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肆虐着金三角每一個角落,既像是在無情鞭打,又像是在清洗塵土,也像是在哀號一代霸主沙坤的離去,而閃電和驚雷更是一道接一個,讓躺在牀上的沙家民衆和士兵無數次被驚醒。
甚至有人惶恐2012要來了!
所幸這場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早上八點左右時,大雨竟然神奇的停住,滿天烏雲還潮水般的退去大半,接着又有一絲陽光從雲層中擠出來,這份雨晴交接的詭異現象,讓每個人都詫異萬分。
九點,沙琴秀向沙家防區宣佈:沙坤逝去。
兩萬士兵和十萬民衆頓時愣然、悲痛和感慨,他們雖然知道沙坤已年事已高,還帶着不少傷痛和病患,但卻沒想到他說死就死,於是無數人自發彙集沙家堡,向他們愛戴和選擇過的領袖哀悼。
此時,楚天正站在沙家堡陽臺沉默不語。
陽光,把他身軀拉得修長、修長,卻也顯得孤單落寞!
按照計劃,楚天本來打算在沙家堡呆一天處理手尾,然後第二天就回天朝京城,但現在沙坤一死就徹底打亂他的部署,除了要幫沙琴秀處理沙坤的後事外,也有思慮如何推卻統帥沙家軍之事。
雖然他以前在沙家軍就有超然地位,但始終可以用沙琴秀朋友身份隨時抽身,這次卻是不同,沙坤臨終直接指定自己爲接班人,所有沙家高層都是在場見證者,徹底把自己從幕後推到了陣前!
統帥沙家,於楚天來說實在過於沉甸。
暴雨後的金三角天空,顯得分外晴朗,多日來的壓抑和沉悶,在雨水洗刷後變得鬆散不少,破雲而出的一抹陽光也相當柔和,從樹葉的縫隙間透射而下,照耀着被洗滌一新的沙家區和沙家堡。
在楚天呆立時,風無情敲門進來。
他反手掩好那扇厚實的房門,隨後走到楚天身邊低聲道:“少帥,沙先生的死訊已經公佈出去,不僅沙家城區會知道這消息,整個金三角甚至全世界都會很快知道,你還有什麼要安排的嗎?”
楚天輕輕搖頭,一聲輕嘆:“沒什麼安排了!”
風無情輕輕點頭,遲疑了一下最終開口:“對了,少帥,下午就有賓客到沙家堡,沙小姐請你兩點到道場,她還送來一套家屬禮服,看來沙小姐是徹底把你當自己人了,不再是沙家的貴賓!”
楚天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靠在欄杆上回道:“琴秀看來是要把我公佈於衆了,唉,現在想起來還真是矛盾,遲點回來會讓沙坤見不到我,帶着遺憾而去;但儘早回來,卻又聽到沙坤的遺願!”
風無情一語破的:“不是死者有憾,就是生者有煩!”
楚天無奈笑笑:“是啊,現在如何處理這局面呢?”
風無情呼出一口長氣,隨後壓低聲音道:“少帥,你收服國明黨餘孽,還讓聶無名把大圈基地撤到金三角,本意不就是想建一個安全後方嗎?現在沙先生要你做接班人,豈不是更如虎添翼?”
楚天咬着嘴脣,苦笑了一下:“我確實是想搞個後方,畢竟帥軍跟天朝雖然還是蜜月期,我於中央還有利用價值,但政府遲早會拿我們開刀,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趨向,所以我要留有後着!”
“而金三角未來就是我們最好的後院!”
楚天這些日子抽空把中央研究了一番,知道這一屆即將到任的領導不會拿帥軍開刀,明年上任的習老爺子也暫時不需要帥軍這政績,何況他楚天的利用價值還存在,而且雙方還有一點點交情!
但當習老將來到期離任,接班人必然需要一些政績穩固位置,楚天推算過,按照天朝慣例,習老可以連任兩屆也就是十年,這十年,帥軍必然發展到很強盛,完全可以做肥羊來給接班人鋪路。
因此,帥軍存活期在楚天心裡撐死十年。
所以楚天要提前準備一條後路,將來可以讓兄弟們全身而退,儘管他向來熱愛天朝和民族,但卻絕不願意爲未來接班人做墊腳石,兄弟們的血可以染紅天朝熱土,卻絕不能爲當權者着色勳章。
“少帥,既然決定打造金三角後方、、、”
風無情微微擡頭,打斷楚天的思慮:“爲何不想統帥沙家呢?”
楚天抓着雕花的欄杆,遙望着遠處的金燦陽光嘆道:“雖然沙琴秀不會在我來統帥沙家,但於我卻有一種從孤兒寡婦手上奪權之感,我想如果我真坐沙先生位置,肯定有人非議我持權奪位。”
風無情一愣:“不是有張參謀他們見證嗎?”
