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這時我反而同情起老人,畢竟他年歲已大,又受了阿義的蠻打……

“算了。”我跟阿綸拉住阿義,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嘆道:“不要再煩我了。”

我蹲在老人身旁,遮住圍觀同學的眼光,快速從口袋拿出幾張一百元的鈔票塞在老人手裡,輕聲說:“不是看你不起,只是想幫幫你。不過別再來煩我了。”

我就是這麼沒個性的人。有人說我婆婆媽媽。

我看着老人,老人眼中泛着淚光,我深怕我已傷了老人的自尊心。

不料老人卻緊緊抓住我的手,感激地說:“束脩而後教之,你的誠意爲師很感動,學費我就先收下了,這也算是緣份。”

我簡直暈倒。

此時鐘聲響起,阿綸似笑非笑地將我拉回教室,我一邊責怪阿義過火的拳腳相向,一邊想着怪異到了頂點的老人。

那怪異的老人,應該是個子女不好好照顧的可憐老人吧?!

或許是因爲子女遺棄了他,才使他整天裝瘋賣傻的……

我上着地理課,腦子卻無法抹去老人被揍倒在地上的可憐情景,忍不住遙遙向趴着睡覺的阿義比了箇中指手勢。

那天放學時,我同乙晶走在阿綸跟小咪的後面,漫步下山。

“那老人真的好奇怪,說不定等一下你又會遇見他了。”乙晶說。

“坦白說今天早上阿義揍他一頓,讓我心情鬱悶了一整天。”我說。

“你就是太善良了,纔會老被別人欺負。”乙晶一邊看着記滿英文單字的小冊子,一邊拾階下山。

“不管怎麼說,打一個老人總是令人愉快不起來。”我埋怨道:“本來我可以一直抱怨那老人的,但是現在卻反而有點同情他。”

乙晶點點頭。她一直是很瞭解我的。

也許是年少情懷,我對乙晶一直抱有純純的好感,每天放學後一起走下八卦山的時光,一直是我一天的精華,也許,我根本就是爲了跟乙晶一起放學纔來上學的。

但一個國中生對另一個國中生的純純好感,也只限於,嗯,純純好感。

八卦山的林道是很美的,黃昏的金黃在樹葉間來回穿梭,偶而有陣輕風帶起地上的脆葉,娑娑聲在兩人的影子下流過。這纔是我的青春。

乙晶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也許,她還沒準備好談戀愛,沒關係,我也還沒有準備。就這樣平凡地渡過我的青春吧。

就在我們快下山的時候,我陡然重心不穩,差點從石階上摔倒,幸好乙晶及時扶住我。

我抓着胸口,額冒冷汗。

沒錯,又是那股討厭的心悸感!

我扶着乙晶,慢慢坐在石階上。乙晶蹙眉問道:“怎麼會這樣子?你今天早上說的情形,就是這樣嗎?”

我點點頭,喘着氣說:“昨晚、今早上學、今早升旗後,還有現在……”

這時,我突然發覺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

我緊張地四處環顧,我的手不自覺地緊捏乙晶的手。

“怎麼了?不要嚇我!”乙晶緊張地說:“我去前面叫阿綸跟小咪!”

乙晶說完便甩開我的手,放下書包衝下石階,竟留下我一人。

竟留下開始害怕的我!

我腦中思緒隨着不斷被擠迫的心臟,開始清晰與銳利。

每次我身體發生異狀的時間,都跟那老人的出現有着詭異的相關……

多麼令人不安的相關。

我機警地環顧四周,看看那老人是否就在附近。

黃昏的金黃美景,彷彿在我不安的尋找中凝結成藍色的調色。

肅殺的壓迫令我喘息不已,我在林木間搜尋老人的身影,竟是害怕發現老人多過於沒發現老人。

沒有。

沒有。

這裡也沒有。

那邊……那邊也沒有。

後面也……還好,也沒有。

我稍稍鬆了口氣。也許,我真的需要去看醫生。

就當我低下頭時,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麻麻的電流在毛細孔間共振着。

這股強烈的不安感從我的頭頂直灌入體,我擡起頭,發現……

發現頭頂上的樹幹上,站着那穿着綠色唐裝的怪老頭!

