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仙山，望月峰，飛雪亭。
此刻李司羿和葉丐尊，對坐飲茶。
今日葉丐尊未着往日裡常穿的護身軟甲，而是穿了一件修長合身的水雲袍服。
劍眉星目，身軀挺撥。雄姿英發，俊逸非凡。
此人氣場極強，無論往哪裡一座，彷彿都是天地寵兒，時代主角一般。
相反，他對面的李司羿則很質樸。
這會兒不展露修爲的時候，李司羿直接宛若一個沒有修煉過的世俗凡人一般。
誰敢相信，當日長青源一戰，此人連發六箭，壓的葉丐尊這等絕世天驕都低眉束手。
“飲茶靜心，飲酒消愁，玄天道友，何不換酒？”
葉丐尊將手中茶杯放下後，忽然開口說道。
現在距離筵席開始，還有一些時日，不過他半日前，就已經來到了雲夢仙山。
“葉道友這等天驕人物，也有憂愁？”
李司羿並非譏諷葉丐尊，無論從天賦悟性，自身實力，人格魅力，爲人處世，接人待物等方方面面來說，葉丐尊都可稱一句天驕。
一個本領超羣，還低調謙遜之人，大抵是沒有人會覺得他討厭的。
“玄天道友說笑了，世上誰能沒有憂愁。我輩修士，壽元悠久，更是有數不盡的憂，道不完的愁。”
“農家臘酒，玄天道友不妨嚐嚐。”
感慨一句後，葉丐尊隨手拿出了一套酒具。
白瓷酒盅白瓷杯，普普通通的酒具。農家臘酒，世俗的尋常酒水。
不得不說，和葉丐尊這樣的人成爲朋友，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
他不會刻意討好任何人，但他十分尊重朋友的喜好。
李司羿一身道韻刪繁就簡，返璞歸真，此刻他這普普通通的酒具，普普通通的酒水，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葉道友若是有煩惱，不如向李某傾訴一番。我雖不擅長替人排憂解難，但卻擅長傾聽。”
李司羿這會兒覺得葉丐尊這個人很有趣，兩世修行，像這樣有趣的人，總是很難遇到的。
神玄塗殊算一個，眼前的葉丐尊也算一個。
“哈哈哈哈……”
飲下一杯農家烈酒後，葉丐尊朗聲大笑。
“可是葉某聽說，玄天道友極擅替人排憂解難，無論是燭璽道友，燭幽道友，青染道友，秦越山道友諸人，都受了玄天道友屢次幫助。”
葉丐尊說完，再次舉杯。
李司羿同樣舉杯滿飲，隨即淡淡道。
“傳言有誤。”
“傳言有誤？”
葉丐尊先是一愣，思索片刻後，隨即輕笑出聲。
李司羿同樣笑而不語，他知道，葉丐尊到沒什麼事情求到他頭上，提這個話題，也只是隨意爲之。
他傳言有誤的話，同樣是半開玩笑的回答。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那普普通通的白瓷酒盅，儼然半點不普通，是一件非常巧妙的儲物靈器，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剛纔李司羿都沒有一眼看出。
此刻這小小酒盅中，恐怕倒出了不下二十壇酒，表面看去，依然還有滿滿一盅。
就李司羿個人而言，這個時候還需一疊花生米，一碟茴香豆，再加一盤醬牛肉，那纔是真的可解千萬愁。
可惜修行者中人，食氣辟穀，葉丐尊根本就不知道，像那般飲酒，纔是真正的痛快，這次居然沒有準備。
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我覺得，我們所處的這方天地，宛若一個巨大的囚牢。蒼龍入海，恨水太淺，鳳凰展翅，恨天太低。我在冥靈星陸修行一萬八千載，上至域外天地，下至幽泉澗都去過。”
“但還是沒能找到出路，修行到空滅境之後，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更進一步，彷彿要永世被困於這天地間一般。”
漸漸和李司羿熟路後，葉丐尊也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李司羿點了點頭，這是肯定的，這一界的天地規則破碎，而且沒有飛昇通道存在。
修行到空滅境之後，就達到這一界所能承受的極限。
就像當初的雷龍獄，吸收地脈靈力恢復到一定程度後，無法繼續恢復，只能破天遁走，尋找出來。
“葉兄，你並非尋常修士，而是上界大能轉世，曾經登臨過更高山峰，見過高處景色，故有此感。”
李司羿沒有隱瞞，這件事，葉丐尊哪怕沒有繼承前世記憶，也多半能領悟一些。
果然，在李司羿開口後，葉丐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他沒有料到，李司羿連這種事情都知曉。
“這麼說？”
很快，葉丐尊又想到了其他東西，李司羿既然能夠知道這種事情，那李司羿很有可能，和他情況一樣。
這也能解釋，兩人掌握的道承，爲什麼高出冥靈星陸修真界數個層次了。
“相似而不同。”
李司羿微微頷首，隨口說道。
他的情況和葉丐尊相似，但不相同。
葉丐尊身上帶着轉世輪迴的傳承底蘊，他前世的衆多寶物，術法功法等等，隨着傳承底蘊漸漸開啓，能夠依次得到。
就像葉丐尊手中的三尖兩刃神鋒，就不是冥靈星陸能夠具有的東西。
他雖然也是輪迴轉世，但半點傳承底蘊都沒能留下，否則若是有玄天鑑在手，他直接在玄天鑑世界中閉關修煉到混元大羅仙帝再出關。
隻手便可橫壓這無盡虛空，哪裡還會這麼麻煩。
不說玄天鑑這等天地至寶，哪怕隨便給他幾萬塊仙晶都行。
可惜沒有，什麼都沒有。
“之後仙盟成立後，我們這個層次的修士，主要要做的事情，其實是尋找出路。”
“尋找通往上界的出路，或是尋找通往其他更高級修真位面的出路。”
“否則受這方天地限制，壽元耗盡，也無法再進一步。”
“天道不絕，留有一線生機，雖然現在我也沒能推演到這一界的出路在什麼地方，但必然存在一條生路。”
李司羿十分肯定的說道，這是天道恆理。
無論再艱難困苦的處境，都必定留存一線生機。
當然，行百里者半九十，大部分人是不願費盡辛勞爭這一線生機的。
無論是修士還是世俗凡人，遭遇困難時都有無數理由和藉口來放棄。
故而，古今豪傑多哉，以大毅力舉天下大事者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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