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與影 一
形與影
午後的陽光把這片破敗不堪的廢棄廠區曬得暖洋洋的,幾簇雜草在微風中微微起伏,兩隻爭鬥打鬧着的野貓從這片新近被毀壞的徹徹底底的廢墟上奔過,卻被幾個站在那裡的人影唬住,頓時停止了撕扯,各自夾着尾巴鑽進了已經搖搖欲墜半塌了的廠房中去。
空地上漂浮着一層薄薄的煙霧狀物體,雖然微風吹拂着,但是它卻似乎不受風的影響,並沒有被風吹散,而是緩緩的流動着,並且有意識的向中間凝聚。
劉地、瑰兒和南羽正在向這邊迎來,飛在他們前面的是羽毛有些黯淡的火兒。
當他們衝過去之後,看見已經結成人形影氣的周影正緩緩坐起來,他的影刀已經不見了,本身的身影也顯得有些虛淡,這樣的狀況看起來很糟糕,可是至少他還活着,這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周影看着大家平靜地說:“我贏了。”
瑰兒率先歡呼着撲了過去,火兒化作一支火箭,在空中快速的飛行,劃出一個個的“v”來宣泄它的快樂。但是越是走近便越是隱隱發覺有些什麼不對勁的劉地和南羽沒有像他們一樣衝動,劉地與南羽一邊一個停在了周影身邊,擁有些擔憂的目光看着周影。瑰兒高興得叫着,跳着,張開手臂給了周影一個大大的擁抱,但是周影在她的手臂間飄散開,然後在她手臂之外快速地凝聚回來。
“你爲什麼不恢復原形!”瑰兒驚訝地叫起來。
“這就是我的原形。”周影看着她、看着大家有點疑惑地說,“我好象……好象不能變化成人了。”
“不僅僅是這樣吧……”劉地圍着他打着轉,抓着下巴說。這時南羽也抓住了正準備向周影懷裡撲去的火兒:“火兒,你先不要過去,周影的狀態很不對勁。”平時即使周影作爲影子狀態出現的時候,也是有實體的,可以觸摸到,可是他現在卻好像只能以虛幻的形態存在。
周影嘗試着凝聚自己的身體,可是片刻之後向着大家搖搖頭:“不行,我的法力好像損失很大,身體無法凝聚起來了。”
“無法凝聚起身體來,那豈不跟打回原型差不多!”劉地伸手在周影的身上試探幾次,每一次的結果都是穿過了他的身體。
對自身檢查一遍的周影點點頭:“看來至少損失了兩百年的修爲。”
兩百年,即使對於壽命遠遠長於人類的妖怪們而言也不是一段短暫的時間。兩百年的修爲對於妖怪們來說更是可能代表了整整一個修行的層次。特別是周影這樣僅僅修行了三百多年的影魅,抽掉兩百年的修爲幾乎等於把他打回了原形。想不到周影好不容易在這場與九尾狐的爭鬥中保住了性命,卻又要遭受這樣的結果,大家的臉上都流露出不忍的神情。只有周影自己若無其事:“只要還活着,法力可以慢慢修煉。”他這麼說,同時看着越融環的屍體。
越融環的屍體就躺在不遠的地方,因爲在這幾天內被極度不安的火兒當作泄憤的工具幾經蹂躪,所以早已經看不出它曾經是那樣有着華美皮毛的九尾狐了,本來白色的毛皮處處被火兒烤得焦黑,完好的地方也沾滿了灰塵,屍體的氣味還吸引了許多蒼蠅正在圍着它打轉。
這就是死亡,生前再多麼高傲強大的生物,都最後也逃不過同樣的結局。
“火兒,把它火化了吧。”周影說。
火兒二話不說,馬上就一團火焰噴射過去。在它這麼疲倦的狀態下還能發出如此程度的火焰,可見它是多麼願意把這個可恨的敵人銼骨揚灰。越融環的屍體在火焰中瞬間化爲了灰燼,劉地一揚手,一陣風勢捲過,把那些骨灰吹散在空氣中,終於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那正是風文遠的結局,今天又原封不動的出現在了越融環身上。
“也許他們在什麼地方還會重逢,”南羽看着這一切輕輕地說,“只要能夠再見,他們一定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分離了……”
瑰兒緊緊摟着南羽地手臂,“嗯”了一聲,點着頭。
“行了行了,可以回家了,好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了!”火兒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打着哈欠準備像往常一樣到周影懷裡睡覺。南羽連忙再次抓住它:“火兒,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觸碰周影。”
“爲什麼!”火兒發出一聲尖叫。好不容易事情結束了,周影還活着,它以爲一切可以恢復往常的軌跡,現在忽然跟它說不準接近周影它怎麼接受的了。
“周影的修爲損耗的很多,現在他的狀態承受不了你的力量。如果你碰他,輕則使他大傷元氣,重的話或者會因此喪命。”劉地很是鄭重地說。
火兒惡狠狠地衝他叫:“我不信,以前影沒有變成人的時候也整天抱着我,也沒有喪命!”
“那時候你還小,你的力量不足以傷害到他,可是現在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剛孵化出來的小必方了。”南羽溫柔地摸摸它的頭說。
劉地的話火兒可以不相信,但是南羽從來不會對它說謊。火兒無助地看看周影,看看南羽、瑰兒、劉地……
它沒有再說話,垂頭喪氣地率先向家的方向飛去。
“火兒,其實你不用這麼沮喪的,也許周影只是因爲受傷太重暫時的失去了法力,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過幾天他說不定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南羽的安慰讓火兒好受了一些,雖然不能觸碰周影,可是還是不離他左右的飛着:“影,我命令你趕快好起來,不然你叫我在哪兒睡覺?在哪兒打滾?”
“我知道。”周影帶着歉意說,“我會盡快修煉的。”
“不是儘快修煉,是立刻給我變回來你知道嗎!”
