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荻確實在去海德寺的路上。
她在家裡等了楚天半天卻始終不見影子,隨後就看新聞聽到金山墓園事件,天性聰慧的她很快把兩者聯繫起來,覺得楚天跟昨晚爆炸有關,出於關心和問候,她連續打了數個電話給楚天。
但耳邊卻傳來對方已關機,楚天的無聲無息讓她格外擔心,但又不能向父母傾訴或者求救,她當然不會知道楚天爲了躲避歐陽無華追蹤,早就把通訊器材全部關閉,因此在家裡顯得坐立不安。
更讓她心生煩躁的是,母親連續數次詢問楚天咋還不來找她,言語之間還有意無意試探兩人是否吵架,同時暗示楚天是個好孩子要把握,這讓夏秋荻哭笑不得之餘,也想爲楚天做點事情。
她最終選擇冒雨前往海德寺,上香祈求保佑楚天。
於是她不顧母親天色已晚的反對,也不顧外面傾盆大雨的惡劣,收拾兩三件衣服,向母親告知楚天在路口等待的謊言後,就直接開車駛出夏家前往海德寺,前後時間也就跟楚天差個三十分鐘。
不過她並沒有親自開車冒雨前行,而是就近選擇了專線旅遊大巴,因爲她覺得在這種風雨飄搖下前去百餘公里外的海德寺,一個女孩子獨自駕車着實危險,中途發生點什麼事就會孤立無援。
她所乘坐的旅遊大巴是政府爲了方便散客們前去海德寺而設立的,早上和下午各有兩班車前往,這兩天因爲雨多路滑導致行駛慢,所以末班車就有所延遲,也讓夏秋荻剛好坐上最後的位置。
夏秋荻上車時還向司:“要多久能到海德寺!”
司機晃悠悠點燃一根菸,吐出長長的菸圈地說:“大概兩個小時吧,臺北市區的路還比較好走,到了市郊結合處就有點麻煩,除了公路被水浸溼的坎坷不平,最主要的是有趁機作亂的劫匪!”
夏秋荻微微驚訝,推着墨鏡道:“劫匪?”
司機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露出飽經閱歷的姿態:“是啊,最近都不太平,上次我一個哥們兒就在途中栽了,車被搶了不說,人還被打成植物人,一家老小哭的跟淚人似的,那個慘啊,哎!”
坐在臨近的一名男遊客眼皮都不擡一下,拍拍胸膛接過話題:“你只管開車,小心別讓輪胎給扎破了就行,有人設路障攔咱們,你放心停下來就是,車上幾十號大男人,還怕幾個小毛賊?”
“小姐別怕,真遇上賊我保護你!”
司機瞟了他兩眼,淡淡問道:“兄弟混哪的?”
男遊客嘴角微翹,露出胳膊上的刺青道:“忠勇幫的!”
司機點點頭,伸出手回道:“幸會幸會,我是天地會的!”
夏秋荻哭笑不得也就懶得理睬他們,徑自找了個偏僻位置坐下閉目養神,她當然相信他們都是黑道中人,畢竟臺灣幫派組織將近兩千多個,只是覺得這些人都跑去海德寺覺得過於滑稽搞笑。
雨水淅淅瀝瀝的飄着,車子在溼冷中緩緩前行。
大概四五十分後,旅遊大巴開上了盤山公路,速度一下降到不到二十公里一小時,這山路極其危險,一面是溼漉漉的山壁,另一面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原本調笑的司機此時也全神貫注起來。
夏秋荻望着這種惡劣天氣,心裡暗暗嘆道:如果這個時候還有劫匪,他們可真是敬業了!
汽車慢吞吞地螺旋前進,在某個比較平坦的轉角處突然停了下來,本來士氣高漲滿臉笑容的司機忽然哭喪着臉,轉身向滿車的旅客說:“完了完了,咱們真的遇到瘟神了,真不該今天出門。”
忠勇幫的旅客捲起袖子,探頭望了兩眼就噤若寒蟬。
夏秋荻摘下淡色墨鏡向擋風玻璃望去,目擊之處有十幾條大漢並排站在路中間,氣勢洶洶的把整個路攔住,身前象徵性的橫擺着兩個大石頭,他們甚至連口號都懶得喊,就大大咧咧的直接上。
這幫匪徒有手提長刀,有的扛着獵槍,車還沒停穩就走了幾個大漢上來,拿着手中的傢伙敲打着車窗戶,其中爲首者是個胖乎乎的斷臂人,手裡把玩着短刀,用禿鷹般的眼睛掃視過衆人。
數十號人驚懼他目光,下意識的躲閃開去。
獨臂人像是很滿意大家的反應,笑嘻嘻的開口:“老子今天冒雨前來有兩件事情,第一就是打劫了,有錢交錢,沒錢交物,兩者都沒有就去死吧!第二,老子還要找個人,當紅女星夏秋荻!”