“啊!”我慘叫着。

我這一叫,使老人的眼神從銳利遽然轉成喜悅的一條線。

“你到底想幹什麼!不要靠過來!”我尖叫着,幾乎跌下石階。

“仁者無敵,心無所懼。”老人說着,腳下踏着隨風晃動的長枝幹。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你快走開!快走開!”

老人也跟着大叫:“仁者無敵,心無所懼!”

老人的叫聲宛如鐘聲般擴散開來,震得我耳朵發燙。

“怎麼了?!”

阿綸揹着書包衝上臺階,小咪跟乙晶也快步跟在後面,我趕忙指着老……

老人呢?

我的手指指着空蕩蕩的樹枝。

樹枝,還微微晃動着。

“會不會死掉?!”阿綸摸着我的額頭。

我呆呆看着空無一物的樹枝上,茫然張望,也沒有老人的蹤跡。

“我好像有幻視。”我喃喃自語。

乙晶喘着氣,狐疑地看着我。

“我……我好像沒事了。”我抓着頭髮說。

站在樹枝上的老人……

是我的幻覺?

第六章

“你的身體沒問題,只是有點睡眠不足。”醫生看着X光片說。

“謝謝。”我背起書包。

“你給我直接回家睡覺。”乙晶敲着我的腦袋。

我站在書店前,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回家,只是被煙臭跟無聊的熱情淹沒。

不回家,又怕遇到嚇死我的老人。

我想起了乙晶的警告。

“我從六點開始,每隔一小時就打電話去你家,檢查你在不在。”乙晶認真地說:“別忘記我們賭了下次月考的排名,你給我好好唸書,我可不想勝之不武。”

我無奈地搖着書包,騎着腳踏車回家。

“王媽已經走了,菜在桌上,自己熱着吃吧,碰。”

媽碰了張牌,繼續將臉埋在麻將堆裡。

“嗯。”我草草在冷清的桌上吃完晚餐,趁老爸的豬朋狗友還沒湊齊前溜進房裡。

缺乏家庭溫暖的小孩,就是在說我這種人吧。

我盯着電話,五點五十八分。

我盯着電話,讓時間繼續轉動一分鐘。

然後再一分鐘。

盯着,然後又一分鐘。

終於,電話響了。

“你好,我找劭淵。”乙晶的聲音。

“遲了一分鐘。”我整個人摔在牀上。

“那是因爲我們的時鐘不一樣。”乙晶。

也對。

“我要開始唸書了。”我翹着腿說。

“那再見啦!”乙晶輕快地說。

我們同時掛上電話。

我看着電風扇飛快的葉片,心想……愛情小說裡有趣又有哲理的對話是怎麼來的?

我跟乙晶好像永遠不會有愛情小說中的對話。

我也想不透,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人會那樣肉麻兮兮地講話嗎?

也許,在這個故事裡,我扮演的不是談戀愛的角色,更或許,這個故事根本不是愛情故事。

我躺在牀上,打了個哈欠。

正當我想小睡片刻時,突然全身墮入掛滿荊棘的冰窖裡。

熟悉的壓迫感加倍襲來!

我閃電般從牀上躍起,驚惶地站在枕頭上,兩隻眼睛瞪着窗外。

我懂了。

霎時間,我懂了。

這是一個千真萬確、不折不扣的恐怖故事。

不幸的是,我在這個故事中扮演了配角的受害角色。

而加害人,恐怖故事的主角,此刻正貼在我房間的窗戶上,身體緊粘着玻璃,瞪視着皮皮撮的我。

老人。

“啊!”我尖叫着,用盡全身的力量尖叫!

