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匆匆往外跑的時候,錦斷還順手抓起一大塊羊腿,陸蘇說:“你不至於吧!”
“這麼好吃,再不吃就沒有啦!”
同桌的老頭也沒走,不知從哪掏出小飯盒在夾菜,一副認真的樣子。
他們一同到外面之後,所有的隊員都站在那裡,言斬蝶的隊員穿着那種雙排銅釦v字翻領的很酷的制服,張義的隊員則是清一色黑西裝,看樣子黑衣人的打扮實際上等級很低。兩種制服的人站在一起,真像軍人和推銷員一樣,反差極大。
言斬蝶手按劍柄站在人牆的前面,一動不動地目視着前方,張義站在另一邊,還在擦嘴上的油光,連隊長的反差都這麼大。
不過這時大家的注意力當然不在兩位隊長身上,因爲前方的馬路上有很多人正在向這邊走來,人羣裡有老有小,隊伍很混亂,但數量卻驚人至極,給人一種大波殭屍來襲的感覺。
衣碧在頭上飛上飛去,從她身上不斷飛出小麻雀過去偵察,當那些人與他們還有一條街的距離時,言斬蝶喝令道:“準備開槍!”
所有隊員端起那種麻醉槍,對準前方,後面的人就從前面人的空隙處把槍伸出,這場面像極了19世紀歐洲的戰爭場面。
遠遠的,似乎有人在喊:“別開槍!”
頭上的衣碧也說:“不要開槍,這些是平民。”
“麻醉好了。”
“不,他們不是被控制的,好像是逃難的……”
“逃難?”
待那一大波人走近,他們纔看清,果然是一羣極其普通的民衆,全部是老人,小孩和柔弱的女子,當他們走近的時候,言斬蝶突然擋在人羣面前,威嚴地喝令一聲:“我們是除妖隊,全部人不許再上前,否則格殺勿論。”
那些人大概不知道什麼是除妖隊,當然也不認識言斬蝶,但他冷酷的聲音卻震懾住了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敢往前走一部。這黑壓壓足有上萬的市民害怕地擠在一起,不知誰喊了一聲:“快救救我們。”
然後大家受了感染,一些喊起來,有人說:“我們要餓死了。”也有人說:“我要找媽媽,嗚……”或者“救救我家人!”
被這雜亂的吵鬧聲擾得不勝其煩,言斬蝶對戴雪使了個眼色,她掏出手槍對天連放幾槍,迴盪在樓宇間的響聲立即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不許說話,不許朝前走!誰不遵守我們就開槍,先檢查你們中間有沒有敵人。”
“你算什麼東西,我們受了多少罪才跑出來!”一個大爺憤憤地說,他們顯然費盡周折才從這座死城裡跑出來,以一個普通人來說,受盡了委屈,得到的非但不是救助,卻是懷疑和冷淡。
一聲槍響,譴責的老大爺突然被一團粉色的霧籠罩,倒在後面的人身上,旁邊的人以爲那是毒氣彈,趕緊捂着鼻子閃開,有閃得慢的七八個人當場被麻醉了。
開槍的人是戴雪。
這些平民就像一大片洶涌的海水,一點風就能掀起他們的巨浪。後面的人不知道面前發生的事,有人叫了一聲:“他們開槍殺人了。”
“開槍殺人了,還放毒氣!”
“拼了,拼了!”
雖然是一羣普通民衆,但這驚人的數量要是碾壓過來,想必也是件可怕的事。
言斬蝶威嚴的聲音卻蓋過混亂的聲音,他幾乎是憤怒地吼道:“全部給我安靜!”
好不容易把麻醉彈的事情解釋清,衆怒才平息下來,雖然作爲旁觀者,但陸蘇也感受到了羣衆的可怕,這是一片極易暴怒的大海。
“檢查!”言斬蝶說,有隊員要出隊的時候,飛在天上的衣碧說:“我來!”
她放出一羣麻雀,飛進人羣裡,往來穿梭,然後又飛了出來,像一大片嘰嘰喳喳的黑霧。她在半空中扇動着翅膀說:“裡面沒有妖,沒有妖氣……也沒有妖兵。”
這麼說,這完全是一批逃難的民衆了?不對,陸蘇暗想,天傷的霧能抓住一切活人,他們怎麼能逃出來,看這些人都是老弱病殘,應該說是天傷放棄了他們,把他們拋過來,當成負擔一樣拋給除妖隊。
言斬蝶和戴雪說了幾句話,然後對身後的人說:“把路讓開。”
隊員聽話地讓出一條路,一直通向外面。言斬蝶對人羣作了個手勢:“你們走吧。”
“走?”有個坐輪椅的人從隊裡出來,憤恨地說,“你是官府嗎?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不像人話的話,你看看我們這羣人,我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你叫我們走?我們走到哪?最近的鎮也有幾十公里,你這是叫我們死!”
