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廁裡,三個哆哆嗦嗦的女孩子挨着隊兒去方便,儘管互相看着守着,但卻還是嚇得顧左右而不敢言它。滴滴答答的衛生間裡,水龍頭已經爬上了一層黃銅色的鐵鏽,永不停歇的細長水流就是從這裡滲出,然後濺在釉色的瓷磚上,聲音很小,但卻一次又一次的將三個女孩的心絃提起後再放下。?
“喂,喂,好了嗎?”李小雯抱着肩膀,用指節扣了扣門板,對,待在格子間裡的徐冉冉不耐煩的開口道,一陣冷風颳來,使她抱肩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快了,快了。”徐冉冉答道,然後拉了下衝水閥,才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每次都你最後一個,煩死人了。”看到出來的徐冉冉,李小雯埋汰起了嘴皮了,似乎自己這幾分鐘的擔驚受怕不能白費,最少也得在嘴上討些個便宜來這心裡纔會舒坦些。?
只是徐冉冉也同樣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聽了這話,當下插了腰擺起了罵街的姿勢:“老孃是最後上的,不是最後一個還能是第一個呀?你當我是鬼呀!”只是這一隨口說出了這個“鬼”字,徐冉冉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似地焉了。此時充血的大腦慢慢恢復正常,寢室裡的那一幕召喚碟仙的場景再次浮現在腦海。?
而此刻李小雯也沒再說話了,兩地汗珠清晰的出現在鼓起的額頭上。?
看到她的異樣,徐冉冉拉了拉衣領,怯怯的問:“怎……怎麼了?”?
“你看到蘇靜了嗎?”李小雯僵硬的掃了眼周圍,的確,剛剛那個文弱的丫頭還在兩人旁邊呢,怎麼就在他倆鬧口角的這一會兒就不見了?這黑燈瞎火的,又能去哪裡?難道……想到這,她的額頭上有多出了兩道汗珠。?
“蘇靜?”徐冉冉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不過打開門板,隨即瞪大了眼睛:“她……她不見了。”?
“該不會……”李小雯蒼白着臉,看着懸掛在晚風中,一搖一晃的白熾燈,汗毛寸寸豎起。“別亂說。”徐冉冉一下子捂住了李小雯的嘴,將她說到一半的話重新打回了肚子裡。?
“不要拿上廁所的手摸我嘴!”李小雯呸了一下,將徐冉冉的手打開,一臉的厭惡道。?
“別鬧了,先找蘇靜吧。”徐冉冉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當先隨着光向前摸去:“蘇靜,蘇靜?”她的聲音在狹小的環境裡被拉得很長很尖,要是碰上個來上廁所的,不定真給嚇出心臟病來。?
“我在呢。”對門的寢室打了開來,蘇靜和一個個子高挑的女孩打着手電,笑着應了聲。?
“你走了怎麼也不跟我們吱一聲?差點沒嚇死我。”跟在徐冉冉後面的李小雯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起着臉色道。?
“我……我看你們又吵起來了,就想找同學來拉你們……”蘇靜欲言又止,一副受委屈的樣子。的確,這寢室裡兩丫頭吵吵鬧鬧的也不止一次兩次了,每次不是你咋壞了我的電飯煲,就是我敲碎了你的手機蓋,打得昏天黑地,烏煙瘴氣的。一向文靜怯弱的蘇靜自然是被夾在了中間,幫這個也不是,幫那個也不是,索性之後只要見着兩人一有打架的跡象,就會遠遠躲開,長此以往,已經成了習慣。?
“奧,原來是這樣,那我錯怪你了,不好意思。也麻煩學姐了。”說完,李小雯摸摸自己的短髮,看着眼前兩人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頭髮確實很短,就像個小平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頭髮的原因,使她長的像男孩,個性也像男孩,火爆脾氣。這會兒在其他寢室同學面前丟了面子,自然醜大了。?
“呵呵,沒關係,大家在一起有事情最後多幫幫,別有事沒事就打呀吵呀的,這樣影響友誼,對我們評定文明宿舍的影響也不好。”高個子女生一本正經的說。?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李小雯和徐冉冉連連點頭,就跟漢奸見了小太君似地。只是心裡面卻嘀咕着:你丫的算個鳥,姑奶奶的事情輪得到你們管嗎?不過這些嘴上卻是不敢說的。?
“那大家一起休息吧,都快一點了。”高個子女生打了個哈欠,就拖着拖鞋進屋去了,留個三個女孩傻嘰嘰的呆在那兒。?
“走啊!”李小雯拍了下蘇靜,然後拉着徐冉冉也進了自己的寢室。宿舍裡還是跟豬窩沒甚差別,被子凌亂,襪子遍地。?
開了燈,隨意把被子翻了個不髒的面,李小雯正要睡下,卻又聽得蘇靜“呀!”的一聲叫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大半夜的還折騰。”畢竟她是這間宿舍的寢室長,所以無奈之下她只好爬下牀,去看個究竟。而徐冉冉卻樂得縮在被子裡,暖洋洋的。?