窗外的老人凝視着我,歪着頭,端詳着他的獵物。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鎮定下來的,但當我停止無謂的尖叫時,我的手裡已經拿着一對扯鈴用的木棒。

“你在幹什麼?!你爬到我家窗戶幹什麼!”我怒斥着老當益壯的老人,一個看起來沒用任何工具,就攀爬到三樓窗戶外的老人。

老人不說話,只是張開嘴巴在窗戶玻璃上吐氣,讓玻璃蒙上溼溼的白霧,老人用手指在玻璃上寫着:“跟我學功夫”五個字。

我搖搖頭,此刻,我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怎麼會有如此不講理的怪人?!

我拿起電話,撥了110。

“喂,我要報案,我家在永樂街五號,有一個壞人現在爬上我家三樓的窗戶,好像要偷東西,可不可以麻煩你們過來一趟,嗯,不,不是開玩笑,請你們馬上過來。”我看着在貼在窗外的老人,把電話掛上。

老人熱切地看着我,而我身上的壓迫感不知何時已經解除了。

這個老人也許會被我一通電話送進警察局裡盤問,也許,他還得吃上官司,在監獄裡關上幾個月,以他這種亂七八糟的瘋狀,一定會被別的囚犯欺負的。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我這樣問我自己。

不過,他也太過分了吧!竟然貼在我房間的窗戶上嚇我,要是我正坐在牀前書桌上唸書的話,一定會被嚇到心臟痲痹。

我幾乎敢肯定,這次若是放過報警抓他的機會,他還是會變本加厲地想辦法嚇我。所以,我橫着心了。

“叮咚叮咚。”

我趕忙搶步開門出房下樓,果然看見兩個警察站在玄關上。

“你們家小孩報案說,有人爬在你們家三樓的窗戶,我們過來看一看。”一個警察說。

我爸楞了一下,說:“沒有啊,是小孩子無聊亂報案啦!”

王伯伯頂着他的大肚子笑道:“對啦對啦!淵仔就是那麼調皮,兩個警察辛苦了,一起泡個茶吧!”

我氣得大叫:“在我房間的窗戶外啦!警察先生你們快跟我上去!”

警察相顧一眼,只得脫鞋拔槍跟我上樓,而我爸跟他四個朋友也好奇地跟在後面。

我打開房門,指着窗戶外……

怪了?

沒有人?

我大叫:“剛剛明明還在的!我還被嚇到尖叫!你們都沒聽到嗎?”

爸狐疑地說:“尖叫?什麼尖叫?”

我緊緊握着拳頭,恨得說不出話來。

陳伯伯在一旁笑說:“淵仔從小就喜歡這樣頑皮,警察先生不要生氣啊,一起下樓泡個茶吧。”

警察冷冷地看着我,說:“再亂報案的話,就把你關起來!”說完,便同爸他們下樓。

我氣憤地將電話摔在牀上,用力關上房門。

我看着窗外,心中氣憤難平。

但我究竟在氣些什麼呢?我氣的已經不是那怪不可言的老人了。

而是那些忙着打屁聊天,根本沒聽到我尖叫的腐爛大人們。

第七章

我怨忿地坐在牀上,拿起電話急撥。

“你好,我找潘乙晶。”我試圖冷靜下來。

“還沒七點啊?要跟我報備什麼?”乙晶的聲音。

我看着空洞黑暗的窗戶,說:“剛剛那個奇怪的老人又來找我了。”

乙晶吃驚地說:“什麼?他知道你家在哪啊?你告訴他的?”

我咬着牙說:“誰會告訴他!他大概是跟蹤我吧,而且,你猜猜看那老人是怎麼樣來找我的。”

乙晶遲疑了一會兒,說道:“聽你這樣說,應該不是敲門或按門鈴吧?”

