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翼打開門看到門外的雲清峰的時候,不由有些詫異。
“雲前輩可是有事?先進來坐”易翼不敢怠慢,連忙請雲清峰進門來。
“易翼”雲清峰坐到了房間的一張椅子上,說道:“我考慮了很久,願不願意拜我爲師?”
易翼聞言愕然,想不到雲清峰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完全不知該怎麼迴應。
“不必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雲清峰說道。
“前輩爲何忽有這樣的想法?”易翼心中轉動着念頭,轉眼間已經做了數十種考量,最後還是不想拜師的念頭佔了上風。一則是雲清峰的這一說來得太突兀了,雖然覺得這雲清峰應該沒有什麼惡意,但易翼也不願意。二來是雲清峰的身份,拜其爲師等同於和雲家徹底的綁在了一起,非是易翼所願。還有其他種種原因,不值得一一道來。
綜合這些,雖然雲清峰修爲高到了讓易翼高山仰止的程度,但易翼仍不會答應。
雲清峰笑了笑,看着易翼的目光極是深邃,似是看透了易翼的想法,微微嘆息了一聲,回答道:“還記得我昨夜所說的麼?這個世界之大,遠超出你的想象,事實上,也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看不明白,等到中年的時候已經明白,卻已失了最開始的銳氣,而且家族方面的牽扯太多了。所以,雖然昨晚和你那麼說,其實我對於這世界到底有多大也不清楚,又有多少未知的奧秘?有多少玄奇的法門,有多少天才的人物?”
一口氣說了這麼說,雲清峰的眼神裡露出了一絲傷感。
易翼能夠讀懂這一絲傷感,雲清峰已經老了啊,悟靈期修士雖然已突破了身體的侷限,但也不能擁有足夠漫長的生命。
一般說來,悟靈期的修士,如果沒受到過什麼大的傷害,活到一百五十歲不是問題,但想要擁有更久遠的就很難了,因爲人體敵不過時間,即使是悟靈期的修士,也擋不住光陰的流逝,身體的老化。
雲清峰的老還不單純是指的年紀上的,心態上也已如此。不過,易翼還是不明白,這些和要收自己爲徒有什麼關係。
“易翼,你知道絕大多數的人,爲何一定都要有子嗣麼?”雲清峰靈覺敏銳,對於易翼的情緒變化都十分了然,又問了一個看起來毫無干系的問題。
但易翼卻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後纔回答道:“爲了傳宗接代,爲了傳承”
“這麼說倒也不錯”雲清峰道:“不過我的看法是,爲了繼續活下去。”
“嗯?”易翼聞言訝然。
“人固有一死,誰也不能免俗。”雲清峰說道:“子嗣的涵義,在我看來,就是在我死之後繼續替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代表着我的意志,我的思想,甚而是我的財富,我所擁有的一切。所以,子嗣等於是一個延續的我”
易翼聞言不由點頭,這個道理其實很容易懂,只是一般人沒有想得這麼深而已。大多數人重男輕女的原因就在於這裡了,兒子代表着父親活着的意志,所以,從小的時候開始,父親便給兒子灌輸着意志,塑造着思想
“所以,我想收你爲徒。其實是一樣的,想讓你代我去世界外看一看”雲清峰說道。
易翼笑了笑,道:“多謝前輩看得起,不過晚輩資質頑劣,也沒有拜師的想法”
這一下,卻是拒絕得很乾脆了。沒有太過具體的理由,只是易翼不想因此而成爲雲清峰的傳承。
雲清峰對於這個結果顯然並不意外,只是深深地嘆息了一聲,道:“我說的話很直接,卻是我心底的真實想法。既然你不答應的話,那我提另一個要求”
“前輩請講”易翼道。
“你有機會跳出窠臼去領略一般的修士想象不到的精彩,如果有一天你回來的話,而我還活着,就一定和我講一講你的見聞。如果我已死了,你寫成一篇文字,在我墳前燒給我如何?”雲清峰說道。
這要求,實在是太詭異了,易翼聞言愣住了,半晌之後才點了點頭。
雲清峰的執念很深啊只是不知他到底執着於什麼?
“我不知道前輩所說的世界之大是什麼?前輩可否指點一二?”易翼沉默了那麼一會,才又問道。
“我不知道”雲清峰道:“世界的本質,非是我這樣境界的修士可以領會,我只是確定這世界的大,非我可以想象。易翼,這三十年來,你卻是我見過的唯一有潛力,有資格去探尋世界本質的人........”
