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機關食堂就餐,稍微休息了一小會兒,下午上班之後趙建輝就去了木藝廠家屬區,張傳文在這裡給剩餘幾家不願意搬遷的人家做工作,除了昨天的事情之後,一些人的態度也有了鬆動,事情反而好談了許多。
對於這個結果,趙建輝也感到很鬱悶,有的時候人就是這個樣子的,不吃虧的時候天是老二他老大,被人打着罵着,反而就會變得老老手實實的。對於這種狀況,趙建輝心理不痛快。但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張傳文好好的解決,不要再留下什麼後遺症。
到電廠和木藝廠等幾個廠子的新工地去看了看,發現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這裡依然正幹得如火如荼,趙建輝也沒有下車,正準備回去的時候,手機音樂響起,看看號碼,居然是楊姍姍打過來的,趙建輝心中就是一愣,有陣子沒到她哪去去吃飯了,這個時候她打來電話幹什麼?
想想自己昨天剛剛免掉了沈中興,趙建輝不由得心裡暗暗一笑,心說難道說是來說情的?葉濤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接通,笑道:“楊經理啊,啥事?”
“趙書記,我求你件事,你能不能,能不能放過我姐夫?”楊姍姍的聲音有些緊張,很明顯,這樣的話他自己說出來底氣也不硬實,自己和人家趙書記有沒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讓人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面放過沈中興?
聽着她沒頭沒腦的話,趙建輝一怔,楊姍姍又說道:“求,求你了。”聲音里居然含着一絲哀求。
但趙建輝並沒有被她的可憐打動,只是淡淡的說道:“楊經理,你覺得你和我說這個事情合適麼?沒事的話我掛了。”
“別……趙書記,你能不能到我店裡來,我想請你聽一聽我和我姐夫姐姐的故事,也許我姐夫不是一個好官,可是他絕對是一個好人……”楊姍姍說着,已經開始抽抽噎噎的哭泣。
“沈中興讓你打的?”趙建輝的口氣裡面已經含了少許的凌厲,要是這個電話時沈中興讓楊姍姍打的,那這個人就算是做個人都不夠格了。
“不是,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姐夫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他其實就是想當官,相當更大的官,他對您並沒有惡意的……您……你要是不來的話,我就到您辦公室去和你說說也行……”楊姍姍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趙建輝不由得一陣氣悶,心說我看上去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嗎?這女孩子原本留給自己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怎麼做事情異想天開,夠不着天撈不着地的?市委書記是你想見就見的?
可真的讓他到自己辦公室去說的話,好像還真的有點不合適。於是,就淡淡的說道:“行了,你不要再說啦,反正也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你在店裡等着,我一會兒就過去。”掛了電話,吩咐楊銘那車子直接開到天衢苑去,倒是要看看這個楊姍姍能和自己說什麼。
車子開到天衢苑門前的時候,楊姍姍已經站在門前的小橋邊等着迎候趙建輝,揮手讓楊銘回去,這小夥子剛談了一個女朋友,一般情況下趙建輝是不願意佔用楊銘私人時間的。
楊姍姍穿着一身絳紅色的裙子,挑了一把粉紅色的雨傘,風吹裙動,的小腿和穿着高跟鞋的玉足顯得綽約動人。趙建輝跟着楊姍姍往裡走,聽着她清脆悅耳的聲音,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順着微微飄過來的清風,鼻端傳過來一絲淡淡的酒味,這才知道這女孩子原來已經喝了酒,也不知道是心裡煩,還是藉着酒勁給她自己壯了膽子,纔敢給自己打電話的?
不過,看看楊姍姍倒並不像是喝醉了的樣子,趙建輝稍稍的放下心來,跟着她走進了上幾次來過的那個小院子裡面,四個女孩子依然在南廂房的小竈下忙活着,看到楊姍姍引導着趙建輝進來,有兩個女孩子趕緊跟到房間裡面倒上了茶水。
“你要給我說什麼?現在可以開始了吧?”趙建輝坐下來,端着手裡的竹筒茶杯,口氣聽不出來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楊姍姍未曾說話,眼淚就又流了下來。“其實,我知道我姐夫這件事情做的很不對,可是,誰讓他是我的姐夫呢?不管他做的再不對,我也是要幫他說句話的,趙書記,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楊姍姍開口和自己講道理,這讓趙建輝不由得很是好笑,天下間有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道理來說事兒的,難道你還不明白?