“知道,我知道。”
瑰兒偷偷低下頭抹掉眼裡的淚水,一把抓過火兒說:“周影剛剛醒過來需要休息,不許再煩他了!我們來開個宴會慶祝吧?大家想吃什麼?儘管說出來,我去做!”
美食的誘惑暫時打消了火兒的一肚子委屈,立刻扳着翅膀上的長翎毛一五一十地數了起來:“這個,那個,這個,那個……”
周影縱身躍入劉地的影子中,隱身在裡面再次進入了休眠狀態。這場決鬥令他極度虛弱,在可能的情況下他必須儘量的休養生息。至於重新修煉,那要等到他的元氣恢復之後再開始了。
一行人緩緩離開這座廢墟,向着周影闊別多日的家走去。夕陽從天邊的雲層中透照下來,給周圍的一切鍍上了一種美麗的色澤。明天看起來還是個好天氣,至少那會是嶄新的一天。劉地邊走邊向着天空揮舞了一下手臂。
大家都圍坐在周影家的沙發上。
劉地難得的坐的端正,而火兒也例外的老實地伏在林睿的膝蓋上,周影用影子的形態坐下來,姿態式很是古怪。大家都是面帶憂慮,特別是火兒,眼睛裡都快要冒出火來了。
周影在跟越融環決鬥後已經休息了半個多月,他的法力雖然也恢復了一些,但是也僅僅是可以令他凝聚出實體來而已,根本不足以變成人形。南羽和劉地剛剛對周影進行了聯合檢查,確信的宣佈他的狀況是真的被打回了原形,而不是火兒所期待的暫時性的衰弱狀態。
“只是二百多年的修爲而已,”劉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些,“其實這已經比最糕的情形好了很……”
“至少二百五十年!”火兒尖叫起來,“他現在都不能抱我了!”
“那麼我就再修煉二百五十年。”周影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顯得很平靜。如果是一般的妖怪,憑空失去了十之九的修爲,即使生性樂觀的不至於難以接受,肯定也是在心裡懊惱不已。可是周影卻是真的看得開,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並不害怕努力與等待,對他來說再修煉上幾百年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可是火兒不能接受。
周影的法力在這一場惡鬥之後至少損失了十之七,這樣的他與現在的火兒相距太遠,以至於必方的一次觸碰都有可能使他這個法力剛剛夠凝聚成影的影魅灰飛煙滅,於是火兒便被衆人再三勒令不許靠近周影。從最初的極度不甘心,火兒的情緒已經轉化成了一種極度的沮喪,一說起這件事便垂頭喪氣的。現在居然雪上加霜的告訴它,它幻想着的忍耐上一段時間周影就會恢復的事情也成了泡影,它想要得到父親的愛撫需要等上二百五十年,這讓它怎麼受得了。
“我不幹!”火兒的不滿爆發,衝着周影大吼起來,“我就是不幹!你給我馬上變回來。”
“對不起,火兒……”
“我就是不幹!你立刻變!立刻!”
“火兒,周影他自己也不想這樣的,你就別再任性了。”
瑰兒的勸解更是火上澆油,火兒身上的火苗噌的一聲便冒了起來:“我就是不聽!我就是要鬧!我不管,誰叫他自己跑去找那個九尾狐的!誰叫他不帶上我的!就是他自己找的!現在給我變回來,賠償我的損失!”
“火兒你怎麼不講理呢。”
“我就是不講理!”火兒自己也知道不管怎麼無理取鬧,周影的情況都不會再突然產生變化了。如果周影不貿然決定他自己去對付九尾狐,如果周影不是甩開自己偷偷溜走,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這明明就是因爲他任性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的,明明自己纔是受害者,大家還來說自己任性!它越想越是委屈氣憤,飛起來從窗戶裡衝了出去:“我要離家出走,別來找我!”留下週影滿目的無奈呆坐在那裡。
因爲瑰兒做得的食物的誘惑,火兒的離家出走只持續到晚飯時間,但是它的委屈與不滿可並沒有所減少,所以在家裡根本不理周影,吃完了飯一抹嘴就走,連覺都不在家裡睡了。而它在外面的種種作爲也不斷地通過劉地或者林睿傳到周影的耳朵裡。
“火兒莫明其妙的把人家羅天打了一頓,就是因爲人家好心地問了一句最近怎麼沒看見周影。”
“快想辦法阻止它!火兒在一家一家的燒電影院,因爲現在正放映的那部電影裡面的一個工作人員名字剛好叫周影。”
“火兒在家嗎?它怎麼連我媽媽的學生也打!他們在背後議論周影的事是不對,可是也不能他們打的上不了學啊!”
“周影,你們家火兒太過分了,居然用別人吟詩時說了句‘無數楊花過無影’做理由就吃了人家!它是不是想在立新市搞*啊!”
“今天火兒在市中心廣場放了把火,燒掉了好幾輛汽車,就是因爲其中一輛的車牌尾號跟你的出租車一樣。”
“火兒今天……”
“你們家火兒……”
這樣的信息不絕於耳,劉地、南羽和林睿也因爲跟在後面爲火兒收拾殘局而一個個筋疲力盡。到了此時他們不得不佩服周影——以前幫火兒打掃戰場的事情可都是他一個人包辦的,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那麼好的精力與耐力。
可是現在原來唯一能管住火兒的周影現在根本無法約束它,相反的,如果周影管它,它就會更變本加厲的胡鬧,甚至可以說,現在它的種種行爲就是衝着周影來的。
“叛逆期啊……叛逆期啊……”劉地這樣搖頭晃腦地感嘆着,“叛逆期的孩子就是難以管束啊……”
“這不是火兒的錯。”周影堅持這麼說。現在的他充滿了對火兒的歉疚之情,不能好好照顧火兒,那就是他的不對。
“不管是誰的錯,最重要的是再這麼下去大夥兒都受不了了!”劉地用指節怦怦地扣着茶几的玻璃面說,“火兒這麼折騰,說實話連我都有搬家的心了,何況是別人!”
