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你是不是!”
“啊?”陸蘇愣了下,“是什麼?”
“你是不是得回來一趟。”
陸蘇長鬆了口氣,還以爲家裡人識破了自己是妖的事情。肯定又是老爸想以此爲題材寫點什麼,找他出謀劃策。其實並不是陸蘇的點子比老爸厲害,寫東西的人往往需要一個反饋意見的人,陸蘇從小到大一直是老爸的第一讀者,幫着改錯字病句,有時候提點劇情上的意見。
“我想啊,趁這個機會寫一部跟妖有關的小說,肯定能大火的。賺了錢,我們去荷蘭,聽說那邊的妓院是合法的……”老爸有些得意忘形,居然跟兒子說這些。
“噓,你小心老媽聽見……”
“你媽在看電視。”
“老媽好淡定啊。”
“回來一趟吧,我們討論出來,馬上寫,一個月之內上市,趁這個熱潮大賣。”
“呃,我現在在外地呢。”陸蘇撒着謊。
“哦,那我掛了。”
總覺得這樣對自己老爸有些殘忍,陸蘇說:“等下我上QQ和你討論吧。”
“好!”
“YOHO!”陽臺那邊傳來錦斷興奮的叫聲,回頭一看她已經跳下去湊熱鬧了,陸蘇從陽臺邊上喊:“你來大姨媽不要緊嗎?”
“沒事的!”錦斷擺擺手,“一起去瞧瞧嗎?”
之後蟲婷和老頭也下去了,楚千雀沒有不跟上的理由。街上現在已經熱鬧得像狂歡節,有人用紙糊成妖的面具(當然是YY的)戴在腦袋上游行,大概將來的某一天,ZF突然宣佈外星人的存在,也會像今天這樣熱鬧吧。
陸蘇一個人留在靜悄悄的家裡,坐在電腦前,那個和錦斷很神似的美女桌面好像是認識錦斷之前換上的,那時還不知道錦斷的名字,對他來說只是個救過一命的神秘少女。當時只是偶然看見就保存了下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潛意識裡把她當成了錦斷。另外,桌面是隨機換的,每次開機都不同,所以剛纔纔會被幾人圍觀。
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忍心刪掉這張桌面,畢竟曾經盯着這張圖片久久地發過呆,多少也算是一種回憶的憑藉。
網上已經被妖的信息充斥,陸蘇和老爸聊了一會,給他一些設定上的建議,這些建議是假的信息包裹着真的信息,老爸不住稱讚:“這個設定好,我怎麼沒想到。”
“你沒有生活閱歷。”陸蘇半開玩笑地說。
後來老爸的書確實寫出來的,但卻根本無人問津,因爲那時幾乎所有知名作家都在寫妖的小說,聽說很多小說是中途轉彎的,比如有一本言情小說從頭到尾一直很正經,最後男女主人公不得不分手的時候,男主角的理由不是癌症和出國,而是“對不起,我是妖,我要回到妖界去了。”看到這裡錦斷幾乎笑噴了。
除了小說,還有漫畫,更多的是半科普性質的書籍,初期是什麼“讓我告訴你什麼是妖”、“這纔是真正的妖”、“想知道什麼是妖嗎?”、“妖是什麼,我來告訴你!”這類連蒙帶騙的正名類書籍,後來賣不動了,文人們又轉向深層次挖掘,比如什麼“妖類秘密社會”、“妖心理探究”、“妖的生理研究”這種看上去專業十足的書籍。
後來又賣不動了,興起一陣歷史熱,比如“妖的歷史”、“歷史上的妖”、“妖史大全”、“妖的那些事”,一番考證熱,大片的歷史名人躺槍,平白無故成了妖。後來又賣不動了,然後是……總之陸蘇老爸的書被淹沒在泛濫的文化衝擊中,成了第一批炮灰,像不起眼的灰塵一樣被人們從記憶裡抹去了。
這已經是幾年後的後話了。
錦斷幾人瘋到很晚纔回來,她意猶未盡地對陸蘇說:“真有意思啊,不管天傷這次的結果如何,以後都會變得不一樣。”
“你沒暴露自己吧。”
“沒啊,我怎麼會那麼傻。晚安。”
從這天晚上還有之後的兩天,全城都是一片沸騰的樣子,放眼看去只讓人覺得世界一片混亂。但漸漸的,這股被攪起的濁流才清澈起來,人們像水和沙子一樣分成了不同的立場,有人滿心歡喜地期待着妖來拯救世界,想和妖類作朋友,有些人則把妖視作仇敵,口口聲聲要他們滾出人類世界。
至於真正的妖類是什麼態度……有些妖站出來宣佈自己的身份,於是立即成了明星,被人們追捧,被媒體報道,結果可想而知,這些暴露身份的妖很快消失了,進到了其它妖類的肚子裡去。
漸漸的,沒有妖傻乎乎地站出來說自己是妖了,相殺相噬的宿命讓這個羣體永遠不可能走到陽光下面,無論人類世界承認與否。於是,第三批人出現了,這批人認爲那天晚上的直播是一場天大的鬧劇,是某些人爲了出名惡意炒作,懷疑論者漸漸成了日後的主流,就像現在的大多數人不相信外星人一樣。
當然,懷疑論者的弄潮兒,幾人寫書揭秘“天大陰謀”的人還是踩着這股浪潮的末尾火了一把,狠狠地撈了一把名利。
世界變了嗎?很多年後陸蘇回頭看,世界還是沒變,人類依舊像過去一樣生活着,除了多了一種學說,多了幾個猜想而已。
兩天之後,陸蘇去了威教授那邊,這天威莉也不在,只是威教授一個人在試驗室裡忙活。他把從幾人身上抽的血交給威教授:“血清,麻煩你了。”
“這是小事。今天要做手術了,你準備好了吧。”
“對了,大腦的手術……要多久才能恢復。”
“你是妖,恢復應該很快,一星期吧。”
“一星期?”