前者已經讓人震驚,後者更是引起大家譁然。
衆人的目光相互掃視,隨後都落在戴着墨鏡卻依然掩飾不了氣質的夏秋荻身上,精緻的女人臉上露出苦笑,隨後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不卑不亢的開口:“我就是夏秋荻,你們找我幹什麼?”
沒等獨臂人回答,身邊就有個瘦小漢子猥瑣笑道:“喲呵,老大,想不到夏秋荻還真在這車上啊?今兒發了,人財兩得!大哥,這娘們兒可真夠水靈,嘖嘖,玩起來必定讓人慾仙欲死啊!”
獨臂人微微皺眉,出口罵道:“你就知道玩,趕緊做事!”
瘦小漢子嘿嘿笑着:“把她玩了也就是做事,連夫人不是。。。。。”
還沒說完,獨臂人就踹翻瘦小漢子,厲聲喝道:“你瞎說什麼,趕緊去把大家身上的東西都搜刮過來!”隨後他也難於掩飾欣喜的望着夏秋荻:“夏小姐,我們想請你走一踏,希望你配合!”
當聽到這夥人衝着自己來時,夏秋荻就猜測可能是連家派人來對付自己,畢竟她沒什麼仇家,剛纔又從瘦小漢子口中聽到連夫人,就更加肯定這夥劫匪今天會要自己的命,甚至還會失去清白。
於是她堅定的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會跟你們走!”
獨臂人哈哈大笑起來,嘴露譏嘲道:“夏小姐,你不走?好,我也不強迫你,我會在車下靜靜等你,如果你一分鐘不出來,我就殺車裡一人,十分鐘不出來就殺十人,直至殺光所有人!”
旅客們臉色鉅變,身軀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忠勇幫的漢子更是撲通跪倒在過道,磕着頭不斷的哀求:“夏小姐,你就隨他們去吧,反正你都身不由己了,就不要把我們也拖累了啊,我們上有老母下有妻小,還請你開恩放我們活路吧!”
司機也跪了下來,顫抖着道:“是啊,夏小姐發發善心吧!”
夏秋荻見到衆人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有些難過,雖然覺得他們自私自利卻還是被他們眼淚折敗,於是望着滿臉得意的獨臂人,咬牙切齒的喝道:“你太無恥了!不要傷害他們,我跟你走!”
獨臂人波瀾不驚,悠悠回道:“還有更無恥的呢!”
“是嗎?還有什麼更無恥的?”
一個聲音從獨臂人身後淡淡傳來,沒有半點威嚴凌厲卻生出迫人氣勢,而夏秋荻更是嬌軀微震眼露欣喜,擡頭望去正見楚天從容淡然的臉龐漸行漸近,心頭所有的擔憂都在笑容中瞬間消散!
那個頂天立地的身影存在,使身臨絕境的她,找到了可以安身存命的礁石。
楚天向她輕笑,神態如往昔平和。
靠在車門的獨臂人見到楚天出現在自己身後,止不住的嚇了一大跳,扭頭望去見是毛頭小子時又鬆了口氣:“小子,你是什麼人?沒看爺爺在辦事嗎?你難道不知英雄救美是要掉腦袋的嗎?”
