十分危險,面對着黑乎乎,像小山那樣的兇獸,揹着火炮一樣的武器在作戰,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再忙碌了,不要去直面自己心中的恐懼,躲在臂彎裡,做個小女人吧。

那些還記得或是忘記了我的人,在這喧鬧混亂的世界裡,都過得很好,很好……

躺在病牀上的葉辰忽然想通了很多東西,記起了師父曾經說過話。

這個世界,我已經決定了!

當我拆開繃帶的時候,我會讓我的懷中,出現曾經的身影……

隱匿的小木屋裡,葉辰足足待了一百天,本來五十天前他就可以活動,恢復得極好,但是,他迫不及待的運動,前往普興市,暄陽市,結果因爲劇烈運動,導致傷情惡化,被羽千幻帶回來後,禁足了五十天。

今天是拆繃帶的日子,葉辰本來可以自己來的,但是,以大夫的名義,奶奶和羽千幻沒有讓他動手。

葉辰渾身上下就是裹着一層繃帶,然後就是塗着傷藥黑乎乎的身軀,渾身上下都被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看光了,葉辰臉皮倒也厚了不少。

羽千幻一直戴着面紗,葉辰一直沒有見過羽千幻的真容,但是,他能猜到,羽千幻的臉,肯定每天都通紅無比。

能讓葉辰如此安心的養傷,是因爲五十天前,他回到暄陽市,去見暄陽市山間那個無名的老人時,老人告訴他,依據他的預測,五個女生的消失,不是危機,而是機遇。

繃帶緩緩打開,葉辰渾身上下仍舊是一片黑漆漆,不過,黑色的東西像是緊貼在皮膚上,那是一層燒焦的死皮。

奶奶離開房間,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羽千幻伸出芊芊玉指,幫助葉辰把身上的死皮一點一點的撕去。

葉辰毫不在意,伸出自由了的大手,在身上搓着,大片大片的死皮掉落,嚇得羽千幻緊抓着他的手,新生的皮膚極爲的粉嫩脆弱,一不小心可能會撕裂新生的皮膚。

沒有嬰兒般皮膚那麼細膩誇張,反正是白皙無比。

葉辰坐在牀上,下身的繃帶還沒有解開,黑漆漆的上身任由羽千幻小心翼翼的撕開那些死皮,葉辰眉頭微微皺一下她便會放輕自己的動作,認爲是自己弄痛了葉辰。

“知道嗎,今天很有意義,可以說是新生。”

葉辰微微笑着,這是大病初癒,還有就是,去年的今天這個時候,他從醫院裡甦醒過來,來到了這個時代。

“嗯。”

羽千幻並不多言語,細心幫助葉辰撕開身上的黑色死皮。

葉辰盯着這個細心的女生,看着她細緻的雙眸,心間涌現無盡的情感,當然,感激佔據的大部分。

兩人一開始相遇是在普興市追殺魔影,本着相同的目的,兩人尋找普興市裡的妖族,躺在病牀時葉辰才知道,那個奶奶,也是妖族粉末事件導致失憶的人,羽千幻給奶奶加持靈力,最後導致奶奶竟然忘記了她。

丹芝山葉辰也去過一趟,幾座山峰一片狼藉,被雜亂的樹木泥土,破碎的都市堆積成了一個千米之高的新山峰。

當時葉辰被燒得僅剩一口氣,就是在那樣的地方被羽千幻救了回來。

兩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如此的救命之恩,葉辰糾結着該怎麼回報。

那細緻的雙眸躲閃着葉辰灼灼目光的注視,心裡瞬間變得很是慌亂。

葉辰沒有別的意思,僅是想要感激,不單單是救命之恩,還有兩百個日日夜夜的照顧。

兩百個日夜,昏迷的一百天和醒來的一百天,每天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沒有理由,沒有抱怨。

每天重複着同樣的工作,給葉辰熬藥,然後喂藥,上藥,包紮,待字閨中的少女竟然還要扶着葉辰去小解。

對待一個僅見過幾面的人竟然如此的付出。

整整一百天裡,只要沒有下雨的晚上,葉辰必然會出現在星空下,而他身旁必然有一個圍着紗巾遮臉的少女讓他倚靠着不會摔倒。

葉辰說了很多的話,給她說那一片星空,說一個少年,說一個青梅竹馬,如同星凝的雙眸,說一個調皮大膽,在自己離開家住進自己家裡的異常行徑,說一個工作狂,身陷險地的偶遇,說因爲一個許諾,成爲而今震驚世界的公司與郊區裡偶遇的鴛鴦,說一個黑暗中的殺手,在無名碑前的沉默與冰雪寒風裡溫暖山洞中的儀式。

葉辰說了很多,說自己一直以爲是舒適的日子,其實過得很是混混沌沌,模糊不清裡,自己竟然得到了五份難以釋懷的愛,說如果昨天是模糊的,那麼,每天是清晰的,說,如果他恢復力量,他要把這片天地翻轉過來。

