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延平本是早就應該從建福省來明珠市了,只是因爲那場發生在廢棄工廠內的槍擊事件,他被當地警方留了下來,那邊的重案組也在調查這件事,一直到和明珠市這邊聯繫上,才確認此事和釋延平無關,將他放了回來。
而釋延平離開建福省之後,便和陳道旭取得了聯繫,陳道旭之前答應過他和釋延問的事情自然不會忘記,便將正在執行保護任務中的釋延問調了回來。
蘇中民依靠在蘇家內部的聲勢水漲船高,已經開始一步步收回對華茂集團的控制,這位本就是華茂集團締造者的男人對這一切自然是駕輕就熟,而他在蘇家的聲望也迅速漲了上來,自然安保級別也上升了許多。
蘇中興再想要對付他,已經很難很難,更何況如今他殺手組織還在被警方全力搜捕,陳道旭已經在思考讓沈鷹等人迴歸到日常訓練中去了,軍人和警察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可以幫着維護社會治安,但不能完全代替。
國之利器,過於鋒銳,豈可長久見人?
陳道旭一路駕車來到了火車站,看了眼時間,和釋延平約好的時間差不多,便看到這位金剛護法從車站內走出來,肩上扛着一個揹包,身上則穿着僧衣,一副武僧的打扮。
“陳道旭。”
釋延平目光一掃,也發現了陳道旭,便大步走過來,一直到陳道旭的面前才站定。
“小問人呢?”釋延平壓低聲音問道。
陳道旭看着他,淡淡地回道:“你弟弟釋延問的身份現在有些特殊,所以你如果要將他帶回少林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等待會兒見面了,你就明白了。”
陳道旭還沒有和釋延平說過,釋延問如今是共和國特種軍人,釋延平聽到後,眉頭微微一皺,卻也沒問什麼,而是跟着陳道旭上車,車子啓動,便朝警備區的訓練場而去。
一路上,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人,所以都保持着沉默,釋延平沒有冒昧地問起,陳道旭也沒有隨意開口,就這樣,車子來到了警備區訓練場。
而看到那軍區警告牌的時候,釋延平已經隱隱明白了什麼,面容頓時變得有些沉重。
難道小問……去參軍了?
而且釋延平也很明白,若是普通軍人的話,陳道旭之前也不會和他說那樣的話,以他對小問的認識,那樣的人手要是加入了部隊裡,說不定就不是一個普通兵了。
這下可真的有點麻煩了。
釋延平沉着臉,看着車子一路停到了訓練場內,便看到遠處除了其他部隊的跑操訓練軍人之外,便只有一個身影站在那裡,光頭,身形筆挺,面容俊俏,不正是釋延問麼?
陳道旭淡淡地說道:“釋延平,我想你心裡應該也有所猜測了,你們兄弟兩個去說吧!我就不摻和了。”
釋延平朝陳道旭致謝,伸手拉住車門就要下車,陳道旭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
“釋延平,我能說的就是,釋延問當初叛逃是有原因的,而且他現在也是部隊裡的一名特種兵,身上背有任務,要回少林寺,只怕短時間內不太可能,所以你好好想一想吧!”
釋延平的身子一頓,卻是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遠處的釋延問也看到了自己哥哥出現,神色上顯得有些緊張,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這些天來的特訓讓他心智更加堅定,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也就更多了幾分沉穩。
要是他在少林寺山上時,就有這麼一分沉穩,也不至於最開始就讓人看出這個和尚生了情的事情。
“哥。”
“小問。”
兩人這麼些年後的再次見面,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如此平淡,彼此臉上的神情都很是複雜。
花癡釋延問闖下山,從不過就是三四年的時間,而在這三四年的時間裡,釋延平卻爲了找他,成爲了別人的金剛護法,替人辦事,幫人擋槍,甚至還做了不少惡,不知道有違幾次佛家教誨,其中滋味,只有釋延平一個人才品嚐的出來。
而釋延問則是東躲西藏,愛一個人而不得,在俗世間遊蕩,最終加入了部隊中,努力去尋找自己喜歡的人,結果兩人反而都受到了處罰,要不是女方家裡有些背景,保着他,再加上釋延問自己身手不錯,很受重視,估計免不了就上軍事法庭了。
何苦來哉?