周影黯然地說:“我很抱歉。”他知道這些天劉地和南羽,特別是劉地爲了應付火兒地種種作爲,爲了給它善後,幾乎是吃不好睡不好,做夢都在做火兒燒房子的夢。
“我說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想想辦法,怎麼才能阻止它這麼瘋下去,也只有你能管管它了。”
周影嘆口氣,要是現在他能管住火兒就好了,可惜火兒一直在跟他賭氣鬧彆扭,甚至可以說火兒最近的這些胡鬧就是因爲跟他賭氣才發生的,如果他去勸說,很大的可能會適得其反,令火兒變本加厲。
劉地搖着頭:“總之它就是你的責任,你自己去想辦法吧。在這麼下去我可就要罷工不幹了!”
原本的火兒雖然是立新市的妖怪們的心腹大患,可是總算還有周影可以約束它一二,再加上性格單純,它的行爲規律大部分妖怪可以摸到,還算是可以忍受。如今沒有了周影的管束,它又開始不按牌理出牌,立新市的妖怪們怎麼能不感到大禍臨頭。除了公推劉地去上門跟沒有好好教育孩子的周影談判外,他們也只有收拾好包袱,準備搬家的打算了。
周影覺得自己該去跟火兒談談,雖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可是他想跟火兒說說話。他們兩個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的說句話了。以前不管幹什麼火兒總喜歡跟在他身邊,即使他修煉的時候火兒也會停在他的頭上或者膝蓋上。現在和火兒不得不和他保持距離,就連周影也覺得生活變得很彆扭,更別說是火兒了,也怪不得它整天靠着搗亂破壞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火兒回來過嗎?”周影問廚房裡的瑰兒。現在好像只有瑰兒的手藝可以吸引火兒回到家裡來了。
瑰兒指指臥室。
周影輕輕把臥室門輕輕推開一個縫隙,看到火兒果然正在牀上滾來滾去。他們家裡的臥室與牀鋪基本上就是個擺設,火兒固定的睡眠地點勢周影得口袋或者膝蓋,而不需要睡覺的周影只是爲了學習人類的行爲纔會象徵性的在上面躺躺。火兒平時倒是很喜歡這張大牀,雖然它睡覺的地點在周影口袋裝的火柴盒裡,但是有空的時候喜歡在牀上滾滾,這也就是他們家爲什麼需要老是更換被烤壞的牀單的緣故。
此時火兒正在牀上百無聊賴的打着滾,最近它不能到自己專署的位置睡覺,這張牀倒是終於發揮了它的作用。
周影正想走進去時,卻看到火兒的動作停止了,它半趴在牀上,呆呆得看着牀單上的花紋,忽然眼睛裡啪嗒啪嗒掉下淚來。火兒的眼淚是一團流動着的“火水”,落在牀上立刻引起了火苗。火兒自己胡亂用翅膀怕打着,還匆匆抹着眼睛,顯然不想讓別人看見它在哭。就連周影這麼多年來也只看見過火兒哭過兩次,一次是周筥去世的時候,另一次就是今天。
周影悄悄關上門,又退了出來。
他在劉地身邊坐下來,沉默了良久忽然問:“有沒有讓我恢復法力的辦法?”
劉地一下子愣在那裡,過了一陣才說:“什麼?”
“我想盡快恢復法力。”
劉地歪着頭看着他。周影應該是比誰都明白修煉需要一步一個腳印的道理的,而且在出事之後他對於自己損失的法力也沒有過多的沮喪和不捨,爲什麼會忽然提出這個要求來?劉地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根由,嘆口氣說:“火兒慢慢會明白的,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你這種情況想要快速恢復法力,除非有神仙級的人物助你一臂之力,再不然是有仙丹妙藥輔助你修行,否則根本無法可想的。”
周影不甘心地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劉地一攤手:“要不然你去吃別的妖怪吧,吸收他們的修爲,那樣還能恢復得快一些。”
周影皺起眉頭,開始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瑰兒從廚房走出來,把手裡的盤子重重向桌子上一放:“劉地,你別給周影出損主意,現在夠亂的了。”
劉地伸手從盤子裡拎出一根雞腿塞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是他自己問我的啊。”
瑰兒邊地頭收拾着四處凌亂的客廳邊說:“說起令人快速增長法力的靈藥我倒是知道一種。我小時候聽母親說過,有種黃帝有種靈藥名叫回天丹,就是專門給因爲意外修爲受到巨大損害的人用得。我的曾祖母的一位好友曾經在重傷之後僥倖得到過這種丹藥,因此才保住了一身的道行,最後得以修成正果。”
“有這種好東西你幹嗎不早說!”火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裡出來了,揪住瑰兒的領子大聲喊。
“我說了有什麼用?”瑰兒白它一眼反問。
“我要去找來給影吃!”火兒大聲宣佈,“那樣影就可以馬上恢復正常了!”
“你去哪裡找?”
“就你說的那個皇帝那裡就行了!他大概是住在北京吧?那個叫故宮的地方我去過!”火兒信心十足地宣佈,“只要我一嚇唬他立刻就會乖乖的交出來的,你放心好了!”
劉地捂着頭呻吟一聲:“周影,你平時都是怎麼教育孩子的?怎麼連基本常識都沒教過它?”
周影搖搖頭:“火兒,她說的是天帝黃帝,不是人類的皇帝。這兩個字不是一個寫法,你看,這是‘皇帝’,這是‘黃帝’。”
劉地又呻吟一聲:“只是兩個名字寫法不一樣嗎?”