葉辰不知道羽千幻是否能聽懂,反正,自己在潺潺的述說,而她就在一旁靜靜的傾聽,像是上天派下凡間的傾聽者一樣,沒有一絲的不耐煩,沒有怨言,你說,她會靜靜聽着,從來沒有詢問過,她能在傾聽中尋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嘿,我好像和你說了許多話,但是,有幾句到現在纔想起來。”

葉辰注視着不斷躲閃的羽千幻,忽然微微笑。

羽千幻加快撕扯葉辰身上的黑色死皮,不知道葉辰要說什麼,心裡似乎猜到了什麼,不讓自己亂想,她低着頭,狠狠的扒拉着葉辰身上的死皮,忘記了要溫柔。

“我的命是你救的,一直以來你的細心照顧,讓我感動不已,我一直忘了說,現在說估計也不晚,謝謝你。”

葉辰很是深情的抓着在自己身上的兩隻玉手。

羽千幻的雙手被葉辰緊抓着,一陣顫抖,她似乎懵了。

“待會我就要前往妖族的所在地把她們救出來,如果你相信我,那麼……”

葉辰說到這裡,門口出現奶奶的身影。

“水弄好了,你去洗洗吧。”

奶奶很是不瞭解狀況的進來說上一句,然後看出點什麼苗頭,迅速離開。

“……”

葉辰一陣無語。

羽千幻掙脫葉辰的手,站起身在房間裡轉移着,翻找着衣櫃,不知道在幹什麼。

有一種偷情被抓的感覺,葉辰迅速離開房間,跑去浴室,跳進了巨大的浴盆裡,浴盆裡的水滾燙不已,這是合着各種藥材一起煮的,具有各種功效。

好不容易從衣櫃裡找出一套衣服,回頭一看,葉辰已經消失了,羽千幻忽然間眼中涌現着羞澀。

在滾燙的水中,葉辰舒服不已,渾身上下的死皮緩緩掉落,露出着全新的肌膚。

如今修爲仍舊是人九階後期巔峰,距離地階僅一線之差,半年的時間裡,葉辰的修爲像是靜止了,當然,爲了照顧他,羽千幻也是一直停留在了地三域。

羽千幻,這個名字想不記在心中都難,在葉辰的心中,羽千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的朋友。

兩百天裡,葉辰新長出的頭髮被羽千幻剪過一次,那時候不能沾水,葉辰的頭髮一直是羽千幻自己去搜尋一些藥物護理,以免長蝨子一類的東西,葉辰如果腦袋癢的話,羽千幻也會幫葉辰撓一下,但是,那手輕輕的撓着,葉辰更加覺得癢,嘴裡卻只能說舒服。

如今,兩百天沒有洗澡洗頭的記錄狠狠被葉辰打破着,葉辰狠狠的搓着已經齊肩的頭髮,泡沫滿屋子飛。

在滿屋子泡沫的掩映下,羽千幻悄悄走進,見葉辰與自己的頭髮做鬥爭,微微笑着,放下衣服趕緊離開。

這是,浴袍還是漢服?

洗完澡後,葉辰打量着需要布腰帶來綁住的衣服,想了想,他還是穿上,渾身上下雪白無比,赤着腳走出浴室,屋外的陽光已經十分燦爛,已經展露出一絲燥熱,而今已經是晚春時節。

運功弄乾頭髮,齊肩的頭髮飄散着,羽千幻看了覺得好笑,把葉辰按在梳妝鏡前,幫葉辰把頭髮捋順,整整齊齊的撥到腦後,幫葉辰紮了個短短的馬尾辮。

葉辰微微笑,他而今的頭髮已經比洛凝的齊耳短髮還要長了,已經過了好久,好想見到她們啊。

“奶奶呢?”

葉辰在木屋周圍走了一圈。

“採藥去了。”

羽千幻答道,沉吟一下,她詢問着。

“要走了嗎?”

聲音裡帶着些失落,兩百天密切的相連可不是這樣容易割斷的。

“嗯,奶奶回來後記得告訴她,我會再回來的,你好好照顧奶奶。”

葉辰微笑着,羽千幻並非是羽家重點培養的對象,魔物出世後,家族重點培養那些前途較好的後輩,羽千幻相當於被放棄了,所以纔有那麼多的時間照顧葉辰。

“紫霞過來的時候記得幫我謝謝她,她幫我打發了很多無聊的時間。”

葉辰忽然掏出一條閃爍着星光的手鍊,抓起羽千幻有些顫抖的手,帶着她手上。

“以前手裹成糉子一樣,沒有辦法拿出來,現在也不晚,先帶着它,以後我找你方便一點,還有就是,之前被奶奶打斷的話,如果你相信我,那麼……”

葉辰忽然把嘴湊到羽千幻的耳邊。

“等我。”

輕輕的話語伴隨着,隔着面紗的溫柔緊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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