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地面上到處是大小的冒着煙的坑,還有很多死去的麻雀,很多大樹倒在地上,斷口都是齊齊整整的。
站在五十米外的秦瑟已經被這場戰鬥嚇得瞠目結舌,而鐵牙則坐在地上,嘴裡嚼着一隻還沒死掉的麻雀,那隻麻雀在他嘴裡一邊掙扎一邊悲鳴着。看鐵牙那淡然的樣子,大概他早就知道天傷的厲害了。
“不可能!”被天傷掐着脖子高高舉起的衣碧,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此時她已經遍體鱗傷,辮子也散開了,凌亂地披在身後。
她的一條手已經被打折,另一隻手握着刀,刀身深深刺進天傷的的左胸,那裡本該是心臟的位置,但天傷居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明明在最後關頭孤注一擲,刺進了天傷的要害,但這個男人居然沒有被打倒。無論多強大的妖,受到這樣的傷也不可能活下來,這違反常理的現實讓她既絕望又詫異。
“秦瑟,把你帶上果然是對的!”天傷冷笑一聲。
“不客氣,boss!”
並不是天傷心臟受傷也不死,而是因爲衣碧沒有刺中,在遭遇衣碧之前,秦瑟就已經用“七巧肝腸”改變了天傷心臟的位置。
但這件事情,衣碧不可能知道,快要窒息的她已經無法思考了。
“殺~了~我~吧!”衣碧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
“我不會殺你,我還沒有冷血到會殺自己的師姐。”天傷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伸出袖劍,一劍從根部砍斷了衣碧的左臂。
然後是右臂,左腿,右腿。
被砍斷四肢的衣碧被扔到地上,天傷把手伸到袖子裡,取出一個奇特的銅製裝置,那東西是黃銅打造,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個圓環,大約兩指厚;另一部分是個圓蓋,也有兩指厚。上面的圓蓋是可以轉動的,越轉越緊,很像瓶蓋,圓環的大小正好是胳膊的粗細。它的側面烙印着很多符咒。
天傷把這個裝置扣到衣碧的斷肢上,擰緊了上面的圓蓋,圓蓋上浮雕着一個饕餮。被斬斷四肢都沒有叫喊的衣碧,在那東西擰緊時居然痛苦地大叫起來。
天傷沒有猶豫,繼續從袖子裡取出這種裝置,擰在衣碧的斷肢上,腿上的兩個要粗很多,看起來,這東西是專門爲人的身體打造的。
“你對我做了什麼?”衣碧咬緊嘴脣,惡狠狠地說。
“這缺德的裝置是除妖師的創舉,讓你無法動彈,無法修復身體,僅此而已……我怎麼會殺你呢,我怎麼會殺自己曾經愛慕過的女人呢!”天傷最後的話已經近乎耳語,衣碧的眼睛卻一下子瞪得很圓。
天傷直起身,一瞬間流露出溫情的眼神又恢復了慣常的深邃,他頭也沒回地說:“秦瑟,鐵牙,我們走!”
三人離開時,地上的衣碧發瘋地大叫起來:“天傷,你要是對師父下手,我一輩子都不會饒你的!回來,你給我回來。”
“師姐,你這個樣子還能把我怎麼樣?自己爬到有人的地方去求救吧!”天傷拋下這句話,便毅無反顧地繼續前行了。
被削斷四肢,扣上那種奇特裝置的衣碧在地上掙扎着,但這個樣子連翻身都很難做到。每一次她試着發動妖力來修復身體,斷肢上的裝置就會施放巨大的電流,讓她痛苦不堪。
試了幾次,她最終筋疲力盡,躺在那裡艱難地喘息,從斷肢上有燒焦的皮肉的味道,透過那個銅裝置冒出嫋嫋熱氣。
悔恨和焦急充盈着她的內心,她知道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雖然明知道不可行,卻還是試着運起妖力。
但這一次不是修復身體,而是發動“虛骨驚雀”!
她一邊慘叫着一邊承受着巨大的電流從身體通過,鎖骨正中間慢慢出現一個洞,一隻麻雀從那裡探出腦袋,但麻雀剛剛出現,就被電死了,最後皮膚上那個洞也消失了。
發動失敗!
“啊,該死!”衣碧用後腦重重撞擊了一下地面,咬牙切齒地罵道。
……
“boss,剛纔的戰鬥真是太厲害了,我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厲害的妖!對了,那個圓蓋子到底是什麼東西?”秦瑟好奇地問。
“除妖師們把它稱爲妖力鎖,這大概是他們本世紀最缺德的發明了。”
“你怎麼會有除妖師的東西呢?”
“因爲我在他們那裡呆過二十年!”
“哦,爲什麼啊?”
“……”
“boss?”
鐵牙突然說:“不要和老大說話,他現在要集中精神,別的事情都不可以想。”
“知道啦!”
隨着他們的深入,秦瑟注意到樹林的地面偶爾能看見一些怪模怪樣的石柱,上面雕刻着獸頭,不知道是做什麼用途的。
似乎周圍開始變得安靜起來,連樹梢的鳥也不叫了,沒有風,天上的雲似乎也不再流動,陽光靜止在林間,如同一把把插在地面的劍。
只能聽見他們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這樣的安靜,多少有點詭異!