“嗯。”我應道。

“從書包裡跳出來?”乙晶的聲音很認真。

“……”我無語。

“藏在衣櫃裡?”乙晶悶悶地說。

“他貼在我房間外的窗戶上,兩隻眼睛死魚般盯着我。”我嘆了口氣。

“啊?你房間不是在三樓嗎?”乙晶茫然問。

“所以格外恐怖啊!他貼在窗戶玻璃上的臉,足夠讓我做一星期的惡夢。”我恨道。

“後來呢?他摔下去了嗎?”乙晶關切地問。

“應該不是,他身手好像非常撟捷,在我報警以後就匆匆逃走了。”我說,不禁又回想起那些叔叔伯伯的鳥臉。

“嗯,希望如此,總比他不小心摔下去好多了。”乙晶說。

“沒錯,希望如此。但他每次出現都讓我渾身不舒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說着說着,將今天放學時我突然聯想到的恐怖關連告訴乙晶。

乙晶靜靜地聽着,並沒有痛斥我胡說八道。

“聽你這麼說,那個老人好像準備跟你糾纏不清了,說不定對你下什麼符咒之類的?還是扎小稻草人對你做法啊?”乙晶認真的推論透過話筒傳到我耳朵中,竟令我渾身不自在。

不僅不自在,還打了個冷顫。

“怎麼不說話了?我嚇到你了喔?”乙晶微感抱歉。

“不……不是。”我縮在牀邊,身體又起了陣雞皮疙瘩。

我緊緊抓着話筒,一時之間神智竟有些恍惚。

我爲什麼要這樣緊抓着話筒?

話筒把手上,爲什麼會有我的手汗?

我,爲什麼不敢把頭擡起來?

答案就在兩個地方。

一個答案,就藏在我急速顫抖的心跳中。

另一個答案,就在,我不敢擡頭觀看的……

窗戶。

窗戶。

我咬着嘴脣,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黑夜中的玻璃窗戶。

一張枯槁的老臉,緊緊地貼着玻璃,兩隻深沈的眼珠子,正看着我。

正看着我。

“哇……”我本想這麼尖叫。

但我沒有,我根本沒有力氣張口大叫。

我能做的,只是緊緊抓着話筒。

我連閉上眼睛,逃開這張擠在玻璃窗上扭曲的臉的勇氣,都沒有。

“你怎麼都不說話?”乙晶狐疑地說。

“我……”我的視線一直無法從老人的臉上移開。

“你身體又不舒服了嗎?”乙晶有點醒覺。

“嗯。”我說。老人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也就是說?”乙晶的腦筋動得很快。

“嗯。”我含糊地說。我彷彿看見老人的瞳孔正在急速收縮。

“好可怕!我幫你打電話給警察!”乙晶趕忙掛上電話。

此刻我的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

其實,這個老人有什麼可怕的呢?

不過就是個老人罷了。

雖然他舉止怪異,甚至不停地跟蹤我、嚇我,但……他不過就是個遲暮之年的老人罷了!

奇怪的是,雖然我的腦子已經可以正常運作,也開始擺脫莫名其妙的恐懼,但我的心跳卻從未停止劇烈的顫抖。

是本能吧?

但,我的本能試圖在告訴我什麼呢?

我應該害怕?

老人又開始在玻璃上哈氣。

老人又開始在白霧上寫字。

“求我當你師父。”左右顛倒的字。

我窩在牀邊,搖搖頭。

老人一臉茫然,好像不能理解我堅定的態度。

隔着一張三樓陽臺上的玻璃,一個癡呆老人,一個心臟快爆破的少年,就這麼樣對看着。

對峙。

門鈴響了。我想,一定是據報趕來的警察。

這次我不會再放過這個老人了。

我死盯着老人,甚至,我還試圖擠出友善的微笑。

樓下充滿高聲交談的聲響,似乎,那些死大人們正在**,似乎,他們正在妄自判斷一個國中生的人格。

沒關係,過不久真相就大白了。

我靜靜等着敲門的聲音,期待着那些死大人驚訝的表情與一連串的道歉。

老人繼續死貼着玻璃。

我的心臟繼續狂顫。

第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氣氛的關係,我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太慢了。

度日如年也許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死大人們爲何遲遲不上樓解救我呢?

你猜,最後我等到那些僵化、古板、自以爲是、冷漠的大人麼?

我注意到樓下的吵雜聲逐漸散去。我想,那些警察多半被爸他們請走了。

我知道我再一次被家人放棄。

“扣扣扣!扣扣扣!”