談話之間,瘦子等幾個人圍了過來。
楚天眼裡流露出一抹譏嘲之色,望着他們不置可否的道:“就你們這幾個跳樑小醜還想搶劫殺人?還欲圖對夏小姐無禮?我今天就讓你們知道,什麼是江洋大盜!”隨後向天養生使了個眼神。
天養生從他後面踏了過來,徑直向瘦子他們幾個走去。
這幾名不知好歹的傢伙勃然大怒,拿着武器就向天養生髮起攻擊,只是狹隘的車廂過道還沒給他們施展拳腳,每個人就被天養生重拳擊中,紛紛向後面跌飛出去,還噴出幾口濃郁的鮮血。
瘦子戰鬥力還算不錯,很快就搖搖晃晃起來。
天養生帶着嘲諷的笑意,眸光冷冰的伸手揪住了瘦子後仰的頭髮,對着座椅扶手直角的鋒棱處用力一磕,傳出一聲沉悶的鈍響,接着便把這具已經失去力量的軀體,推入後面看熱鬧的人羣中。
頓時有幾個旅客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被撞的翻滾跌倒。
瘦子更是撞壞椅子摔在夏秋荻腳邊,吐出的鮮血還濺射在她的外衣。
獨臂人身軀僵硬掌心出汗,他同時還發現車下的兄弟沒啥反應。
車內溫度讓玻璃呈現出霧狀,讓獨臂人都無法見到路上境況,如果能夠見到必然會嘔吐不止,因爲大圈兄弟正把他的手下不斷拋向懸崖,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嚎叫,因爲他們早就被捏斷了咽喉。
楚天拍拍天養生的肩膀,壓低聲音發出指令:“你把他們帶下去好好親熱,咱們倉促之間沒帶錢出來給佛祖進貢,你先把他們給搶了,然後把活做乾淨點,咱們現在是遊玩,不想惹人注意!”
天養生點點頭,手腳並用把瘦小漢子等人弄了下去。
楚天無視神情僵硬的獨臂人,徑直走到夏秋荻的身邊,牽着她向門口走去,車門再次打開,凜冽的冷風一下撲了進來,楚天忙把夏秋荻緊緊抱在懷裡,讓甜美精緻的女人心裡生出陣陣溫暖。
臨下車時,楚天回頭向大巴里的旅客道:
“你們給我打斷獨臂人的手,然後再離開!”
司機和旅客們都面面相覷,想要推脫畏懼楚天的威嚴,思慮之下還是撲向獨臂人,後者剛想做出反應就全部被拿下,飛舞的大雨和厚實的車門遮擋住楚天的視線,只能隱約聽到傳來幾聲慘呼。
開始大家還只是象徵性攻擊,等獨臂人歇斯底里還手後,衆人的血性就被激發出來,滅火器和扳手甚至旅行袋全都用上了,把他砸的狗血淋頭還不忘記下狠手,活生生打斷他兩三根手指。
兩分鐘不到,車門就打開,獨臂人像是被狗一樣丟在地上。
司機立刻趾高氣揚的開走大巴,渾身是血的獨臂人在雨水中緩了片刻,才撐着半口氣坐起來,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到大圈兄弟向楚天彙報:“少帥,一共繳獲八萬多臺幣,宰了十個人。”
“屍體呢?”楚天淡淡問道。
大圈兄弟把身子站得筆直,氣吞山河的補充道:“全丟下懸崖了。現在雨水很大泥土鬆散,估計兩個小時後他們就會被全部浸泡掩埋,等到別人發現他們,最少都是三五天以後的事了。”
兩個人一問一答,語氣輕鬆隨意,根本沒把這事當成回事。
獨臂人撲哧吐出一口鮮血,眼神驚懼的看着楚天,天啊,自己還真是遇上了活祖宗,自己雖然打家劫舍也偶爾殺人,但像是對方這樣不動聲色就幹掉自己十名手下,遠非自己這種級別啊。
想到這裡,獨臂人撲通跪倒在地,向楚天哀求道:“大俠饒命啊!”
楚天踏着泥濘的雨水緩緩走到他面前,語氣平淡的問道:“你剛纔不是喊着還有更無恥的事嗎?說出來給我聽聽,如果讓我感覺滿意的話,我或許會給你生路,否則你就去見你的兄弟們吧!”
獨臂人微微遲疑,大圈兄弟就把槍頂住他腦袋!
冰冷的金屬感迅速蔓延他全身,心底的顫抖讓他下意識喊道:“連夫人向我們告知夏小姐在大巴上,還讓我們用劫道方式無聲無息殺了她,事成後給我們五百萬,還會幫我們壓制警方調查!”
楚天微微點頭,輕輕哼道:“那女人還真毒啊!”