“小問,你真的加入部隊了?”釋延平看了眼釋延問身上的軍裝,沉聲問道,“什麼部隊?”
釋延問挺直身子,一個敬禮,似乎是在向那個部隊致敬,回道:“東北虎xxx特種連尖刀特種營239班下士,釋延問!”
雖然部隊裡禁止他們將部隊番號說出去,但釋延平是他的哥哥,既然有疑問,他還是回答了。
釋延平的神色微微一凜,普通人或許不知道東北虎的來歷,但他還是很清楚的,聲音更加低沉地問道:“那你現在的情況是……?”
“我現在在接受處罰,也算是任務吧!不能隨意離身,不然……”釋延問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報告打上去,是要上軍事法庭裁決的。”
釋延問不說這一點,釋延平也已經猜到了,身爲東北虎這樣的特種部隊,裡面的兵在任務期間擅自消失,那和戰場逃兵性質差不多,禁閉關押都算輕的,嚴重的甚至要坐牢!
釋延平一臉複雜地看着自己弟弟,許久後嘆了一口氣道:“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回少林寺?”
釋延問搖了搖頭,眼神中一片清明堅定:“不回少林寺,我還是自由的,回了少林寺,我就什麼都沒有了,真的很抱歉,哥。”
“那師父呢?他可是將衣鉢都傳給你了,要把你當做是達摩院首席培養的,你就這麼對他?”釋延平繼續問道,“你那天打傷戒律院長老下山後,師父就差點動了氣,你也知道他現在都快百歲高齡了,輕易不能動氣,不然有損修爲,這一氣,人更加衰老,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幾年,你真的就不回去?”
聽到釋延平講起師父,釋延問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不忍之色,那個自他是小沙彌時就悉心教導的老和尚,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自己身上了,甚至爲此放棄了進入人道境的契機,但是現在自己卻要辜負他,這……於心何忍?
“我……”
釋延問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狠狠揉揉自己眼睛,那雙桃花眼便不知何時通紅起來。
釋延平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弟弟必然是有苦處不能說出,咬咬牙道:“也罷,你不願和我回少林寺,那就不回吧!大不了回寺我去領戒律院的處罰,但你要給我一個準信,幾時得空了能回來,就一定要回來見見師父!明白嗎?”
“是!”
釋延問大聲回道,聲音中有着幾分哽咽,“謝謝哥!”
釋延平點了點頭,看着自己的弟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拿出一卷經書來,塞到他弟弟手中,低聲道:“對了,差點忘了這個,這是師父讓我從達摩院裡帶出來的,是達摩祖師《楞伽經》璧觀婆羅感悟的禪心最後一卷,你好好感悟,要是能以此得悟,入人道境,就不算是辜負師父了。”
“什麼?禪心?師父連這個都讓你帶出來了?”
釋延問臉上也露出了幾分詫異,拿着那本書,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淚直流而下,他卻不發出任何聲響。
“砰砰砰!”
釋延問在地上重重磕頭,將那地面都磕出一個小坑來,壓抑心中感情道,“弟子不孝,還請哥哥回去,代我向師父賠罪!”
釋延平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轉身就朝陳道旭的車子走去,僧鞋在地上留下幾個深深淺淺的腳印,連自己的修爲都無法控制了,可見他內心的不平靜。
陳道旭一直在遠處看着這一切,神情也有很多的複雜。
世間之情,困苦難安,又有幾個是說得清楚,道的明白的?
便就是他自己,又何嘗真正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了?
陳道旭心中想着,甩甩頭,將腦海中的念頭甩出去,等到釋延平回到車上,他纔出聲問道:“打算回去了?”
釋延平點了點頭,看向陳道旭,這個大男人的眼睛卻也早已帶上幾分紅色,低聲道:“謝謝了,有機會來少林寺,我一定款待!”
“還有,煩請幫我照顧一下我弟弟,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