世界的大,超出你的想象易翼咀嚼着這句話,只覺得有着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來。
這個名叫地球的星球上,有着太多的未知之秘,而其中與修士相關的更是多不勝數。所謂修行,修與行,修是修習,修養,修煉;行是行動行爲。所以,修是行的前提,是行的指導,不單純指是修煉功法,更是指獲得功法,獲得知識,獲得足夠的瞭解,知道該如何去行。
修是破除障礙之心,是行之本
根本是爲了超脫,卻不是爲了權與勢,也不是爲了殺人與被殺。
而所謂的超脫,則是秉持天道,秉持本心的情況下,獲得足夠的自由度.........
易翼浮想聯翩着,終於變得有些瞭然了起來。好歹受過各種玄異小說的薰陶,這一下漫無邊際的思索反而收穫不小
“前輩年輕時爲何不去探尋,去歷練?去探索這個世界的真意?”易翼浮想了一陣之後,開口問道。
“呵”雲清峰笑了笑,道:“年輕的時候,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下不定決心。出身於世家是一種優勢,同時也是一種束縛和責任,拋不開所以,我說粵海三家格局太小,事實上,大多數的修行世家,格局都太小了”
易翼笑了笑,沒有接過這話茬,事情肯定並不是三言兩語說得這麼簡單。
“所以,在三大家之中,我只佩服一人”雲清峰說道。
“誰?”易翼詫異,在粵海三家中,仍有讓雲清峰這種走到了頂端的人佩服的,又是誰?
“陳振衣”雲清峰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個名字來,卻是一個陳家之人。
易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在雲滌清所給的關於陳家的資料裡也沒看到這個名字的存在,不由面露疑惑之色來。
“不必懷疑,正是陳家之人”雲清峰說道:“只不過現在的陳御棠,只會認爲陳振衣已經死在外邊了。三十年前的那場三家紛爭,正式陳振衣的最後一次表演,而作爲陪襯的,是宋家的宋缺”
宋缺?易翼聞言愣了一下。
“三十年前,三家爭奪申城。因爲那時候剛剛開放,在之前的戰亂和動盪裡,粵海三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尤其是八年抗日戰爭,對於三大家族都是一種打擊,比後來的十年動亂更甚所以,第一個開放的試點選取在了申城之後,申城對於三大家族的重要性實在太大了”雲清峰說道。
“抗日戰爭使得三大家族損失巨大?前輩你慢慢道來好不好?晚輩對這些都極感興趣”易翼心中極好奇,殷切地說道。
雲清峰笑了笑,道:“那便從那場抗日持久的戰爭說起吧,再往前,我瞭解不多,也沒有太多的意思”
“那場戰爭之前,神州大地雖然戰亂頻繁,但對於漸漸開始隱於俗世的修真世家來說,並無太大的影響。但那場戰爭一爆發,神州大地有亡國滅種之禍,因而選擇藏於俗世的修行人便呆不住了,紛紛捲入了那場戰爭”雲清峰道:“只不過,戰爭的殘酷,並不因修士的加入而能引發太多變化”
“雲宋陳三家,全部都有不少的子弟參軍報國只不過,戰死的數字也是驚人的多,基本上,每一家都有着諸多優秀的子弟戰死,元氣大傷”
“修士不能夠左右戰局麼?”易翼訝道。
雲清峰搖頭,“不能。靈氣的枯竭使得修士邁不過金丹的門檻,即使是悟靈期的巔峰,在槍林彈雨之中,起到的作用也有限,最多隻能保身而已炸彈如雨而落的時候,悟靈期的修士也會隕落而修行到悟靈巔峰的修士,早已淡然事外,只要不涉及家族存亡,又豈會出手?”
“你想一下,悟靈期修士的靈覺在上萬人,乃至數十萬人的戰場上,你覺得還能起到什麼作用麼?”雲清峰說道:“沒到金丹期,修爲不足以逆天。就算是在現在,放眼整個修行界,也沒聽說有金丹期的存在”
靈氣枯竭,一至於斯
“那場戰爭之後,修行家族都潛心養精蓄銳,但後來的動亂還是難免會波及到一些修士。就這樣,一直到申城作爲華夏大地第一個試點而出現的時候,雲宋陳三家都看準了這是家族崛起的機會,因而那一場爭鬥,血淋淋而極殘酷。”
關於三十年前的那場爭奪申城之事,易翼記得自己有聽雲少軒講過,不過輕描淡寫,和雲清峰所說的完全不同。
“那是天才與天才的碰撞,對於一般的子弟來說,完全是一場災難”雲清峰露出一絲緬懷的神色,嘆息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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