聽到獨臂人招供的夏秋荻臉色慘白,她萬萬沒有想到連夫人卑鄙到這種地步,喃喃自語道:“我都已經跟公司解除了合約,也不會跟連公子在一起了,她怎麼還如此心狠要我命才甘心。。。”
楚天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柔聲寬慰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連夫人這種人是不會因爲你退卻而罷休,你必須狠狠的扇她兩巴掌,讓她知道你的厲害纔不會再招惹你!”
夏秋荻靠在楚天身上,發出淡淡輕嘆。
獨臂人見到楚天神色稍微緩和,就可憐兮兮的道:“大俠,我可以活命嗎?”
楚天嘴角閃過一絲殺伐笑意,解下夏秋荻身上染血的大衣,在她的驚愣中丟給獨臂人:“活命當然可以,但你必須幫我做件事情,把夏小姐的衣服拿給連夫人,讓她親自給我洗得乾乾淨淨!”
“否則我到時不僅會要你的命,也會讓連家雞犬不寧!”
獨臂人嘴巴張得很大很大:讓連夫人洗衣服?
楚天俯身拍拍他僵硬的臉龐,意味深長的笑道:“你也別想着跑路,那隻會讓你死得更快,別說你這獨臂特徵找起來容易,就是挖個洞躲起來不見人,我也有辦法迫連夫人把你交出來!”
“她竟然委託你此事,必然有跟你有些糾葛!”
獨臂人身軀巨震,連連點頭道:“明白明白!”
楚天輕輕微笑,隨後就牽着夏秋荻轉身鑽進車裡,大圈兄弟在臨走時來到獨臂人面前,擡槍消音手槍二話不說對着他胳膊就是轟去,獨臂人立刻被衝力弄得摔了出去,巨大痛疼隨之傳了過來。
這是楚天給他的懲罰!
他哀嚎不已滿臉大汗,卻始終不敢弄髒夏秋荻的衣服。
“衣淨人活,衣髒人亡!”
兩個小時後,連家母女在醫院見到了獨臂人,開始只是對他們辦事不力生出不滿,隨後爲楚天的心狠手辣而震驚,但最後聽到楚天要她親自爲夏秋荻洗衣服,她便像是打了大量雞血般憤怒。
連夫人猛得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頭髮都幾乎根根豎起。
她重重的拍着病牀,歇斯底里吼道:“楚天算什麼東西?就一個黑道小子敢對老孃如此叫板?還讓我給夏秋荻那賤。人洗衣服?呸!老孃不僅要撕裂這賤。人的衣服,還要殺了那囂張小子!”
她邊說邊奪過衣服,扔在地上就要踩去。
見識過楚天兇狠手段的獨臂人,忙出聲阻止道:“連夫人,萬萬不可!楚天是徹頭徹尾的瘋子,江湖上傳聞的墓園事件就跟他有關,連情報處和保密局都拿他沒辦法,咱們不可意氣用事啊!”
連夫人的腳,在半空中停滯。
她當然知道昨晚的墓園事件,連丈夫都被總統連夜召進協商要事,還讓臺灣顯得滿城風雨,不過她一直認爲那是民主黨和國明黨之爭,絕沒有想過跟楚天會扯上關係,當下聽聞不由愣然不已。
連夫人心不甘氣不願的收回了腳,還把夏秋荻衣服扔在椅子上:“墓園事件跟楚天有關,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難道這楚天還真有通天本事,竟然把情報處和保密局都算計進去?”
獨臂上忍着痛疼,開始把自己道聽途說的事情娓娓道來。。。。
幾乎同個時間,五輛黑色轎車駛過發生慘案的地方,蔣勝利在中間車上凝視窗外,只是大雨早已經掩飾了所有痕跡,盤山公路平靜的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更不用說懸崖下的十幾具屍體了。
“蔣先生,還有四十分鐘就到海德寺了!”
一名衣着得體的中年漢子,向蔣勝利恭敬開口!
閱盡人間風雨的蔣勝利靠在座椅上,爲歐陽無華死活和黨權之爭費盡心思的他,在鬆弛下來後終感疲憊,於是微微向中年人點頭,隨之發出輕嘆:“好,我先睡會,到了之後叫醒我!”
而這時的楚天等人正從海德寺停車場鑽出來,寺廟結伴而行的和尚掃到他們都暗暗驚訝,因爲楚天他們就像是從荒原中走來的亙古沐風的長刀,散發着能讓人骨髓凍徹的冰冷寒意。
佛門聖地,竟然迎來阿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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