周影想了想又說:“黃帝很厲害,你是打不過他的。”
“喔……”火兒明瞭地點着頭,“我明白了,到時候我會從背後偷襲他的。”
劉地哈哈大笑着倒在沙發上:“你想從背後偷襲黃帝!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周影,真不愧是你教出來的孩子……”
瑰兒也跟着笑了一陣子,覺得這樣會傷害到周影與火兒的自尊心,連忙忍住笑對火兒說:“黃帝是上天五帝之首,位居中央的天帝,是能夠號令衆神仙的神中帝王。我們這樣的小妖怪小靈獸,連他的面都見不到的。”
火兒張大了嘴說:“他那麼厲害?是啊,我好像以前也聽周筥說過似的。”以前周筥給周影上課的時候雖然老是抓它去旁聽,但是它卻總是千方百計的逃課,對於周筥來說教一個木頭腦袋的周影已經夠辛苦了,再加上火兒也實在受不了,所以對它也就放任自流。火兒的知識大多數都是在周影身上睡覺的時候順便聽來的,呈現一鱗半爪狀態並不奇怪。
“黃帝好像也有一隻必方靈獸,不過人家可是堪稱靈獸之王的。平時爲黃帝駕車,都是趕着六條蛟龍。你這個樣子的話,一條蛟龍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吧?”劉地故意地說着風涼話刺激火兒。要知道水火相剋,身爲必方卻可以駕馭六條蛟龍,可見它的實力有多麼強橫,與火兒相比自然一個在天上,另一個地面都夠不着,遠在三十幾層的地下室呢。
“哼,”火兒不忿地說,“有什麼了不起!等我長大了,也弄上幾條蛟龍來給影拉車。到時候咱們家的出租車連油都不用耗。”說到這裡,它的聲音低了下去,剛剛有些笑聲活力的屋裡又靜了下去——周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次開上他的出租車?如果他的法力不能恢復,就算真的找來蛟龍爲他拉車又怎麼樣呢。
火兒垂着頭半晌,忽然說:“那個靈藥藥在什麼地方能找到?”
瑰兒猶豫着問:“你,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去給影找回來。”火兒斬釘截鐵地說。
“剛纔說得你沒聽懂嗎?”劉地拍拍它的頭,“黃帝的靈藥是你這樣的小靈獸可以覬覦的嗎!”
“我搶不來不會偷嗎?偷不來不會騙嗎?騙不來不會……瑰兒,如果騙不來還能怎麼辦?”火兒搖頭晃腦地問。
劉地重重敲了它一下:“你聽不懂我說話嗎!天帝居住的崑崙山是什麼地方?只是外圍的弱水與火焰山你就不可能過得去!”劉地自認爲就算的上是夠大膽包天了,沒想到比起火兒的無知者無畏來還差的遠。不管多麼強大的妖怪,到了神人面前還不是跟小孩子一樣的軟弱無助。所謂強大的靈獸,也不過是神人們的寵物、隨從而已。不是劉地膽子小,而是那是在超出了他能夠想象的範圍,如果沒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又怎麼會被稱之爲神。
“其實不一定非去崑崙山的。”瑰兒小聲說。
火兒馬上把頭貼過去問:“爲什麼?爲什麼?”
瑰兒說:“我聽母親說,當年我曾祖母的那位朋友並不是從崑崙山得到那種靈藥的,而是青要之山。”
“青要之山,帝之下都。”劉地喃喃地說。
“什麼叫帝之下都?”火兒忽閃着眼睛問。
“就是天帝的別墅!”劉地言簡意賅地回答,“那裡會有天帝的靈藥也不奇怪,畢竟是天帝住過的地方。”
“瑰兒,你媽有沒有說你曾祖母那個朋友是怎麼偷出來的?”火兒仔細地打聽。別人能辦到的,他火兒也不會比人家差。
“她可不是偷來的,而是青要之山的山神武羅賜給她的。武羅神沒有修成正果之前也是山鬼中的一員,看到同族受傷於心不忍,特別下賜靈藥,救了我曾祖母的那位朋友。”
“山神是什麼?”火兒又問。人間界的山林早已沒有了山神們的護衛,所以它不太清楚山神是什麼人物。
“就是給天帝看門的。”劉地再次回答。
“喔,原來是看大門的老頭……”火兒點着頭說,“叫那個老頭也給影一顆靈藥不行嗎?”
“誰是老頭!”瑰兒把靠墊丟在劉地臉上,“你別亂教火兒東西,神也是你可以這樣亂說的嗎!”武羅神是山鬼家族的驕傲,她可容不得劉地這樣不敬,“火兒,我曾祖母的朋友也是山鬼,武羅神救她是因爲出於同族的香火之情,她憑什麼幫周影呢?我們這樣的身份,連她的面都見不到的啊。”
“那就偷她的,搶她的!她應該不是什麼神仙的皇帝了吧!”火兒興沖沖地宣佈,“影,你在家裡等着,我找到她弄到靈藥就回來。”說完就準備向窗戶外面飛。
劉地提高聲音問:“火兒,你知道青要之山在哪兒嗎?”
“我會找狐狸去幫我查地圖的。”
劉地再次捂住頭呻吟:“周影,你就不能教給它一點常識性的東西嗎?”
“火兒,青要之山在另一界,距離這裡不僅僅是用距離可以形容的。”南羽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拍拍火兒的腦袋說,她向大家有些擔憂地問,“你們要到青要之山去取靈藥幫助周影嗎?”
“只是剛好說到那裡又可以幫助周影的靈藥,沒有說要去……”劉地說着說着忽然咬着嘴脣停下來,半晌後擡起頭向大家說:“就是去也沒什麼不可以啊?”
屋子裡一片寂靜,還是火兒狂傲的不知所以的叫聲打破了沉寂:“就是啊,我非去不可,你們就在家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火兒不能去!”劉地斷然地說,“我們當中只有我是去過諸界的,所以要去的話我必須去,然後是南羽,她的經驗和法力可以做我的助手。這樣一來,就必須有人留在這裡保護周影和瑰兒——你們應該知道火兒……呵呵,還有我惹下的仇人有多麼多吧,如果連火兒都離開了,他們一定會對這周影下手的。”
南羽點着頭說:“不錯,劉地、火兒、我,我們三個不能全都離開。”
“那就我和南羽去,劉地留在這裡!”火兒不滿地叫着說。
“你沒聽懂我的話嗎,只有我去過諸界,你們如果沒有我帶路,連青要之山在哪裡都不知道,還談什麼取靈藥!”劉地認真地對火兒說話的時候還真不多見,他盯着火兒說,“你知道青要之山在那一界嗎?你知道諸界之中都有什麼樣的居民嗎?你知道你們必方的剋星龍族在什麼地方出沒嗎?你知道各界的山神、地神都需要怎麼打交道嗎?”