“然後是一些訓練,很快的,一個月。”
“哦!”陸蘇沉吟着,“恐怕我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了。”
“怎麼?”
“最近可能要出遠門。”
陸蘇暗想,除妖師大概就要來找他們了,這一次去N城對付天傷,形勢已經徹底顛倒了過來,他想了兩天,還是決定和除妖師站在一起。
“那我把手術室的預約取消?”威教授說。
“啊,真對不起。”
“不要緊的,反正最近很忙的……因爲那件事,現在很多醫學期刊都開始重視妖的事情,我這幾天要整理一下我十年的研究發表過去。”
“這樣啊……不過威教授,公開可能有危險。”
“危險?”
“比如說能讓妖進化到一級的試驗,萬一有不懷好意的妖來找您,怎麼辦!”
“這我倒沒考慮……”
“小心爲上,您是個普通人類。”
“我是科學家!”威教授大聲糾正道。
“那也是普通人類啊。”
“要不弄個筆名?”
“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吧,最安全的辦法是不發表。”
“那怎麼行,那怎麼行!”威教授搖着腦袋,“我一輩子都獻給了這些研究,怎麼能不發表呢。”
“唉,我理解!”
這就是所謂的科學家的執著吧,大概以死相威脅都攔不住他發表這些畢業的研究成果,不過陸蘇卻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因爲這世上的威教授太少太少了。
“要不……”他建議着,“弄一個虛構的團隊名稱來發表,既是您,又不是,比如說裡面可以弄很多不存在的人,還有假的地址,如果有人想打您的主意,至少還有個緩衝的餘地。也許我能幫忙。”
“這個辦法可以考慮。”威教授一邊製作血清一邊說,“你有點多慮了,我也和妖打過交道,不活得好好的。”
“您說的是秦天?”
“恩,電視上那個就是他吧,改名字了?”
“哦……”陸蘇纔想起,威教授是認識天傷的,“那件事您怎麼看,整個N城淪陷了,全國都知道我們的存在了。”
“我不發表意見。”他淡定地回答,“科學研究沒有善惡,關鍵在於看誰使用它,怎麼用。”離心機的轉動聲淹沒了他的說話聲,兩人暫時沉默了。
製作好注射血清,威教授交給陸蘇,說:“老鼠你也帶走吧,放我這,我忍不住就想解剖。”
陸蘇纔想起幾天前把“少少”放在這裡,他看見架子上放着關少少的籠子,少少還是那副精瘦的樣子,卻非常精神。
“這是化驗的結論,和我的猜想不差太多。”威教授把一份很專業的報告放在桌上,“我可以在論文裡引用這隻老鼠嗎?”
“可以……別提我就行。”
臨行時,威教授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小夥子,你說你要出遠門,做什麼?和那件事有關嗎?”
陸蘇呆立了片刻,心裡猶豫一下,一旦離開C城,結果不外乎殺掉天傷或者被天傷殺掉,對於威教授來說,天傷這個故交大概比他這個才認識幾天的人更重要,這時候也應該告訴威教授真相了。
“我們要去對付天傷。”陸蘇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
威教授突然僵了一下,依舊背對着陸蘇。
“他是您的朋友吧。”
“恩。”威教授轉過身,神情嚴肅,“爲什麼?有仇?”
“算是有仇吧,不過和現在發生的事比起來,這點過節已經不重要了。但正因爲這件事,我們已經不能不阻止他了。”
威教授久久地沉默着,突然問了句:“小夥子,你覺得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