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你感動了。”邊上的護士帶着哭腔:“你真勇敢。”
傅恩奇伸手抓了抓鼻子,呵呵一笑:“我看張家妹子不是被我感動……”
張妙茹聞言急待辯白。卻聽傅恩奇道:“你怕我死了,還不出三十萬對吧……”
兩名男助理聞聽此言忍不住失笑。
張妙茹卻難過的閉上眼睛,心中大爲痠痛:傅大哥到了這時候還逗我開心……
淚水在張妙茹白淨細膩的娃娃臉上肆意流淌。她終於忍不住低聲啜泣。
不知過去多久,搶救室當中的移動設備已經撤下。
傅恩奇問男助理要了件衣服,穿在身上擋住新傷舊疤。他對張妙茹道:“張家妹子……”
“叫我妙茹好了。”張妙茹的晶瑩淚珠雖然不見,但是傅恩奇居然記住了那個爲自己傷痛而流淚的女孩。
“我可以出院了吧。”傅恩奇習慣性地撐起右臂,不小心牽動傷口,他急忙改用左手。
“疼嗎?我扶你。”
傅恩奇擺擺手,輕描淡寫卻不容置疑:“疼,但不用扶。我自己可以起來。”
想起以往執行生死任務的時候,受再重的傷,醫療條件比現在爛十倍,只要有一口氣在,只要回家的願望依然強烈,傅恩奇就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傅恩奇的眼中浮現一絲令人震撼的光芒,讓見慣生死的張妙茹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強悍和不屈不撓的韌性!
傅恩奇咬緊牙關的時候,瘦削硬朗的面頰上印出一條條牙齒咬合的肌肉。同時他撐在手術檯上左手在發抖,但不礙事,他很快就站在張妙茹面前,並說:“我現在要回家吃麪,你怎麼說?是不是要請男朋友吃飯?”
張妙茹皺起眉頭,過後才道:“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術後毫無疑問該呆在病牀中休養……”
“沒事。”傅恩奇笑道:“想必你看到我身上的傷疤了。”
張妙茹聞言,一時間想起傅恩奇上身除了粗獷的疤痕,還有那棱角分明,有如鋼鐵般硬朗的肌肉……她紅着臉,輕輕地點頭。
傅恩奇不想讓別人以爲自己英雄了得,他不會拿以往在戰場上負傷的經歷當作炫耀的資本,所以只是很平常的一句:“沒有醫院的地方我也能照顧好自己。”
“算了,我陪你回家,萬一出什麼狀況的話也好及時照應。”
聽似不經意的一句話,但張妙茹卻因此下了最大的決心。
“別!”傅恩奇從原先的衣服中摸出粉鑽和銀行卡,又把本票交給張妙茹:“柳南峰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吃起醋來威脅我就算了,我不想讓他傷害兩個老人家。”
張妙茹並沒有推辭,嘆了口氣接下本票。同時她聽到傅恩奇的話,心情好一陣失落:“看來你們之間的誤會不是一般的深。”
傅恩奇哈哈一笑,突然岔了氣,猛烈地咳了兩聲,喉嚨裡冒出一絲血腥味,他含了一口痰,沒地方去吐。張妙茹見狀連忙拿來垃圾桶。
傅恩奇輕輕一吐,帶血絲的唾液落在廢棄的雪白棉團上,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看來你非得住院不可。”張妙茹滿臉擔憂。
“沒事。”傅恩奇又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走了,我媽等急了。”
說完,傅恩奇搶先走出搶救室,從背影上看去,他是如此偉岸強壯,就像聳立萬年的高山在人間撒下的陰影。
張妙茹心中一動,思緒複雜地快跑兩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大廳,穿過通往住院部走廊的時候,在那裡遭遇了柳南峰。
傅恩奇原地一怔,心想:這傢伙雖然討厭,最終究是妙茹的男友,總得給他面子。
當下上前打了聲招呼。
不料柳南峰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虎着臉,沒有一絲笑容。
傅恩奇一陣尷尬,自嘲地呵呵一笑。
只聽到柳南峰對張妙茹說:“妙茹,走吧。”
張妙茹這時就像做錯事的小女孩:“南峰……吃飯的事……要不改天吧……”
柳南峰沒有追問,他歪了歪嘴角,自以爲看穿了什麼,然後狠狠點頭:“我明白了。”
張妙茹聽柳南峰話裡有話,急切擡起俏臉,滿目不解和失望:“你明白什麼了?”
柳南峰伸出右手食指豎在半空,示意張妙茹不要再說,他轉而欺到傅恩奇面前,似有意或無意,竟然用手指戳着他中槍的傷口,恨恨道:“你怎麼沒死呢?”
傅恩奇沒想到柳南峰氣量如此狹小,更沒想到他對自己懷着如此惡毒的意念,竟然希望自己去死!
“我死了還怎麼搶你女朋友?”說完,胸口疼痛交加的傅恩奇反手抓住柳南峰食指,後者反應不慢,腿下一勾,左邊連擊三拳。
傅恩奇冷冷一笑:“拳擊組合拳加刑警擒拿手,過家家呢?”