火兒雖然不甘心,但是還是搖搖頭。
“所以說我必須去,而你……”劉地的正色沒維持多久就消失了,一臉欠揍的樣子對火兒問,“你不想跟我一起旅行吧?”
“哼!我要去搶靈藥!我要幫影!我就是要去!”火兒開施展無賴戰術,又是喊叫又是打滾,“我要去,我就是要去!”
“火兒,我們一定會給周影把靈藥帶回來的,你不相信我嗎?”南羽向火兒保正說。雖然她心裡清楚地知道,這次倉促的決定遠行並不是什麼很好的主意,想要找到能夠幫助周影恢復的靈藥談何容易,即使找到了,憑着自己和劉地這兩個妖怪,也不見得能夠“拿”的回來。可是現在安撫火兒是最重要的,她只能把自己說的信心十足一些。
“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一直在聽着他們計劃的瑰兒忽然說,“南羽不要去,我跟火兒和劉地去。”見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她咬着嘴脣,過了一會才說:“我是個山鬼,在人間界以外的諸界山鬼都是很受歡迎的,而且武羅神是山鬼一族的前輩成神,她對同族向來是很照顧的,也許因爲我去了,事情成功的可能還大些。”瑰兒說完眼巴巴地看着南羽,生怕她會因此不高興。
南羽點頭:“對……也許這樣纔是最好的辦法。”
劉地的腦子飛快地轉動着,留下南羽帶上瑰兒和火兒?這樣一來實力上並沒有弱多少,還有了一個很好的外交使節,唯獨就是火兒這個傢伙指揮起來難度大一些。不過單獨留它在立新市保護周影也是一樣令人不放心,還是南羽更可靠。他看着火兒說:“我先說好了,跟我一起出去的話就要什麼都聽我得,不然我就把你扔在異界不管了!”
火兒聽到自己可以跟着去已經大喜過望,根本沒有聽清楚劉地說的是什麼就點了頭,撲到瑰兒的身上又蹦又跳着:“瑰兒,還是你最好!”
“那麼……”劉地看着周影說,“就這麼決定了。”
周影自始至終沒有發表意見,一直坐在那裡看着大家,當劉地問他的時候他還是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直到劉地要大家散去各自準備時,他才向劉地說:“你要照顧好他們。靈藥不重要,你要把他們帶回來。”
劉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向他嚷嚷:“那我呢?我的死活就不用管了嗎?”
今天酒吧中有種奇怪的氣氛。
吳奇一邊爲客人調酒一邊在心裡暗暗嘀咕。
在他眼中,客人分爲正常與不正常的兩種,正常的一種來到這裡無非是來喝酒、跳舞、吸毒、談戀愛、色情交易拉客人的。而不正常的那一種就可能做出種種難以理解的就行爲來。比如旁邊那個角落中的客人,看起來就真的挺古怪。
那個濃妝豔抹、衣着暴露的女子,本來一看就是從事“那種”職業的,卻拒絕了好幾個看來很有錢的“客戶”搭訕,現在主動與一個衣着打扮象民工的男人坐在了一起,擦肩挨臂地不知在說着什麼,神態很是親密。
而在吳奇眼前的這個客人明明點了一杯白酒,可是發了一陣呆後,對吳奇放在他面前的酒杯視而不見,反而奪過吳奇正在爲別的客人調製的一杯雞尾酒走了。他在酒吧裡轉了半天,也湊到了那個“民工”的桌子前,按着那個“民工”的肩膀坐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一個全身名牌,“外包裝”價值超過十萬的大款走進酒吧,對周圍的熱鬧看都不看,目不斜視地也走向了那一桌,坐在了“民工”對面,手上戴的大鑽戒把桌子敲得直響,對民工慷慨激昂地說着什麼。
一個民工也有這麼大的魅力?當又是三、四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走向那個民工,也對他十分親密地說着話時,吳奇忍不住在心裡咕噥一句。
接下來又一個人走過吧檯,走向那個一大羣人圍繞着一個民的角落時,吳奇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因爲雖然是在昏暗地酒吧裡,可是吳奇還是眼尖的認出這個剛剛經過的人來——偶像巨星羅天。象他這樣的大明星,沒有化妝,沒帶墨鏡,身後一個跟班都沒的來到這個三流都不達標的酒吧中,跟一羣“小姐”,一個大款,一個大衆臉一起,圍繞着一個民工竊竊私語,這種情況讓誰看見了也會好奇,都會想要知道真相的,不能怪我好奇心太重……吳奇這樣安慰着自己,看看客人不多,從吧檯後溜了出來。
“鹿九,你就招了吧,說出來對你又沒有壞處,不說的話……哼……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最先來的女子火辣辣地掛在“民工”身上,向他的耳朵吹着氣,聲音嬌滴滴的,只是說話的內容與她的表情可不太符合。
“民工”向旁邊躲閃着,苦着臉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別來問我啊,我跟他們又不熟,你們應該去問林睿、去問南羽啊。”
坐在他另一邊的大衆臉重重在他肩上一按,使得他本來有些“離地”的屁股一下子又落回去:“我們不知道他們知道的比你多是怎麼的!可誰敢去問他們啊?姓白的一大家子九尾狐早就放了話,誰敢惹林睿就等着他們舉族從青丘之國來聲討。南羽那間醫院進去的妖怪都什麼下場你不知道嗎?更何況裡面還有一個……總之不問你問誰?你老老實實說了吧,別再跟我們耍花招了。”
不就是欺軟怕硬,林睿和南羽他們惹不起,就來欺負我這個老實人,鹿九小聲咕噥。
“自己在那裡咕噥什麼呢?快說,快說!”