楚天鄭重的點點頭,語氣平緩回道:“沒錯,雖然張參謀他們可以作證平息謠言,但在期間已經會損害我楚天的聲譽,在不知情人心裡留下猜忌種子,這將來很不利於我們在金三角的發展!”
“沒有民心的我們,就如無根之木、、、”
說到這裡,楚天還話鋒一轉:“還有個最大因素,那就是一旦我被確立爲沙家主席,你說我還能迴天朝折騰嗎?哪怕不被張蕭泉他們留在沙家堡處理政事,天朝政府也會出於影響而拋棄我!”
“帥軍還有十年黃金期,我不能這樣浪費了!”
風無情點點頭:“我明白了!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楚天思慮一會,最終作出決定:“我會找琴秀他們商量一下,我暫時不坐沙家主席之位,等條件成熟且順其自然時,我自會遵循沙先生的遺願,希望他們能體諒我的苦心,給我多一點時間!”
“不說了,把衣服給我,去道場!”
風無情站直身子:“好!”
在去道場途中,楚天忽然想起了一件要事,壓低聲音問道:“無情,俄國佬安裝完那三枚導彈沒有?這幫狗日的,說好一個星期給我搞定,現在半個月都沒完工,回頭找俄國黑熊控告一下!”
風無情苦笑起來,隨後緩緩回道:“還要三天才能搞定!俄國佬說本來一個星期可以搞定,但最近軍方盤查的嚴,所以交貨時間晚了四天,好不容易運到國明黨基地,卻又發現地形有偏差!”
楚天呼出一口氣:“原來如此!”
隨後他手指一擡,不容置疑的開口:“要他們趕緊弄好!上次我跟泰王談判心驚膽跳,就是因爲他們沒安裝好那三枚X導彈,心裡沒底氣!所幸那羣俄國佬還算聰明,臨時搞了個火鱗彈頂着”
“否則被近衛軍打下幾個城鎮,我非把他們斃掉不可!”
風無情笑了起來,點點頭回應:“少帥放心,我會讓無名督促他們儘快弄好!不然怎對得起咱們那三十個億,不過我有個問題,如果泰王真的重兵壓過來,咱們敢不敢放那三枚導彈過去呢?”
楚天微微停滯腳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個問題很難假設,如果只是一些不傷根本的爭執或激戰,我絕對不敢炸泰國王宮,那不僅會讓泰國民衆敵視我們,就連美國都會鍤手滅掉我們!”
“泰國王宮那是世界文化遺產,炸它會成爲歷史罪人!”
在風無情剛要點頭時,楚天又忽然偏轉話鋒:“但如果泰國真威脅到咱們生存,不僅飯沒得吃,甚至連命都要丟時,咱們炸上一番又何妨?如非現在條件還不成熟,不然我要黑熊搞核過來!”
“但遲早有一天,我會讓美國都不敢欺負我們!”
風無情輕笑回道:“少帥深謀遠慮啊!”
談論完這件事,楚天又叮囑風無情:“我跟泰王的和平協議已經簽定,你把蘇克那批泰國將領放回去,還有,讓沙家軍開始撤離泰國城鎮,這事一定要在沙先生下葬前辦好,免得被人非議!”
“還有近衛軍也放了,當然,要拿到贖金!”
風無情點點頭:“明白!我待會讓人安排!”
“對了,還有張霖他們怎麼處理?”
楚天思慮了一會,出聲回道:“交給蔣勝利,算是賣他一個面子,但要告知張霖永遠不得回金三角,臺灣也不能派人去國明黨基地,否則讓聶無名見一個殺一個,甚至我會殺回臺灣問罪老蔣”
風無情咬着嘴脣迴應:“好!我馬上安排!”
在風無情走了之後,楚天直接去找沙琴秀和張蕭泉。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楚天耗費無數口舌終於把沙琴秋和張蕭泉說服,暫時不任沙家主席之位,而由沙琴秀繼續統帥沙家上下,但楚天保證他會每天接收沙家情報,而且每年都會過來沙家堡!
因爲楚天分析有理有據,而且丟下天朝數萬核心兄弟不管也確實有點過分,所以張蕭泉和沙琴秀沒有強制楚天就位,只是張蕭泉有些感傷,握着楚天的手一再吁噓,要楚天在他有生之年就任。
“少帥,我會努力多活幾年!”
張蕭泉大手一揮,斬釘截鐵:“我一定要見到你統帥沙家!”