是我期待的敲門聲!

我壓抑住滿腔的喜悅,慢慢地走向門邊,以免嚇跑了老人。

我打開門,是媽。

“媽,你看!有個奇怪的老人貼在窗戶上!嚇死我了!”我指着玻璃,這次,老人只是傻傻地看着我,並沒有閃電般逃走。

媽一身的煙味與酒氣,眼神散亂,她胡亂地塞給我一把千元鈔票後,說:“剛剛贏了不少,給你吃紅啦,自己去買喜歡的東西還是存起來……”

我抓着媽的手,急切地說:“媽你快看看我的窗戶!有人貼在上面!”

媽頭歪歪的,隨意朝我房裡看了看,說:“喔。”接着,媽就歪歪斜斜地走下樓了。

就這樣走下樓了。

悲哀的感覺徹底取代了恐懼。我看着房門冷冰冰地帶上。

關住我自己,一個人。

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陪伴我的老人。

是的,是陪伴。

在我的家人背棄我以後,我的心算是陰暗灰冷了。死了算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我的悲哀,於是乎,他的眼睛從死魚眼變成滄桑,變成一個老人該有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我原本燥亂狂奔的心臟,不知何時已經平息下來。

老人又開始在玻璃窗上哈氣,接着又用手指寫着:“別難過”。

我無神地搖搖頭。

老人,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對峙,開始一整夜的默然對視。

一整夜,我都在老人蒼泊的瞳孔裡渡過。

老人,也這樣貼着玻璃,與我同在。

“一整個晚上?”

“或許三分之二,或是四分之三吧,總之,我後來睡着了。”

“鬧鐘叫醒你的?”

“嗯,醒來時,我的身邊還披了張毛毯。”

“喔?”

乙晶託着下巴,不能置信地問,筷子停在滷蛋上。

我看了看阿綸、阿義、小咪,繼續說道:“不是我家人披的,是那個老人。”

“你那麼確定?他打破玻璃進去?”阿綸吃着小咪帶給他的便當。

“可以這麼說。”我瞧着乙晶。

“可以這麼說?也就是說,他不是打破玻璃進去的?”小咪的觀察總是很仔細。

“我的玻璃不是被打破的,而是整塊碎成脆片。”我繼續說:“非常小的脆片,我醒來時,那些脆片已經收拾好,用日曆紙包好放在垃圾桶裡。”

“那就是玻璃被打破。”阿義說,一邊把滷蛋戳得亂七八糟。

“不是,玻璃被打破的話我一定會醒過來,何況是將強化玻璃打碎。”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那個老人是個妖怪?”小咪。

“妖怪個頭,要是他是妖怪的話,阿義纔打不贏他。”阿綸說。

阿義哼了一聲,說:“妖怪我也照打不誤。”

乙晶端詳着我,說:“你快天亮才睡,睡那麼少,怎麼上午都沒看見你打哈欠還是偷睡啊?”

小咪嘻嘻笑說:“你怎麼這麼清楚?上課都在看劭淵啊?”

乙晶也許臉紅了,但我不敢看她,趕緊說:“對喔,我一整天精神都很好,眼睛甚至沒有乾乾澀澀的感覺,唱國歌也特別大聲。”

阿義歪着頭說:“好了不起,你該不會中邪了吧!”

阿綸將便當吃個精光,嘴裡含着菜飯說:“沒事就好,如果真的是那老人把玻璃……嗯,弄碎,進去你房間幫你蓋被子,卻沒殺掉你的話,那他一定對你沒惡意纔是。”

小咪點點頭,說:“嗯,下次他要是繼續躲在窗戶外面嚇你,你就打電話給阿義嘛,叫他幫你趕走他。”

阿義得意地說:“嗯,我很閒。”

我沒有回答。

我並不想爲難那老人。

也許,是因爲在家人背棄我的時刻,那老人及時陪伴着我寂寞心靈的緣故吧。

“下次那老人這樣嚇你的話,你就打電話給我吧。”乙晶認真地說。

“謝謝。”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