秦瑟突然注意到一件不對勁的事,飄落在半空中的樹葉也靜止不動了,四周的一切都不動了,就彷彿時間靜止了!
“boss!”
她突然發現前面沒有人,回過頭,後面也沒有人,這個怪異的靜止空間裡,除了她沒有任何人。
“該死!boss,大個子,你們在哪?”她大喊起來,沒有人回答。
“鐵牙,你這個口臭的大個子,滾出來。”
“boss,別嚇唬我!再開這種玩笑,我就回去啦!”
意識到不對勁,她拼命向前跑,速度達到了妖的極限,身邊的景物快速倒退着,但怎麼跑,都跑不出這片詭異的樹林,也看不見一個人。
顯然是中了某種妖技,但是這樣的妖技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掐了下自己,能感覺到疼,不像是幻覺。
突然,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你在找誰?”
肩上有個重量突然壓上,有個人就伏在她身上,她轉過臉,看見一個冷笑着的女人,梳着歪在一側的頭髮,長着一雙吊眼角,化過妝的皮膚顯得有點蒼白。
那是她自己!伏在她背上的人是她自己。
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突然感覺脖子一緊,有個滑膩膩的東西纏在她脖子上。那個“她”居然正在用她自己的腸子勒她的脖子,她驚恐地向下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剖開了。
“滾下來!”秦瑟抱着“她”的腦袋,拼命向前摔,那個“她”順勢向前一翻,輕飄飄到落到地面,轉身露出陰笑着的側臉。
明知道這是某種催眠,但被一模一樣的人看着,秦瑟還是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她強打精神:“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別以爲你長着我的臉,我就會手軟!”她發動妖技,拖在外面的腸子盤旋起來,像蛇一樣在半空中扭動着。
“你以爲我只是長得像你嗎?”那個“她”陰笑着,“可悲的女人啊,傻乎乎地相信這世上有完美的愛情,你以爲自己在尋找?其實你一直都在逃避!”
“閉嘴!”
“不敢奉上自己的真心,卻又希望被人愛,你沒發現嗎,自己其實是個膽小鬼,一個蠢到骨子裡的女人,一個早就失去勇氣的婊子罷了。”
“我叫你閉嘴!”
被刺到痛處的秦瑟兇狠地大叫起來,這個人爲什麼會知道自己心底最黑暗的想法,那甚至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想法。
惱羞成怒的秦瑟兩隻手長出長長的指甲,身體向前一傾,已經衝了過去。
“她”也在同一瞬間將指甲變成十把利刃,在腹部劃開一個口子,突然噴出一團東西。
一個東西在秦瑟的臉上炸開,她嚐到了一股很苦的味道,視覺瞬間被奪去了,然後她感覺心口處一涼。
好在,心臟被貫穿的瞬間,她本能地發動“七巧肝腸”,挪開了心臟。
“膽囊炸彈,這是你最愛用的招術!不覺得很噁心嗎,對了,你的腸子很臭耶!”
“我叫你閉嘴!”
被激怒的秦瑟一回身,卻沒打到那個傢伙,她抹掉臉上的苦膽,看見那傢伙就站在十米外,體外的腸子像蛇一樣扭動着,指甲長長的右手沾滿了鮮血,臉上帶着邪惡的笑容。
秦瑟下意識地摸了下左胸的傷口,洞口很大,心臟雖然挪開了,肺卻被打穿了,她趕緊修復受損的肺葉。
“你在想什麼?在想我只不過是你的幻覺,肯定有弱點嗎?”
秦瑟驚訝地說不出話,這個人居然原原本本地道出了她此刻內心想的東西。
“她”繼續說:“你還不明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她突然從正中間豎直剖開自己的肚皮,向兩邊拉開。不僅僅是拉開皮膚,而是連肋骨一起打開,肋骨被從中間強行掰開,發出斷裂的脆響。
這詭異的一幕,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打開一個兩邊開門的櫃子,就像拉開夾克向別人展示裡面的寶貝一樣輕而易舉。
那裡面,是跳動的內臟。
心臟、肺葉、肝、腸胃、胰臟……
“不過呢,你喜歡用別人的內臟當武器,而我喜歡用自己的!怎麼了,連玩弄肝腸的你也害怕了?”
看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打開肋骨,露出滿腔的內臟,秦瑟確實呆住了。
“她”難道要用自己的內臟當武器?這樣的打法簡直是瘋了!
下一個動作,更是讓秦瑟目瞪口呆,她的腸子慢慢伸出,捲住自己的心臟,那水泵一樣的心臟被緊緊纏住,跳動地更瘋狂更劇烈了。
然後心臟上裂開了一個口,一股血柱噴了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十米,那血柱卻一直噴到了秦瑟的臉上。
“啊!”再也無法承受的秦瑟叫了出來。
這也許是她最後的慘叫了,因爲視線被血液奪去的瞬間,那個用內臟當武器的怪物已經全力衝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