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紀生輸了。
他看着謝少安的身影,依舊疑惑不解。
自己怎麼就輸了呢?
是之前注意力被消耗得太多,還是破綻賣得太多?
又或者,謝少安的實力其實遠勝於他?
孫紀生自嘲一笑,就算早有名聲的謝少安是厚積而薄發,但不過一個月的半步宗師,便能穩勝他這個浸淫半步宗師半年之久的人了?
李彥超的第二人之稱,並非是因爲他攻守兼備,而是他是同期生中繼葉子龍之後的第二個半步宗師。
故而許多人都對李彥超這個第二人的真正實力有所懷疑。
孫紀生並沒有懷疑過李彥超的能力,所以他對那個橫空出世的少年更加忌憚不已。然而就算是這樣的人,也曾敗在這個男人手下。
謝少華曾坦言,自家弟弟的天賦更勝於他,似乎並非虛言。
孫紀生看着一臉擔憂之色的孫紀昀,反而開口安慰道:“我沒事,不過接下來就要靠你了。”
孫紀昀握緊了拳頭,堅定說道:“好,看我的了。”
與此同時,孫雲鵬一臉鬱悶地看着林國立,澀聲說道:“老林你個烏鴉嘴!”
林國立故作不知:“我怎麼了?”
孫雲鵬怒道:“還不是你說我家兩孫兒連半決賽都打不進去?”
林國立撫須直笑道:“不還有個孫紀昀嘛!”
孫雲鵬看了看坐在西面閉目養神的東方易,搖了搖頭道:“恐怕小昀不是東方易的對手啊!”
林國立眯了眯眼睛道:“今年真是個豐收年啊!”
孫雲鵬幽幽一嘆,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二人作爲監察院和護龍院的院長,不應有任何的門戶之見,不管是不同家族、不同學院甚至是不同國家,都不該帶着有色眼鏡去看待別人。
他們應該要對這樣的繁華盛世樂見其成。
今年盛世學院的崛起,似乎也預示着武術界盛世的到來。
豁達的孫雲鵬自是早早釋然,但白雲學院的吳用卻不得不滿心憂愁。只是身爲院長的他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知曉自己的動搖必然會對明天孫紀昀的比賽產生不好的影響。
東方易之前在小組賽中一路勝得輕鬆寫意,不還是因爲四組中人無強手?
吳用只能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自己。
坐在北院等候比賽結束的謝少華站了起來,朝着監察院後院望了一眼,冷若冰霜的臉上久違地露出一絲笑意。
他愣愣出神了片刻,這才走進電梯間。
獲得比賽勝利的謝少安與高齊、姜正陽一同從後院走到北院,謝少安似有所感,朝着電梯間望了一眼,繼而對着高齊二人說道:“兩位老師,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想跟林院長說一聲。”
高齊與姜正陽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的困惑。
姜正陽想了想,便開口說道:“好,不過不要呆得太久了。我和高齊一塊去醫院看望姜昱,你要是想來也早點來吧。”
謝少安點了點頭,有些火急火燎地走向電梯間。
二人見狀,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隨後又覺得與對方的這種默契簡直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便各自冷哼一聲,朝着院外走去。
謝少安按下了下樓的三角形按鈕,等到電梯來了,便走了進去,憑感覺按了一個樓層。過了片刻,電梯門打開,他看見一個與他長得有六七分相似的青衣男子正站在外面靜靜等候着什麼。
兩人似乎都沒意識到會在這樣的局面下碰到。
謝少華冷若冰霜的臉上露出一絲訝異,卻是率先開口說道:“好久不見。恭喜你比賽獲勝。”
謝少安微微一愣,旋即問道:“你看了比賽?”
謝少華搖了搖頭。
兩人瞬間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氣氛,謝少安繼續問道:“你不是在魔都麼,怎麼跑首都來了。”
謝少華簡簡單單回答道:“有事。”
又是一陣沉默。
謝少安突然勃然大怒道:“你總是這樣,有什麼事情都不願意說!當年的事情,要不是林國立院長告訴我實情,我恐怕要一輩子怨恨你的不作爲,難道你也心甘情願?還有陳怡姐,難道你要她再等你一個五年?”
謝少華一陣恍惚,似乎沒想到謝少安會知曉他與陳怡的關係,卻是沒有開口辯解什麼。
而謝少安似乎早已知曉他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繼續自顧自說道:“一個蕭憶興算得了什麼?一個趙燁又算得了什麼?值得你拿起武器放棄拳術?難道我就不值得信賴嗎?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地與我撇清關係?”
謝少華依舊沒有說話。
此刻的謝少安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唱獨角戲一般,謝少華不過只是一個觀衆,看着自己在舞臺上上躥下跳,卻連嘲笑都萬分吝嗇。
謝少安再也忍不住,衝了過去,惡狠狠地提起他的衣領,怒不可遏道:“你倒是說話啊!”
謝少華沒有抵抗,甚至沒有瞧他一眼。
怒極反笑的謝少安高聲說道:“行,謝少華,你有種!雖說當初我誤解了你,但我一直沒有怪你沒能救下雪兒的性命,畢竟更沒用的人是我!所以這些年來,我嘴上說恨你,但其實更恨我自己。但今天不同,既然你選擇拿起武器放棄武道,那我就要在武道上走得比你遠,再用你放棄的武道,來替雪兒報仇!”