“是啊,親愛的小鹿兒,你就跟我們說說……”
“鹿哥哥(葛葛),說嘛……”
“鹿九,這些年我可沒少照顧你的生意,你得豬我買了多少,你自己算算!你小子不會這麼眉義氣吧……”
“鹿九,這可是你叔叔問我要的演唱會門票,你不說,我乾脆撕了它也不給你們了,你自己去跟你叔叔解釋。”
“各位,你們別來逗我,我真的不知道……”鹿九雙手抱頭求饒,“你們饒了我吧,劉地和火兒的事你們都不敢問,我怎麼敢多管?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啊……”
“誰不知道你是劉地的朋友,他那個人雖然可怕,對朋友還是沒得說的。”
“就是啊,劉地爲了陪你喝酒,連我們的約會都不赴,他的事你還能不知道。”
“說的也是,咱們立新市誰不知道你那個養豬場,其實你是個掛名的老闆,幕後真正的大老闆是周影,火兒是董事長,你也算是給他們打工的員工,老闆的事情你會知道?”
“我冤枉啊……那個養豬場真的是我自己一磚一瓦的建設起來的啊……”鹿九見與他們怎麼也說不清,大聲喊起來。
這時羅天把手中的票向他手中一塞說:“其實你自己想想,我們幾個的處境與你是一樣的,他們不在這裡或者出了事,我們這些平時與他們走的比較近的,肯定也會受到影響的。你別忘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平日看我們不順眼的傢伙是看在他們面子上忍着不動得,他們要是有什麼變故,你說那些仇家會不會趁機對我們下手呢?你有什麼消息說出讓大家做個準備,別藏着掖着了,難道我們還會少了你的好處嗎?”
大衆臉也說:“你叔叔鹿爲馬出了名的貪生怕死,消息靈通,向來扯着劉地的虎皮做大旗的他會一點消息也沒有?他有消息會不告訴你這個侄兒?你別胡弄我們了。”
鹿九一臉苦像說:“我叔叔不讓我亂說話。”
他這麼一說,等於是間接地承認了他有別人不知道的消息,其他人更加不會放過他,一擁而上,恐嚇、誘勸、哄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惑之以色,在他們種種手段之下,鹿九這樣的老實人終於抗不住,被撬開了牙縫。
“劉,劉地,他……確實不在立新市……”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淺言即止。可是大堤一旦出現了裂隙,崩洪只是時間的問題,更何況面對的對手的尤如滔滔江水氾濫般的攻擊,鹿九吐露的秘密也就越發不可收拾。
“火兒,瑰兒也跟他去了……不是不回來了,他們一定回來的,不知道去哪,好像是去了瑰兒的老家,找她的親戚爲周影治病,周影沒生病,沒有生病……他只是失去了大半法力,變不成人了……沒有,我沒有說……我什麼也沒說啊……都是你們逼我的……”
大款模樣的男子蹺起二郎腿,點上根菸說:“你都說到這種程度了,以爲劉地他們還能當作你什麼也沒說嗎?爽爽快快地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明白吧,我們幾個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羅天拍拍鹿九的肩安慰說:“是啊,在右是個死,說出來了不還圖個痛快不是。”
鹿九一臉的認命,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說:“罷了,我就告訴你們吧!周影前些日子不知發了什麼神經,居然沒有帶火兒便和一個九尾狐去比鬥,結果九尾狐是被他殺了(衆人的吸氣聲,所有人都認爲周影的厲害來自於有個火兒在身邊,說實話大家都並不是很看中周影自身的能力,聽說他可以自己獨力對付一隻九尾狐,都有種對他刮目相看的感覺。),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傷,修爲大減,現在變不成人了。劉地和火兒要跟瑰兒到她的一個親戚家,去幫周影找一種可以恢復法力的靈藥,所以現在都不在立新市。而周影躲到南羽那裡去了——你們也知道,平時火兒、劉地惹下了多少仇家,都兩隻眼睛盯着周影呢。我叔叔知道的就這知多了,我們已經決定回老家去躲一段時間了,你們也好自爲知自己看着辦吧。”說完站起來匆匆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是些見機快的妖怪,從這幾天劉地、周影等幾個立新市最厲害的傢伙出入不正常上,就推斷出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所以找上了消息靈通著稱的鹿爲馬的侄子鹿九(鹿爲馬狡猾非常,是很難從他口中套出話來的)。沒想到最後聽到的,是這樣一個驚人的消息。
沉默了良久,羅天率先說:“我的巡迴演唱會也該開始了,我看第一站就先從東南亞開始好了,大家有空的話來捧場!我先走了,還有好多事要準備呢。”
大款在他走後點着頭:“最近澳洲那邊的羊毛收購有點問題,我還是應該親力親爲的去看看的,生意交給手下就是不放心啊……呵呵,回來再請各位喝茶啊……”
幾個女子嘰嘰喳喳地咬咬耳朵,也一起說:“我們早就想去瑞士滑雪了,這次正好一起去,人多熱鬧,咯咯咯咯……”
大衆臉沒有去計較這個季節瑞士能不能滑雪的問題,目送着許諾給他帶瑞士禮物的女子們離去。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後,他拿着杯子喃喃自語:“一個個的跑的都挺快的,可是周影現在是最不安全的時候,連你們這些平時在他羽翼下受庇護的都跑了,都不管他,只靠南羽一個保護他,行嗎……喂,人類,你出來,結帳了,他們的會部由我付。”
吳奇見偷聽被發現,訕訕地走了出去。
反正剛纔的那些令他聽得莫名其妙的話他全記在腦子裡了,就憑偶像巨星羅天的金字招牌,在那些專門挖明星隱私的記者們那裡應該也可以賣到個不錯的價錢。
大衆臉看着他,神色嚴厲。吳奇無所畏懼的看回去,誰怕誰啊,你們敢在公共場所說,還怕我聽不成?反正我已經聽在耳朵裡了,你還能從我腦袋中挖了去不成?
