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桃花街,一品居飯館。
“小楓,你別光顧着吃啊,跟二叔說說,老頭子怎麼說走就走了?”
“二叔,我都說多少遍了,爺爺他是突然病重走的。”
中年男子眼睛轉了幾圈,“你小子別蒙我,老頭子的醫術還能讓自己病死?”
“這我哪兒知道,要不你去問問?”
葉塵楓邊吃邊說,中年男子一愣,“瞧你這話說的,我上哪兒問去?算了,不提這茬,那老頭子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當葉塵楓嚥下口中飯菜正要回答時,卻被飯館內一聲大叫給打斷。
“老闆呢!老闆在哪!……大哥,你這是咋了?你可別嚇我啊!”
循聲望去,葉塵楓發現,不遠處正有一人低頭趴在飯桌上,臉色通紅,整張臉更是由於某種痛苦擰在一起,對於他身旁正焦急問話的朋友更是一句話都回答不上來。
“咋了咋了,都讓開讓我看看……哎呦,這是怎麼了?”
飯館老闆娘大鳳也在聽到動靜後,第一時間跑到了出事那桌客人旁邊。
“你還問我怎麼了?我大哥吃飯吃到一半突然就這樣了,八成是你們飯菜有問題!”
大鳳臉色一紅,飯菜有問題?怎麼可能,這一品居飯館不大,每一樣食材都是大鳳親手置辦,絕不可能有問題。
但眼前這客人臉上的痛苦也不像裝出來的,而且,隨着這人一聲叫喊,飯館內其他客人頓時放下了手中筷子,盯向了大鳳。
“你可別亂說,這麼多人不都沒事嗎?”
“我不管,我大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還愣着幹嘛,趕緊叫救護車啊!”
大鳳一愣,掏出了手機,不管怎麼樣,救人要緊。
然而就在此時,“等等!”,葉塵楓也走到近前叫了一聲。
週二仙心中一嘆,剛纔勸說葉塵楓別管閒事算是白費了。
“你是誰?”不僅客人,大鳳也是一愣。
葉塵楓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搭上了那發病客人的手腕,片刻後又翻開病人眼睛和嘴巴看了看。
“二叔,借你銀針一用!”
週二仙遲疑了下,不過還是解下身上針袋遞給了葉塵楓,抽針在手,葉塵楓就要動手。
“你等會兒!你到底是誰?拿着針想幹嘛?”
說着,病人朋友擋在了葉塵楓的面前,一副你想亂來先過了我這一關的架勢。
週二仙連忙走上前去,“我是鍼灸堂的坐診中醫,小楓是我侄子,也是中醫!你這位朋友情況緊急,小楓這是要給他鍼灸治療!”
週二仙話一出口,眼前男子明顯一怔,“中醫?你有病吧,我大哥這是食物中毒,你一箇中醫來湊什麼熱鬧,趕緊給我閃一邊去!”
男子話一出口,週二仙臉色一黑,葉塵楓卻面色如常,“右手關位脈象沉而數,腹脘痞滿,胃氣上逆已及脾臟,兩眼肉輪發白,如果想讓你朋友好受一些,馬上讓開!”
“你說啥?”
男子一怔,葉塵楓所說他大半兒沒聽懂,但病人臉色卻越來越難看,週二仙都跟着焦急起來。
“讓,讓開……讓他,讓他治……”
病人雖胃疼難忍,但也聽到了幾人對話,強撐着開口說道。
男子一聽,頓時閃到一旁,葉塵楓則不再耽擱,快速出手,於陽明胃經上連下數針,提針得氣,捻動針尾,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圍觀者多睜大眼睛還來不及驚呼,葉塵楓行鍼便已完成。
此時再看,病人雖然不再趴在飯桌之上,但面色臉色卻擰得更緊了,一隻手撫着肚子,喉間涌動,看着想吐但偏偏吐不出來。
“鳳嬸,拿塊生洋蔥來!”
葉塵楓見此突然說道,大鳳不解但眼下緊急關頭,她也不敢耽擱,立馬跑回後廚尋了半塊用剩的洋蔥塊。
葉塵楓拉起病人雙手,以銀針點刺小手指少衝穴,出血後再以手中洋蔥擠壓出汁,滴入少衝穴處,甫一刺激下,病人急忙縮回胳膊。
“你扎我手幹……嘔……”
十指連心,傷口處滴入洋蔥汁,病人只感到心底都疼得抽了一下,正要詢問,卻感覺喉下一陣翻滾,病人衝進衛生間,接着便是一通上吐下泄。
“大哥!”病人朋友一聲驚呼也跟着跑向衛生間。
“這小中醫搞什麼名堂?又是扎針又是洋蔥的,到底是啥意思?”