只見傅恩奇忍住傷痛,抓住柳南峰食指的右手向前一引,柳南峰指上吃痛,不得不停止拳擊。
與此同時,傅恩奇身形快捷無倫,繞到側面以腳後跟踹擊柳南峰膝蓋窩,柳南峰站立不住往前撲倒。
傅恩奇鬆開他食指以免拗斷,而後左臂扳他下巴,右手捏拳在這名刑警大人的面部作勢一拳。
兩人一連串動作不到三秒鐘完成,張妙茹不料他們說動手就動手,而且柳南峰身爲刑警,平時苦練擒拿搏擊,不曾想這麼快就敗下陣來,當下一聲急切輕呼:“南峰你沒事吧。”
傅恩奇見張妙茹關切男友時對他的愛憐情狀,心下落寞,尋思:有女朋友就是好,永遠站在自己這邊。而我呢?除了國外的那些兄弟,這裡的父母,世上還有哪個姑娘能夠全心全意地對我柔情關懷?
傅恩奇摸了摸右胸傷口,被柳南峰戳的地方隱隱生疼。
張妙茹眼角瞥到傅恩奇手按胸口,臉現隱忍痛苦的神情,想起柳南峰先前很用力地用手指戳他中槍的胸口,不禁憂上心頭:“傅大哥你的傷……”
傅恩奇一聲苦笑,徑直朝着住院部而去。而身後卻聽到柳南峰的咆哮:“你這麼關心他,幹嘛又來理我?”
張妙茹急道:“傅大哥胸口剛動完手術……”
“是嗎?”柳南峰一聲冷笑,他朝傅恩奇追去,一邊大叫:“早知道我該戳得重些!”他話音未落,飛起一腳踹在傅恩奇背部,那裡正是子彈貫穿的位置。
就在傅恩奇即將被踹中的時候,他都沒有轉身,僅僅依靠聽聲辨位,反手拿住柳南峰腳踝。
下一刻,傅恩奇拖着柳南峰在空中劃出半個圈,不輕不重地鬆手,全憑柳南峰個人慣性及重力,“怦”的一聲摔在三四米外的地面。
張妙茹小手捂脣愣在當場,柳南峰掙扎着從地上爬起,瞪了眼傅恩奇,那目光簡直要掏槍殺人。然後,柳南峰頭也不回走向停車場。
“你怎麼不追?”傅恩奇問。
“別管他了。”說是這麼說,但張妙茹的目光一直追隨柳南峰的車子離開醫院。
“你不用陪我回家了。”傅恩奇望見張妙茹對男友依戀愧疚的神色,心中不禁惱火:再好的姑娘也是人家的女朋友。
張妙茹聽到這裡,望了眼傅恩奇離去時的背影,一時間也沒有堅持。
……
母親下的麪條加點豬油,依舊香軟有滋味。傅恩奇吃了整整兩海碗,記起牛仔包裡放差給爸媽帶的禮物,父親的是幾條芙蓉好煙,母親則是玉器金飾。
“小奇懂事了。”母親雙手捧着兒子的禮物,一時間喜極而泣:“媽給你攢着,將來娶媳婦用得着。”
傅恩奇呵呵笑着,替母親擦去眼角濁淚,道:“這些首飾的式樣,我是按您的年紀買的,你給媳婦操什麼心,我自然會給她買。”
“說的也對。”母親吸了吸鼻子,笑道:“不過媽一把年紀,戴這種金銀首飾可不像話。”
傅恩奇正想說:怎麼不像話了?戴媽身上一定好看。
卻聽母親搶先說道:“這玉器造型大氣,要是你媳婦不喜歡,那就傳下去,給孫子孫女,金器的話可以熔掉,打你們喜歡的東西。”
傅恩奇苦笑着搖搖頭,知道母親勞苦了一輩子,勤儉持家的生活作風已經根深蒂固,要她老人家穿金戴銀確實有點爲難,當下也沒有勉強。
傅恩奇之後在院子裡的葡萄棚下打了盹,直到母親說要去醫院照顧父親的時候,他才醒來跟着去。
到了醫院,張妙茹已經在替傅恩奇的父親翻身。只見這姑娘神情悶悶,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摻着幾路血絲。她的氣色不太好,十有八九通過電話和柳南峰吵架了。
“阿姨……你們來了。”張妙茹避開傅恩奇的目光,“那我有事先走了。”
母親拍了拍張妙茹手背,柔聲道:“閨女……真不知道怎麼謝你。”
“我應該的阿姨。”
張妙茹疲憊地一笑,離開了病房。
“媽,我去去就來。”
傅恩奇打了聲招呼,追上張妙茹,開門見山:“姓柳的不要你了?”
張妙茹沒有答腔。
“他不要我要。”傅恩奇倒不客氣。
張妙茹再次沉默,過後才道:“你當我是破鞋麼?”說完她臉有慍色。
傅恩奇張嘴欲言,張妙茹卻搶白道:“你怎麼可以和南峰說那句話?”
傅恩奇神情一頓:“哪句話?我想不起來。”
張妙茹嘆了口氣:“就是那句‘我死了還怎麼搶你女朋友’。”
傅恩奇咧嘴一笑,張妙茹瞪了他一眼,他只得收斂笑容:“姓柳的想讓我死。這句話擱半年前,我……”
“你什麼?”張妙茹望着傅恩奇,秀眉緊皺:“傅大哥,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做保鏢,但有一點得提醒你,阿姨和叔叔只有你一個兒子。打打殺殺的斷手斷腳的人我做醫生的見得多了,他們都沒有好下場。還請你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