大衆臉皺着眉想了想說:“忙着說話居然都連最起碼的警惕性都沒有了,幸虧是個人類,要是……怎麼處置你纔好呢?算了,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吃東西。”
吳奇對他的話茫然,卻看到大衆臉伸手向他的額頭按下來。吳奇閃躲不及,只感到對方的手指像火炭般的炙熱,自己的頭疼痛欲裂,腦子中象被塞進去了一團火似的,頓時大叫一聲昏倒在地。
凌晨,當酒吧停止營業,工作人員們開始打掃收拾時,才從沙發下拖出了失蹤了大半夜的吳奇。吳奇一身酒氣的被同事們搖醒,只感到頭就像平日宿醉之後一樣,痛得厲害。至於自己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又是怎麼到了沙發底下,甚至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他全然記不起來了。
泉先兒今天的收穫不錯。
賣珍珠的全部款項大約有三萬,再加上一些亂七糟的酬勞,一天的收入突破四萬大關,值得慶祝一下了。所以她走在街上步履輕快,準備買點什麼不超過十元錢的小東西慰勞一下自己。
泉先兒的淚水可以化爲珍珠,那些珍珠的質量可比貝殼中培育出來的好上一些,比起現在滿街的人工養殖的珍珠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她雖然喜歡錢,也還不至於故意爲了讓自己流淚而去哭,以前出售的珍珠都是平時有點小小的傷感後積攢下來的,數量不會很多。前些日子瑰兒向她推薦了一大堆偶像劇,裡面那些悲歡離合的情節騙下了她許多的眼淚,也使她的收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
“呵……”一邊想着口袋裡的鈔票一邊傻笑,泉先兒在一這音像店門口徘徊了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以後還是從瑰兒那兒借來看吧,自己去買這些電視劇太花錢了。她打定主意一轉身,卻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正一人揹着一個大包裹走在人羣中。這兩個人真是古怪,老是作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張老兄,張大嫂。”泉先兒腳步輕快地走過去,伸手從背後在兩個人肩上各拍了一下。
誰知道這種熟人見面打招呼的常用方法,在這兩個人身上卻起到了驚天動地的效果,只見他們雙雙發出一聲慘叫,一蹦十米高,然後回頭擺出了攻擊的架式。
泉先稱與周圍目睹這一幕的人類全愣在當場,整條街道呈現出停滯的狀態。
張老頭與他妻子見身後的是泉先兒後,也大張着嘴,半天才舒口氣說:“原來是你,你嚇死我們了,這種時候嚇人會嚇死人的。”
泉先兒不解地問:“什麼這種時候啊?你們這是去哪兒?怎麼還揹着行李?是要搬家麼?”
張老頭見身邊的人類已經從驚訝中清醒,紛紛開始議論着眼前這對年過半百的老頭老太太剛纔是否真的蹦了十幾米高。
張老頭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便神神秘秘地拉了泉先兒,在人羣發出更大的騷動之前溜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裡。他賊頭賊腦地四下看看無人,讓他的老婆把守在巷口,才壓低了聲音對泉先兒說:“你還不知道嗎?出大事了!”
泉先兒被他們夫婦的怪異舉動影響,也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神秘地問:“出什麼事了?又有什麼妖怪來搶那個莫虛有的清淨寶珠了嗎?你就把事情推到劉地身上去好了。再不然索性告訴對方真相,免得在那裡死要面子活受罪。”泉先兒對於他們爲了自己的面子死撐着騙人的行爲十分不理解,好言相勸着。
“不是那麼回事!”張老頭用手勢加強着自己的語氣,“是……”他再次四下亂瞟,街道老婆發來的安全信號,確定了周圍沒有偷聽者之後,把聲音又壓了壓地說:“是劉地、周影他們出事了……”
劉地、周影他們出事?泉先兒眨了半天眼纔回味過來。
劉地和周影出點什麼事在立新市意味着什麼,就連泉先兒這個住在城市外面的“海中生物”也知道。“可是誰敢惹他們啊?他們怎麼會出事的?出了什麼事?”劉地與泉先兒算的上是“酒中知己”,所以泉先兒對他還是有一定的關心的。
“他們啊……”張老頭再次偵察周圍之後,幾乎是趴在泉先兒的耳朵上說,“前些日子周影不知犯了什麼瘋病,跑去招惹一個九尾狐——他有了瑰兒和南羽還不夠嗎?還到處拈花惹草?(泉先兒用力點頭)而且更離譜的是,他還不帶上火兒就去跟人家打鬥,結果被人家打回原形,現在變不成人了。劉地和火兒得知瑰兒有個親戚有種靈藥可以幫他恢復,正打算跟着瑰兒去她老家,買也好,騙也好,搶也好,偷也好,反正是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你想想,周影現在那個樣子,劉地和火兒又不在,立新市不是馬上就要天下大亂了嗎!我們兩個老樹皮可受不了折騰了,這不,準備到山中去躲躲。好心勸你一句,你最近也最好還是呆在海里不要出來了。”
張氏夫婦轉達眼消失在街道盡頭,泉先兒皺着眉頭良久。
由於她種族的特性,只要她不首先表現出敵意,她所遇到的妖怪就不會對她產生敵意與戒心,所以立新市妖怪中即將來臨的混亂其實與她關係不大。不過妖怪們之中的混亂很有可能影響到人類生活,也就有可能側面的影響到主要從人類那裡賺錢的自己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最近掙的不少,就當放個假吧。泉先兒轉身走回了之前她徘徊過的那個音像店門口,咬着牙忍着心疼租了幾部電視劇,才慢悠悠地向城市一邊的大海走去。
泉先兒的身影轉過了街角之後,一個男人從下水道蓋子下面躍了出來(當然是沒有被周圍的人類看到的情況下)。他嘴角掛着着冷笑,自言自語地說:“周影……哼哼,你也有今天?劉地和那隻死必方不在,真是太好……我來想想,周影這個時候一定會躲起來做縮頭烏龜吧?會去吧兒?和尚廟還是醫院?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我一定得好好把握才行……好好打聽打聽,也好好想想該怎麼下手……嘿……周影……”
他一邊盤算一邊不由地發出的冷笑聲使路過他身邊的行人對他紛紛側目並且繞行。這個男子似乎也對自己周圍的氣氛有了直覺,低下頭走入了一個店鋪,在店員與顧客們一個不注意之間,已經不知去向。
覺得房間中的溫度有些高,坐在陽光下的周影下意識地叫:“火兒。”但是叫了一聲之後就省悟過來,火兒已經隨劉地、瑰兒去了青要山,根本不在自己身邊。房間裡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子,他正盯着周影的雙眼中“燃燒”着熊熊的光芒,這大概就是周影覺得屋子裡溫度升高了的原因吧?