“這碟子……碎了。”蘇靜指着書架下的桌子,瑟瑟的顫抖道。她剛纔準備在睡覺前好好整理下宿舍,卻未料到剛好看到了碎成了麪粉樣的陶瓷碟子。而那碟子,正是剛纔三個人玩碟仙時候落下的。?
“碎了?”李小雯抹了抹惺忪的眼皮子,只是掃了眼:“碎了就碎了唄,估計是剛纔摔地下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了,這會兒直接自己掛掉。行了,我說靜啊,你也甭忙活了,休息去了,碎了,碎了,我也該去睡了。”?
“哦……”蘇靜點了點頭,將那個八卦圖文紙小心地摺好夾在了一本字典裡,然後找來掃帚簸箕清理了那些碎渣,才疲憊的上牀歇息。月亮早已隱進了雲層裡,星星掛在天上,明亮燦爛,和夜幕交疊在一起,就像是一塊繡着鑽石的黑色皮襖。?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雖然還想再睡,但鬧鐘的響聲卻不得不讓三個人掙扎着爬起來,其實那怕是在被窩裡窩上那麼一分鐘,也是極其舒服的。多功能教室裡,學生已經來的差不多了,這邊一幫,那邊一排,或寢室,或社團,總之每一小塊都是一個小組織。三人氣喘吁吁的向那位溫文儒雅的老師報了個到,就飛快的撲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聽起課來。?
大學的生活多是枯燥無味,只是利用筆記本和手機渡過。但也不排除某些老師的特殊性。因爲他們的課程生動而有趣,有着內涵卻不古板,自然吊起了學生們的胃口,比如眼前的這位古文學研究老師——張訓。要說這張訓也不是個吃素的,話說回來了,沒有兩手絕活的老師也不可能堂堂正正站在師範的講臺上,遍插桃李。他是國內知名的古文學大師,在華夏文化的研究上有着很深的造詣,並且有多部著作在國內外發表。其人也學識淵博,講課從不備教案不帶課本,想到哪兒講到哪兒,深受學生喜愛。?
一堂課下來,從說文解字到孔孟之道,從太極陰陽到後現代國學,旁徵博引,信手捻來,讓衆人如癡如醉,彷彿跟着這老頭兒的思想漫遊在人情迥異的人文古卷當中。而李小雯三人也在其列,不知不覺的,昨晚的恐怖經歷就被這羣年輕人丟的一乾二淨,記都記不清了。可惜,她們根本就不曾料到將要迎來的是怎樣恐怖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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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獵人咖啡廳裡,唱片機悠揚的婉轉着歌喉,循環播放着老上海的音樂。紅褐色的牆壁,木質的桌椅,大大的落地窗,讓每個走進這裡的人都感到一份精神上的釋然。?
櫃檯上,劉宏端着一杯加了些酒精的雪碧慢慢的吸吮着,而財叔坐在高腳椅上,翻看着最新一期的花花公子雜誌,邊看邊用沾着口水的手摸摸書頁,摳摳鼻子,再用髒手抓起蛋糕,塞進河馬樣的大嘴裡。本來他還是要摳腳丫的,怎耐在劉宏的一再警告下,收回了卸拖鞋的手。?
“小子,想啥呢?”財叔喝了一大口濃茶將翻騰的腸胃洗了洗,纔開口道。?
劉宏自顧自託着下巴,眼神裡滿是憧憬,那因爲沉醉(或許是走神)而迷離的臉龐英俊的讓人眩目:“我在想,一個好的咖啡館應該是明亮的,但不是華麗的,空間裡應該有一定氣息,但又不僅是苦澀的煙味,主人應該是知己,但又不是過分的殷勤。每天來的客人應該互相認識,但又不必時時都說話。”?
“這就是你的目標,或者說,是你想過的生活?”財叔翹起了二郎腿,耷拉着腦袋瓜兒。?
“嗯。”?
“不錯,有個性啊,哈哈。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怎麼越過越像那個自閉症了。”說完,財叔笑嘻嘻的把手往窗前指了指。?
晶瑩剔透的玻璃窗邊,歐陽陌正淡淡的坐在那,就像一片安靜的羽毛,又恍若是一朵永不開放的蘭花。桌上的南山再次喝完,就在他準備招手續杯的時候,侍者卻很適時的端來了一杯咖啡放在了歐陽陌的面前,時機把握的極好,而且咖啡正是歐陽陌剛纔連喝兩杯的“南山”。?
歐陽陌疑惑的擡頭,身穿低領工作服的女服務員眼神曖昧的從托盤下取了一張便籤悄悄塞給了他,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你喝咖啡的樣子落寞而哀傷,不要因爲俗事緊鎖着眉頭,生活中還有許多值得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