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肆虐的門口閃出人影,挺拔的身軀像是棵柏樹。
文婧全身巨震,驚訝的眼裡淌出淚水。
羅斯福和哈默更是虎軀顫動,表情像是雕刻石像似的停滯凝固,他們自然認得這聲音,自然認得這身影,那就是讓他們恨之入骨卻佩服五體投地的楚天,那就是數次交戰讓黑手黨失利且最終宣告死亡的楚天。
死人怎能復活?死人怎能出現?
燈光璀璨中,楚天踏了進來,服部秀子把雨傘收起。
文婧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像是迴歸草原的羔羊般撲向楚天,服部秀子踏前幾步,冰冷的雨傘瞬間橫在文婧和楚天中間,這橫生出來的障礙頓時阻滯了文婧的衝勢,她硬生生的剎住腳步,也隨之想起自己毒殺楚天。
服部秀子握着雨傘的手穩如泰山,平靜似水的開口:“你造下的冤孽還不夠嗎?”
楚天擡起頭,輕輕喝道:“秀子,退下!”
服部秀子扭頭望了楚天兩眼,無奈的收回雨傘並退回兩步,但文婧卻沒有再衝上來了,而是石雕般的站在原處,眼神苦楚的盯着楚天般的思緒纏繞在心頭,是啊,自己造下冤孽,又有什麼資格得其歡顏?
楚天的目光落在文婧身上,輕輕嘆息。
這是個讓人悲憐的女子,先是被趙鳳祥弄的家破人亡,隨後在羅斯福的連環圈套中不惜毒殺自己,矛盾和痛苦似乎從來都不曾離開她,如果當她知道真正的殺父仇人是羅斯福時,不知道精神狀態會不會瞬間崩潰?
冷風灌了進來,襲過衆人的臉龐。
文婧疾然打了個冷顫,淚流滿臉道:“你還活着?”
這幾個字完全昭示着文婧的複雜心情,有欣喜有矛盾,也有疑問,楚天鄭重的點點頭,聲線忽地降下回應:“我還活着,文婧,所以你不必自責,今日的種種都是羅斯福造的孽,我想,他今晚會給你明確的答案。”
文婧抽泣着點頭,沒再開口說話。
只是她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楚天的臉,似乎如此才能拯救內心的愧疚,那就像一個人忽然落入無邊無際的大海中,只要有一根浮木漂過來,就會去緊緊抓住,就算你明知這根浮木並不能救你,你也會去緊緊抓住它。
在這個空檔,羅斯福已經緩過了心神,久經江湖的他沒有過多詫異楚天的死活,而是迅速掃過雙方的態勢實力,很快判斷出自己將是楚天掌中的螞蟻,包括哈默在內的五名近衛軍,怎敵得過楚天的精兵強將呢?
現在,他只有把希望寄託在樓頂的殘存守衛以及各堂口趕來救駕的援兵身上,身經百戰的哈默從羅斯福閃爍的眼神中讀懂他的心思,於是邊和幾名近衛軍握着槍緊緊環護着羅斯福,邊吹出短促刺耳的哨聲。
在江湖中打滾的人,再鬆懈也有底線。
哈默的底線就是樓頂房間,還有五六名精銳。
這些精銳藏在隱蔽角落,不聽命令僅聽哨聲行事,當聽到哨聲的時候,就表示主子處在極其危險的境地,他們必須不顧代價的重擊敵人,給老大贏取逃竄時間或增加籌碼,這個傳統曾經救過不少黑手黨要人的命。
昔日教父普洛文在威尼斯視察部下,被仇家用重兵堵在酒店,身邊精銳和親信全都戰死,就當仇家率領幾十人圍着普洛文羞辱的時候,天花板鑽出四五名黑手黨精銳,從背後狠狠襲擊仇家並掩護普洛文撤離。
從那時起,普洛文就把這個傳統推廣給重要頭目,還稱這些人爲暗箭。
隨着哨聲響起,雜物室閃出六名手持衝鋒槍的黑手黨精銳,以雷霆之勢撲到頂樓欄杆,烏黑的槍口陰森森對着聶無名等人,但讓哈默驚訝的是,他們身後忽然多出兩個人,兩個擁有泰山壓頂之勢且殺氣瀰漫的人。
他們自然是天養生和烈翌。
這幾名黑手黨精銳也算反應敏捷,天生的危險感讓他們不用回頭也知道後有驚變,反手拔出匕首向天養生和烈翌撲去,其中爲首者更是捕捉到空子,握着閃亮的軍刀,高高躍起向天養生的後背頸椎狠狠刺去!