始終想着出國定居的張蕭泉知道,沙家主席這位置並不是太好坐,當然,如果純粹是自己醉生夢死,那楚天每天可以過着逍遙般的神仙日子,但如果楚天想帶着民衆富強,苦頭遠比士兵還累。
他知道沙琴秀有吃苦的心,但火候多少欠缺一點,沙家放她手裡不至於倒退或覆滅,但要發展卻是很難,這也是沙坤爲什麼要死撐一口氣等回楚天,而且要破天荒把沙家交給一個外人的緣故。
因爲沙坤相信,十萬兵馬交予楚天才是正道。
沙坤那晚跟他下棋,曾經說過他一段深以爲然的話:人,總是要死的,無論是低賤的乞丐,還是高貴的帝王,但有些事物,卻是要千秋萬載的延續下去,比如沙家軍的血脈,沙家軍的輝煌、、
所以,讓我們暫且放緩私心,誰有能力誰居之!
張蕭泉臨走時再次重拍楚天:“少帥,你是金三角的希望!”
楚天心裡暗歎:我更希望你長命百歲呢!
沙坤的風光葬禮持續了整整三天!沙琴秀和楚天不惜金錢大辦特辦,這些日子,整個沙家防區,都能聽見爲沙先生的逝去,舉行水陸道場時,敲響的鐘鳴和提號,還有僧侶齊聲誦經時的聲音。
空氣中,浮動着濃重的檀香氣味!
二十二門大炮每天早晨和黃昏都會空放,轟轟而起響徹整個沙家區,每當清晨炮響過後,沙家軍官、士兵和民衆就會腰繫白帶,臂纏白布,自發的排成隊列,一一前往拜祭,隊伍長達五公里。
每人的臉上都流露着既悲切,又難以掩飾的歡喜,沙坤爲沙家區今日的昌盛以及十餘萬人溫飽,做出了不可抹滅的貢獻,他的撒手離去,讓沙家民衆和士兵感到了孩子沒娘般的痛苦和迷惘。
但同時,楚天的崛起又讓他們難於想象的驚喜!
這是個無敵統帥,這是個鐵血分子,這是能跟泰王拍板叫囂的領袖,也是能讓駐軍基地撤離重兵的傢伙,可以這麼說,哪怕沒有沙坤的遺願,楚天坐上主席之位,絕大多數人都會歡欣鼓舞!!
雖然每次打仗最終害苦的都是士兵和民衆,但有一個鐵血統帥還是讓他們充滿憧憬,人,有時候爲了一口氣就可以忽略鮮血和艱苦,尤其是在金三角掙扎的人們和士兵,他們願意爲榮耀而戰!
所以沙坤的死,讓民衆是悲喜交加。
在道場裡,楚天和沙琴秀等十餘名高層跪在靈堂一側,而沙倩影因爲傷勢則留在醫院,沙坤之死是金三角最大新聞,所以一些有交情或沒交情的勢力都會派代表慰問,順便試探沙家未來走向。
老實說,有不少人來哀悼是帶着幸災樂禍的心。
沙坤生前把他們壓得難於喘息,現在他死了自然會腹誹一番,只是見到楚天那雙眼神,他們臉上的笑意頓如遭冰凍~~因爲那目光,有着太強烈的暴戾和血腥,繼而就只能神情肅穆的低下頭!
隨後,他們給出常人數倍帛金。
沙琴秀在衆賓客們面前強忍着悲傷和眼淚,因爲她已經長大已經位高權重,所以不能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偶爾回到休息間喘息才抱着楚天流淚,抽泣的臉龐和抖動的身子,讓楚天哀憐不已。
三天後,沙坤隆重下葬!
他葬在沙家最高的山峰上,陵墓坐北向南能俯視整個金三角,昭示着一代梟雄壯志已酬,那天下午的陽光依然很弱,風中還裹着一絲絲的寒意,但當人們摘下白布時,一種新希望又油然騰昇。
故人已逝,活人卻還要生活!
楚天接下來又在沙家堡呆了兩天,把手頭事情一一處理完畢,穩定了沙琴秀和沙倩影的情緒後,他就準備返回京城,臨走前一晚,沙琴秀抱着楚天瘋狂纏綿,像是沙倩影一樣要融化自己、、、
隔天早上,數架直升機飛向雲南邊境。
八個小時後,楚天、老妖和風無情從京城航班鑽出來,一行人剛走出機場大廳,等候在外邊一串五輛轎車,齊刷刷開門,十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閃了出來,隨後,楚天就見到風姿卓約的冰兒。
一襲黑衣的沈冰兒把臉上的墨鏡推起,英姿颯爽的向他們迎接過來,楚天大方得體的和沈冰兒重重擁抱,還不忘記吃這小妞豆腐,一身香氣的沈冰兒從容鬆開楚天,語氣平淡的拋出一個炸彈:“林無極死了!葉淺秋也死了!”
楚天臉上的笑容瞬間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