“影魅,我是來找你報仇的!”隨着一聲這幾天中聽多了的嘶吼,那個男子向着周影撲了過來。
周影的身影瞬間消失,然後沿着陽光照在屋子裡的範圍,出現在屋子的另一頭。
他看着這個男子,記憶中找不出任何與之有關的信息,也許是火兒吃了他的親人,劉地搶了他的女朋友,自己在他乘車的時候收了他的錢之類,總之就是這一類的理由吧?風文遠與越融環的死還在他的腦海中打轉,而火兒又不在這裡,他用不着爲了孩子的口味問題考慮,所以他現在一點殺意都沒有,只是不停的和這個男子繞着圈子,躲避對方暴風雨般的襲擊。
“影魅,有種你跟我一決高下,只會逃跑算什麼男人!”男子向着周影吼叫。這個影魅不斷的用消散、凝聚的方法一次次地躲開他的攻擊,使得他的一腔怒火居然空落落的找不到各發泄的地方,忍不住破口大罵,希望能激怒對方,兩個人真刀真槍的搏鬥一番。地狼和必方不在立新市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立新市消息靈通的人、妖兩界,這正是有仇報仇、有冤抱冤的最佳時機,報復的目標自然就是必方的養父、地狼的好友,平時助紂爲虐的影魅周影了。
這男子不知道這些日子裡有沒有人在他之前找上週影,反正是他知道,即使有他們也沒有成功。他心裡慶幸這些人的失敗,因爲這令他有了親自爲家人報仇的機會,可是這也令他百般的警惕,據說這個影魅失去了七成的法力,可是他想必還有別的保命之策吧,不然怎麼會在地狼必方離開這麼多天後依舊安然無恙?
不過他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還是冒着可能的危險找上了門。
周影再次消失後跟着出現在屋子另一邊,靜靜等着男子的下一次進攻。
那個男子當然不會知道,現在的周影也只有這一招可以用來防身了,如果男子不顧一切的胡亂施法,周影就是這樣不停的消散成影子,也是無法逃過他的攻擊的。可是這個男子一來按照妖怪們的正常思維不想把事情鬧大,而來也是周影的積威優在,他不得不考慮得很多,反而自己把周影的能力作了一定程度的誇大。
終於男子對追逐着逃避的周影產生了厭倦,他的攻擊越來越混亂,可是錯有錯着,這樣的攻擊正是對付周影的最好辦法,好幾次周影都是在險些被打中的情況下勉強避開。幾次下來男子也發現了這個辦法,開始在屋子裡胡亂釋放法術,把傢俱陳設打得四散紛飛。
周影對於自己身陷困境的事情似乎並不着急,雖然幾次險些被打中,可是還是照着自己的步調,消散、凝聚、消散、凝聚,把那個一腔仇恨的妖怪弄得更加氣憤急躁。當他的一次攻擊終於把周影打了個跟頭,看着跌在屋角的周影他不禁哈哈大笑:“影魅,你也有今天,讓你嚐嚐被人欺侮的滋味!”說着縱身向前。
在他的手就要抓到周影身上的一瞬間,屋子的四角忽然開始閃動光芒,接着一個立體的陣法出現在屋子中。那個妖怪心裡暗叫不好,可是爲時已晚,那個陣法驟然的收縮,把他困在裡面,接着數道紅光閃過,把整個屋子映成了彷彿淌着血的顏色,等到光芒收斂,屋子又恢復了原樣,地面上除了那些傢俱陳設的碎片外,還多了一小撮灰燼。
周影受了一點輕傷。
他覺得自己已開始不想殺人的念頭很奇怪。明明知道對方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應該在一開始就發動劉地與火兒留下的陣法纔是正確的選擇,自己卻非要拖到了自己受傷之後。受這樣的傷是很不必要的,周影這樣想着。
“周影,你沒事吧?”林睿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窗口鑽進了屋子,“是不是又來了對頭?火兒留下的陣法還能用幾次?”
“七次。”這個陣法已經用了七次,還有一半的使用次數。
“他們才走了四天,就有七個仇人找上門來了!”林睿瞪大了眼睛,“這個地方的消息傳遞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快。我說周影,你就到南羽哪裡去躲躲吧。這個陣法很快就要沒用了,再說要是遇到厲害的對手它也不一定那麼好使。”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可不是因爲這裡出出進進的妖怪太多,怕影響到我媽媽的安全才這麼勸你的啊!”
周影呆呆地想了想說:“我想在這裡再呆一段時間。”
“哼,不聽勸的傢伙!要不是你不聽勸……”林睿不快的甩着頭,“我知道你想念火兒,可是也不用表現的好像它以後不回來了似的吧……”他這麼嘟噥着走了。
周影擡起頭堅定地說:“火兒會回來的!”時候,林睿早已經走了。周影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又坐回了他習慣的那個位置。可是在窗前坐了一會兒,忍不住又起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沒有火兒的家,自然還是空蕩蕩的,自從火兒出生的那天起它就一直生活在周影身邊,他們父子從沒分開過三天以上,現在它卻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讓周影只要一想到這裡心裡就十分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