正以爲要得手的時候,剛剛斬殺兩名敵人的天養生忽然不可思議的把腿從後面蹬了出去。“噗”的悶響,狠狠的踢在了爲首者的胸口上。
後者瞬間被踹飛了出去,手中的軍刀“哐啷”掉在了地上。
他重重的摔在地面,兩隻手都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因爲他的肺部受到了重擊,這個時候只想拼命的大口喘氣,因爲在強烈的抑制自己的呼吸,再加上拼命控制咳嗽的衝動,所以鮮血無法壓抑的從胸腔上涌。
“撲”的噴到了手上,順着手指縫慢慢的滲了出來。
也許兩三秒,或者更短時間,羅斯福和哈默就聽到‘砰砰砰’數聲響起,隨後就見到有不少身影從樓頂欄杆跌了下來,以自由落體之勢重重的砸在大廳中間,其間還伴隨着恐懼的驚叫和生死掙扎的手忙腳亂。
羅斯福舉目望去,瞬間變得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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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欄杆跌下來的正是黑手黨精銳,魁梧的身軀跟大理石碰撞後變得血肉模糊,胸骨全部斷裂,從他們握握着武器的姿勢來看,很多都是發現敵人卻來不及反擊,然後就被人劈殺或重擊,由此可見敵人的強悍。
就在羅斯福他們的詫異中,又有個瘦小傢伙從天而降,與此同時,天養生像是蒼鷹般躍下,正當衆人擔心他摔死的時候,他的腳尖點在前者的身軀上,頓時把墜落速度減緩,而前者則變得宛如流星,砰然摔在地板。
爲首者吐出幾口鮮血,就歪頭死去。
而天養生華麗落在楚天面前,右手依舊穩如泰山的握着黑刀。
隨着天養生和烈翌的現身,更是破滅他期待樓頂守衛支援的念頭,他心裡清楚,天陽古堡已成死堡,除非是各堂口支援的到來,或許是上帝聽到他的心願,在他面如死灰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汽車輪胎的摩擦聲。
那是幾近飈車摩擦在石路上的聲音,羅斯福心裡微喜,敢情是外面的支援到了,就在這時,他聽到楚天對着耳麥,漫不經心的發問:“來了多少輛車?八輛車,大概四十人左右?好,把他們全部射殺在空闊地上。”
羅斯福臉色鉅變,疾然望向門外。
就在這時,羅斯福他們聽到轟然巨響,隨後就見到火光沖天,歇斯底里的慘叫刺破雨空直接傳入古堡大廳,不用出去查看也知道有人在火海中打滾。
接下來的幾秒裡,四聲爆炸連續響起,染紅大雨傾盆的夜空。
此時,火炮兄弟正愜意點射逃出來的敵人,一個剛從地上爬起來四處亂開槍的傢伙,就被土炮以流利到讓人無話可說的速度調轉槍口,隨着撞針對着子彈底火的撞擊,一顆狙擊子彈隨着土炮的動作餘勢呼嘯而出!
“砰”的一聲,劇烈的槍響比發射火箭彈的聲音來的還要強烈!
任誰都能看出發出這槍附帶着的強大後座力,可是土炮那魁梧的身軀就好像定在了地上一樣,只是肩膀微微顫抖,而整個身體根本紋絲不動,那個四處開槍的傢伙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的腦袋上已經被射穿出深深的血洞。
火炮向弟弟做了個讚許的手勢,隨後也開始對敵人進行慘無人道的打擊,隨着“撲撲”的劇烈的槍響,每顆發射出去的子彈都變着法似的朝着敵人身上拼命傾瀉。
幾十號黑手黨精銳被打得哭天喊地,幾近崩潰瘋狂。
隨着火炮兄弟的狙擊,這批黑手黨精銳漸漸被擊殺,那些沒死透的,缺胳膊斷腿的,身上燃燒着汽油火焰的傢伙在地上爬着,發出響徹夜空的悲慘呼號:“他們不是人,他們根本不是人,他們是惡魔……”
難怪他們有此想法,他們只是黑社會,現在卻被軍隊般的傢伙狙擊,連個照面都沒有就喪命,豈能不生出委屈?
沒有多久,古堡外面漸漸恢復了平靜,等大雨熄滅最後的火光時,外面就再也聽到喧雜或者慘叫聲,依舊是和諧的風雨聲。
至此,羅斯福陷入死地。
幾近絕境的地步,讓羅斯福放寬了心懷,擺出臨死也要明白的態度,凝視着楚天道:“楚天,想不到你還活着,看來終究是你贏了,但我好奇的是,你是怎麼逃過氰化鉀和狙擊手?又是怎麼騙過哈默的驗證?”
楚天輕輕微笑,不置可否的迴應:“文婧被你邀請到天陽古堡四五天,期間始終都沒有給我電話,但當我搶走你的血鑽並救走勇叔他們後,她卻忽然約我見面,我當然會感到詫異,但我絕對沒想到她會殺我。”
羅斯福嘴角揚起笑意,淡淡問道:“詫異什麼?你們不是朋友嗎?”
這傢伙到現在還挑撥離間,還真是陰險毒辣。
楚天踏前兩步,意味深長的道:“文婧可愛單純,社會閱歷簡淺,所以我擔心她被你利用了,而且是用來對付我,於是我就臨時設計了更精密的局,如果文婧真是派來暗算我的,那麼也就是羅斯福你的倒黴之時。”
羅斯福微微愣然,隨即恍然大悟的道:“明白了,你明知道我要你死,死了才能讓我放心,於是將計就計,讓自己被文婧和狙擊手擊殺,以此來麻痹我鬆懈我,然後再趁着我慶功之際,夜襲天陽古堡奠定勝利。”
楚天點點頭,聳聳肩回道:“沒錯!”
文婧聞言猛擡起頭,訝然問道:“你早知道我要殺你?”
楚天呼出幾口悶氣,輕輕嘆道:“我在咖啡館觀察你將近半個小時,你精神恍惚,失魂落魄,完全沒有半點常人心緒,所以就知道其中必有古怪,很可能是羅斯福通過你約我出來,然後暗中通風報信給偏激教徒。”
文婧扭頭望着羅斯福,咬着嘴脣道:“那些殺手是你找來的?”
羅斯福面不改色,淡淡回道:“絕對不是我找的,我發誓。”
確實不是羅斯福通風報信,而是哈默跟吉米接觸,所以他不怕發誓。
楚天當然摸出他話裡的文字遊戲,但也懶得跟他計較這些,繼續補充道:“我當時暗想着最壞可能就是狙擊手爆我腦袋,但萬萬沒有想到,除了埋伏的狙擊手,就連文婧你也被羅斯福說動,竟然狠心毒殺我。”
文婧臉色黯淡起來,所幸爲父報仇的念頭支撐着她。
(大章到呵,下章估計要在兩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