“是的,你說的沒錯,你們是一家人,你幫助他沒有什麼人說不對。但是,你想過沒有?在段小飛當着你的面耍流氓的時候,那個時候是不是你能和他講道理?當一些人依靠暴力,拿着大棒子追打一些婦女兒童的時候,你能不能給他們講的通道里?”趙建輝看着楊姍姍那張嬌豔的臉蛋兒,語氣冷冷的說道。
“可是,這也不是我姐夫的錯啊?他只是失職而已,安排完了之後他手下的人監督不力,也夠不上丟官罷職吧?”楊姍姍咬着字眼兒和趙建輝繼續講道理。
“要早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就不回來見你了。看起來,你還沒有看到這件事請的本質……”趙建輝冷冷的說着,已經放下杯子站起了身。
“不要走……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說呢……我,我是把你當成朋友才找的你,我心裡現在沒拿你當書記……”聽着楊姍姍這句話,趙建輝不由得就笑了。朋友?好像在這個時間上,夠得上算是自己朋友的人還真的沒有幾個。塗雄,馬格文,高祥兵那幾個人算得上,其餘的還真的沒有誰算是自己的朋友。誰又能想到,這個女孩兒會突然之間就敢說是自己的朋友呢?
“好了,不管你把我當什麼吧,我既然來了,就有的是時間聽完你的故事,現在你可以開始了。”趙建輝點了點頭說道。
“不,還是再等一下吧。三丫兒,把菜端上來吧。”楊姍姍扭轉頭,對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很快,四個菜一盆湯就端了上來。看到楊姍姍親自動手再開一瓶白酒,趙建輝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要喝酒了,你已經喝了不少……”
“咯咯……你是在關心我,還是怕我喝醉了非禮你……嘻,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這麼複雜,我其實就是請你來說說話兒的,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一邊說着,楊姍姍已經打開了酒瓶。
兩個人一邊吃着菜,喝着酒,趙建輝一邊聽楊姍姍講述沈中興的故事。趙建輝這才知道,沈中興和楊姍姍居然是一個村子的,兩家的生活都不富裕。他和楊姍姍的姐姐楊蘭蘭從小就在一起上學,在初中的時候,楊姍姍的父母雙雙病故,楊蘭蘭就輟學撿破爛供着沈中興上學,等沈中興考上大學之後,楊蘭蘭又跟着他到了南康,一邊打工一邊照料着沈中興的生活。
沈中興這個人還算是可以,大學畢業之後分到了公安局,和楊蘭蘭結了婚,還把跟着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楊姍姍接了出來,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供養楊姍姍讀書。
“趙書記,您可以想一想,我畢業的時候他都是市局局長了,要是想給我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能做不到嗎?可是,他寧肯給我投資了六十萬包下了這家天衢苑自己做生意,也沒有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給我找一份工作。這六十萬塊錢,還有一半都是他借來的。趙書記,您自己說說,像他這個級別,這個職位,六十萬塊錢還要借嗎?您也可以理解成他是一門心思想着往上爬,你也可以說他是在沽名釣譽,可是,不管到底是因爲什麼,可是他從來沒有利用自己手裡的權力做過什麼壞事啊?逢年過節禮尚往來,在加上一些其他的收入,也不能說他就一分錢都沒有收取,可是他並沒有爲了錢貪贓枉法,他也沒有草菅人命。”
說到這裡,楊姍姍再也忍不住又開始哭了起來:“這個年頭,像他這樣的人還多嗎?就因爲一點小錯誤您就要罷他的官,這簡直就等於是要了他的命啊。你見過一個大男人自己抱着酒瓶子在屋子裡哭嗎?我聽着那哭聲我都覺得他很可氣,但是在可氣之餘我又覺得他很可憐。沒有任何人說讓我找你,我就覺得你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你會原諒他的是不是?”
“是,我很理解,如果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也不由得要說一聲,沈中興這人還是有一點能夠讓我佩服的。可是……”趙建輝一邊說着,一邊端起了酒杯:“問題是你根本就不明白,這件事情並不像你認爲的那樣子。你覺得沈中興是因爲得罪了我才導致他停職檢查的嗎?我告訴你,完全就不是這樣子的。他不是得罪了我,他是得罪了木藝廠的職工家屬,他是……算了,你要說的故事我已經知道了,咱們不說這件事情了,吃飯吧,你少喝一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