“我也是頭一次見鍼灸可以把人扎吐,不過這人吐一吐興許真就好了呢。”
豈止圍觀之人不解,就是身爲中醫的週二仙也有些不明白,中醫是有辦法讓人嘔吐,但要是週二仙來做,那也得鍼灸推拿外加中藥配合,萬不可能像葉塵楓這般立時奏效。
“小楓,你剛纔那手法是?”
“天星十二針,二叔聽過嗎?”
週二仙瞳孔猛然一縮,天星十二針!對應人體十二正經,每一條正經之上皆有一原穴,針對不同的病症選擇不同的原穴,效果神奇,乃葉塵楓爺爺生前絕學。
老爺子憑此治病救人,活人無數,但葉塵楓這麼年輕就學會了?週二仙難以相信。
就在此時,病人彎着腰出了衛生間,雖然因爲嘔吐而心浮氣虛,但面色已經好轉大半,然而,直到葉塵楓面前,病人沒說話,他的朋友卻叫囂起來。
“老闆娘!我大哥是在你們飯館吃出毛病的,雖然這位兄弟出手幫忙有所緩解,但也總得有個說法兒吧?”
大鳳一愣,知道眼前這事已然說不清楚,心頭認栽,“那就免了這頓飯錢吧!”
“免了飯錢?你想得倒美!這說好聽的,是你們飯菜不乾淨,說難聽點兒可就是食物中毒!這要是我把這事情捅了出去,你猜衛生局會不會查封你的館子?”
男子咄咄逼人,大鳳一個女人家,哪受得了這個,尤其是聽到要查封飯館兒,當即不知所措起來。
“你的朋友之前是不是喝了什麼東西?”葉塵楓突然問道。
“喝了什麼?就半瓶果汁,怎麼了?”
男子下意識的就回答了出來,週二仙也是一愣,“小楓,你問這些幹嘛!”
葉塵楓卻走向男子剛纔所坐的飯桌旁,拿起一隻螃蟹腿,“果汁性偏酸甘,而你們這一桌子海鮮卻性屬辛味,辛克酸甘,加上你朋友脾胃本就虛弱,上吐下泄也不爲過!”
男子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不管我大哥之前喝了什麼,那也是在這飯館吃出毛病來的,你還想幫着老闆賴帳不成?”
然而,男子不明白,卻有圍觀羣衆聽出端倪來。
“是啊,這海鮮最忌諱跟高維生素的水果一起吃,這人還喝了半瓶果汁,這不鬧肚子纔怪呢。”
“對啊,我還尋思如果是食物中毒,我們怎麼沒事兒呢,虛驚一場,哈哈,虛驚一場。”
大鳳一聽,臉上擔憂之色立減,不是自己的責任,那心氣自然也足了起來,“就是,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還想在這兒詆譭我飯店名聲,我呸,虧我大侄子還出手救了你!”
男子聽後面色一紅,被身旁大哥拽了一把,逃也似的離開了飯店。
葉塵楓也是一愣,大侄子?自己什麼時候成老闆娘大侄子了?難道這老闆娘跟二叔?
葉塵楓看向了週二仙,週二仙老臉一紅,“那什麼,大鳳啊,今天這事兒多虧有我們在,你看改天是不是得弄桌好菜表示一下謝意?”
“感謝是一定的,不過不是你,人可是小楓救的!不是我說你,你這醫術要是有人家小楓一半兒好,你那診所早就財源廣進了,哪會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剛纔那是給年輕人機會!”
大鳳瞥了一眼周二仙轉身回到櫃檯,她雖沒什麼見識,但這葉塵楓出手治好剛纔那人的病卻是事實,所以週二仙的話她是半句也不信,葉塵楓不禁莞爾。
飯後回到鍼灸堂,週二仙是倒頭就睡,葉塵楓卻盤膝坐在牀上,這是他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利用夜裡睡覺時間,引動體內氣息運轉,往往一個大周天下來,即使不躺下休息,身體和精神狀態也能得到極大恢復。
這個方法也是老頭子生前教給他的,只不過,再往深了去,老頭子還沒來得及傳授就一命嗚呼了。
只是他自己或許都沒注意到,這一呼一吸間的頻率,竟然蘊含着某種律動,他的身體也在這種律動中,一點點的增強。
一直到第二天,晨光初露,葉塵楓翻身下牀,早早的來到樓下前堂,他聽從老爺子的吩咐來到城裡找週二仙,爲的就是行醫治病,這第一天看診,自是不能懈怠。
但當他和週二仙一直閒坐到上午十點時,葉塵楓有些坐不住了,“二叔,你這怎麼一個人也沒見着?”
“哎,現在這人看病都去大醫院看西醫,我這個中醫診所能好到哪兒去,幹一天是一天唄!”
葉塵楓心中一怔,昨天飯館一事他就感覺這人們對中醫有些偏見,但也沒料到能到了這種地步,當下心中有些失落。
然而就在此時,卻有一人衝進鍼灸堂,週二仙明顯一愣,“大鳳?你這是咋了,大白天的讓狗給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