說罷,謝少安大步流星地跨入電梯裡,直到電梯門關上了也不看他一眼。
謝少華神色痛苦地看了看已然關上的電梯門,看着這個從小到大一塊長大的親兄弟與自己變得形同陌路,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
但謝少安不知道的是,兩年前謝少華那引以爲傲的拳術,在煉體術七層的蕭憶興面前,竟是不堪一擊。自那之後,謝少華經歷了多少思想鬥爭,纔會毅然決然地拿起武器,放下武道。
武器對於武師來說,極易產生依賴性,一旦拿起,實力自然是有了質的飛躍,也會在短期內不斷成長,但對於拳術境界來說,卻是百害而無一利。
故而,謝少華的做法,引起了極大的爭議,這一點還牽連到了作爲頂頭上司的林國立。
但謝少安與那些人不同。
他們或許只是爲武術界失去一顆好苗子而心痛,但謝少安卻是心疼他這個哥哥揹負地太多太多,要不是去年他打破沙鍋問到底,還不知道自己會被矇在鼓裡多久。
謝少安的那些話,不過是氣話,但既然謝少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麼他也要堅定自己的信念,朝着未來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監察院地下室裡,一處簡陋的書房中。
書桌前的一把藤椅上,謝少華正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他的對面,正在慢慢翻閱他蒐集到的情報。
謝少華的臉上,沒有絲毫催促之意,有的只是滿滿的恭敬之色。
老者翻閱完資料,淡淡問道:“所以你篤定,蕭憶興已經秘密潛入魔都之中?而且和趙家可能已經搭橋牽線上了?”
謝少華點了點頭,神色波瀾不驚。
老者微皺眉頭道:“上次曉芸在八達嶺那邊遇到趙家家主趙博和其孫子趙鈞與葉家的葉子愉有所交涉,她覺得有些蹊蹺,早早地彙報於我。少華,你怎麼看?”
謝少華低頭沉思片刻,繼而說道:“恐怕葉子愉不過只是煙霧彈罷了,趙家的目的,應該還是要和蕭憶興接下來的行動有所關聯。不過葉子愉這人也不簡單,雖說武術天賦不高,但爲人精明,決不是輕易被人拿捏之輩。我想這其中,肯定還有不爲人知的秘密纔對。”
老者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就算這樣,少華你也不能擅離職守。監察院在魔都分部裡面還有奸細,這一點我需要你早點查清楚,而不是來首都給我添亂。”
謝少華急道:“林院長,你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難道要我看着蕭憶興在這裡,我卻只能在魔都那邊等消息嗎?”
老者卻是監察院獨攬大權的林國立。
只聽林國立淡淡說道:“少華,服從命令。”
謝少華心有不甘地回答道:“是。”
林國立仍有些不放心,繼續補充道:“今晚的飛機票回去,一等艙也給你報銷。”
謝少華皺了皺眉頭,這才說道:“林院長,我可以回去,不過我希望你能在首都裡多安排人手追查蕭憶興的行蹤,我怕他會有大動作。”
林國立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要安排人手保護各院的天之驕子。首都這麼大,我就算把全部人手都派出去,也不可能查得到比泥鰍還滑的蕭憶興的位置。與其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還不如以靜制動,等對方攤牌。”
謝少華眉頭皺得更加厲害,卻是不再勸說下去。
林國立哈哈一笑道:“放心吧!這裡畢竟是我們的地盤,蕭憶興就算真的與趙家勾結,也不可能爲所欲爲。”
謝少華點了點頭,突然站了起來,告了受罪,便要離去。
林國立愣了愣神,開口說道:“既然難得來了,就陪我這老頭子說說話吧。”
謝少華竟是搖了搖頭道:“現在離日落時分還有三個小時,我得去訂票了。”
林國立目瞪口呆,隨即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真是個不知變通的小夥子,還好你的上司是我,要是換做別人,還不得三天兩頭給你小鞋穿?”
謝少華只當自己沒聽到,不緩不快地走出書房。
林國立看着手中的資料,沉默了半響,突然開口說道:“這小夥子,還知道去找人幫忙?就是不知道在魔都那邊還有誰肯幫這個煞星的忙?謝向榮肯定不會,老頭子我都不知道這個還不到五十歲的中年人在想些什麼,那還有誰呢?要不要去查一下?算了,職業病了,明明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早已習慣自言自語的林老頭子,依舊不管不顧地說道:“蕭憶興倒是個麻煩,沒想到當年那個人的義子,現在都能成爲如此可怕的存在了。而且行事越來越詭異,上次甚至埋伏起霍寶那老傢伙了,這才難道還要對哪個老傢伙出手嗎?只是選擇在這個時機出手,未免也太不明智了些,或許是要等比賽結束後,大家各奔東西的時候再下手?”
林國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道:“情報不足啊,我何嘗不想讓謝少華留下來幫忙,不過魔都那邊也是個爛攤子,出了霍寶那件事後,恐怕早已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