少不得又是一片聲援聲,言斬蝶不爲所動,他這種冷酷倒是很讓陸蘇佩服,情感方面似乎他完全是個機器人:“給我離開這裡!這裡是戰場,不是救濟戰,沒有東西給你們吃。”
“對啊,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張義一邊說一邊用舌頭舔着牙縫裡塞的肉,結果被言斬蝶冰冷地瞪了一眼。
前面一時間爭執不下,衣碧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落在幾人身後,說:“知道天傷爲什麼放棄這些人嗎?” шшш ✿tt kan ✿C ○
“沒有戰鬥力?”錦斷說。
“再沒有戰鬥力也能當炮灰啊,實際上,天傷一下控制這麼多人也能吃力,所以他放棄掉這部分人。”
“讓他們變成我們的負擔!”陸蘇說。
“對,這是他的計策。”
這幾萬上公交車就有人讓坐的人確實是個燙手的山芋,他們又累又餓又恐慌,情緒非常不穩定,讓他們走是走不掉,留也沒法留……陸蘇看看頭頂,留下這批人就等於給跑步的人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這個時候要被人襲擊,連自保都難。
雖然言斬蝶的話很殘酷,但換作他,大概也會這麼做。一時的善念反而會斷送所有人的命。
旁邊的蟲婷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氣鼓鼓地攥着拳頭,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地看着言斬蝶的背影。
錦斷用眼神示意陸蘇,意思是說注意一下蟲婷,別讓她幹出傻事來。
以她的性格確實會上前阻攔,正想着的時候,她突然大叫一聲:“混蛋,你太過分了!”然後衝了過去。
“給我回來!”錦斷伸出長長的輔臂,把她拽了回來。這一幕被很多隊員看在眼裡,不禁暗暗驚詫。
“陸蘇,你這個時候怎麼不說話了!”蟲婷氣得跺腳說,“那麼多人,讓他們餓死嗎?”
“不能留這些人!”陸蘇說,“不管你再怎麼不舒服,留下他們會害了所有人,會害了全國的人。”
“我不敢什麼大道理,有人遇難就要去救!”
她幼稚的見解卻觸動了陸蘇,以人的方式對待人,有時候理性往往要爲人性繞路,這時他的理性就顯得有點冷漠了。
“別犯傻了!”錦斷說,“我從來不在打架的時候救人,只會害了兩個人……當然了,隊友除外。”
“我要救他們!如果非要讓他們走,我帶着他們走出去好了!”
“你帶着他們,吃喝住怎麼解決,意氣能解決什麼問題?”衣碧說。
“小子,我說一句。”老頭說,“我雖然也認爲不該救,但這裡面有很多是老年人,你看他們的樣子,只怕撐不下去了。這要是趕走,路上得死多少人?”
“要不我一人給開一千的支票吧,出去找個賓館洗個澡,吃個飯,找個小姐什麼的……”楚千雀說。
“拿着支票在城外能幹什麼?擦屁股嗎?”錦斷搶白他。
陸蘇咬了下牙:“我去和言斬蝶說吧!”
“要救嗎?”蟲婷問。
他點頭:“救!總不能看着他們死吧。”
“你啊你。”錦斷笑了下,“去吧。”
陸蘇到前面和言斬蝶說了幾句,他似乎很不滿,但陸蘇的建議確實是此時最妥善的辦法了。然後,戴雪讓那些羣衆在這裡等着,她指揮隊員們跑回去,把罐頭、麪包和飲用水一袋袋扛出來堆在一起。
陸蘇用手摸了一下,讓所有人讓開,對準空地發動了複數級的掌中倒轉,一堆食物變成了十二袋,然後又複製了兩次,三十六堆食物和水,大概足夠了……而陸蘇的妖氣也瞬間見了底。
看見吃的東西,那些餓壞的羣衆蜂擁上來,被言斬蝶的手下攔住,然後,那些隊員讓他們排隊,依次領食物和水。
“這些東西是複製的吧。”排起長隊領食物的時候,戴雪說,“吃到肚子裡真能管用嗎?”
“當然管了,最新科學研究表明,複製品吃下去不但不會餓着,人還更精神。”
“還最新科學研究?”錦斷笑了下。
“威教授的測試報告,志願者是小老鼠少少!”陸蘇手裡拿着一張紙,“你瞧!”
戴雪看了下那邊,言斬蝶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那裡,蟲婷在幫着分發食物,張義居然像個農家漢似地捧個碗在旁邊蹲着吃飯,繼續沒吃完的午飯,而他的隊員也和他一樣沒品,有些甚至在那裡喝上酒了。
“這算是一念之善嗎?”戴雪感慨一聲,“我和隊長只是執行命令的機器,命令裡沒有的事不會做,如果不是你的建議,可能隊長要對他們下令開槍了。”
“不過光有吃的也沒用……吃飽一頓又能怎麼樣。”陸蘇說,“吃完還是得離開城裡,這些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最近的鎮上。”
陸蘇提出的建議就是給他們食物和水,讓他們吃飽離開n城,對於言斬蝶來說是最可以接受的,但現在看來依然沒有解決根本問題……特別是附近的鄉鎮已經沒有人了。
“我飛出去找救援吧!”衣碧說,“一個小時就能回來,這也算咱們妖類盡一點點力。”
“謝謝你。”
“該謝謝你們,我本來不想管的,救人才不是我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