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離開軍盟大廈,小七沒再和孫永慶聯繫,而是把電話直接打給了蕭芸,告訴她自己打算接下軍盟的任務,然後請蕭芸替他做一個規劃出來,秦胖子、趙一都在那邊,相信會有一個結果。
和蕭芸聯繫結束,小七直接就奔關押卓偉的地方去了,關押卓偉的地方在擎天市郊外,是一個位於擎天市邊緣的小鎮。
那個小鎮叫做望河鎮,當年傳承人類登陸3號星,從擎天市一路沿着擎天河出來,結果受地形影響,越走離河越遠,走到這個地方,只能遙遙看見遠方的擎天河,所以就取了這麼個名字。
望河鎮向東就進入雲深國在3號星的領地,而向西則是東興國的領地,往南是鬱林國的領地,三國加一個獨立行政區交錯在這裡,導致在這個地方形成了三不管的地帶。
這裡在擎天市建市之初就被劃爲工業區,它獨特的三不管性質,曾經引起擎天市幾家主要的生產型巨頭參與爭奪,最後被彗星公司奪取,在這個地方建立了一個彗星工業區。
從那之後,這裡就成了彗星公司的後花園,彗星公司對這個鎮進行了嚴格的管控,人們只能在這裡匆匆過境,而無法瞭解那些沿公路兩側所迅速建起來的一個個管道密佈、車間毗連的工廠是做什麼的。
時至今日,這裡已經成了一片禁區,有許多不好的傳言在望河鎮周邊悄悄傳播,以至於一些經濟條件尚可的擎天市居民紛紛外遷,但是,大量涌入擎天市的移民,依舊把望河鎮的外圍住得滿滿的。
沒別的原因,只因爲這一塊的地價在整個子星3號星都是絕對的低價。
擎天市有公交直通望河鎮,但是一般人只能坐到望河鎮的前一站雙崗,再想往裡走就必須有彗星公司的通行證,當然,如果是梁鴻運、吳霞,只需自報家名,自然也能進去,至於出不出得來,就兩說了。
小七在雙崗下車,時已過午,雙崗一代的大部分居民此刻都在上班,使得一直有熱鬧、危險名聲的激情雙崗,連一個人影也難見到。
到處瀰漫着食物腐爛變質以及人與動物排泄物混雜在一起的獨特臭味,讓人不自覺地就產生了一種牴觸心理。
站在公交車站牌所在的東崗向望河鎮眺望,觸目所見,全是一幢幢用破鐵皮圈起來的簡易房屋,密密麻麻的由腳下一直蔓延到遠方。
望河鎮周圍,則可以看見一條清晰地綠色隔離帶,在這一大片五花八門的鐵皮屋子映稱下,只覺得那綠色異常醒目。
再往裡去,就可以看見橫平豎直的一條條馬路和一間間繪着橘黃色彗星公司LOGO的整齊沉默的廠房。
在這裡,清潔與骯髒、整齊與混亂、有序與無序竟對比鮮明地展現在人們眼前,讓人一見之下不由自主地便會引發深思。
小七循着雙崗鎮中央的主幹道,也是擎天市通往鬱林、雲深、東興三國在子星3號星領地的主幹道,向着望河鎮緩緩而行。他發現擎天市或者說彗星公司對這條主幹道的保護力度還是非常大的。
沿着道路兩邊挖有深深地壕溝,小七看見裡面有墨綠色的水在流淌,水的上方有一些泡沫狀的懸浮物,壕溝後面纔是鐵皮屋的範圍,這些鐵皮屋的搭建就再沒有一點章法可循,相互緊緊地挨在一起。
就像是要湊在一起取暖似的,有些鐵皮屋甚至是直接利用了隔壁人家的鐵皮作爲牆壁,就那樣毫無隔閡地貼在一起,小七注意到,有些鐵皮屋的外面還裝有早已淘汰的窗式空調。
看着那鏽蝕的樣子,小七很懷疑這些空調還能不能使用。
“嘶嘶……”
小七突然聽到一邊鐵皮屋的迷宮裡響起了明顯是人的聲音,而且“嘶”的目標很像是自己,他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孩子貼在一間靠大路的鐵皮屋的側面,衝自己神秘地招着手。
“有事嗎?”小七走了過去,男孩似乎有些緊張,但依舊堅持着站在那裡,沒有離開。他衝小七招了招手,把小七領進鐵皮屋的迷宮裡,彎來拐去的走了許久,直至遠離了公路,方纔站住腳。
孩子的衣衫很簡陋,明顯是用大人的工裝改的,看上去過於寬大,益發顯出了孩子的嬌小與稚嫩。
“那邊有鬼,不能再過去了,除非你坐車。”孩子悄聲對小七說道。“鬼很兇,上個月湯擎跑過去,晚上就被鬼捉走了。”
“湯擎多大?”小七心中微微一動,故作好奇地問道。
“比我大一歲,到明年這個月就能上班了,可是他被鬼抓走了,再也別想上班了。”小孩說道。
“比你大一歲就能上班?你今年多大了?”小七有些好奇。
“我今年13歲了。”小孩挺了挺胸膛。
“你們去哪上班?”小七心頭微沉,15歲,按傳承星系法律也是屬於童工的範疇啊。
“那邊……”孩子向望河鎮的方向虛指了一下,“一個月能掙5塊錢呢,幹滿三年,就能拿8塊。”
“既然大路上有鬼,你還知不知道沒鬼的路?”小七心中一動,從口袋裡掏出一張10塊錢遞到孩子的面前。“我急着去那裡呢。”
孩子看着10元鈔票,明顯有些意動,他猶豫了一下,看向小七。
“路有點遠,我先回趟家,然後再帶你去好嗎?”
小七點了點頭,孩子歡快地接過鈔票,轉身向迷宮內走去,小七在後面緊緊跟隨,迷宮裡根本就不能叫做路,而是一條條窄縫。
有些窄縫小七不變身過去,都嫌狹窄,不過孩子身量小,在窄縫裡穿插,倒顯得遊刃有餘。
走沒多久,那孩子突然鑽進了一幢鐵皮房,小七還以爲他到家了,不料從鐵皮房裡傳來他與店主討價還價的聲音,方纔明白這裡是一間店鋪。
小七左右看了看,這店鋪與周邊的鐵皮房沒什麼差別,只怕是要來往多了,才能記住。
兩人在裡面討價還價了許久,就見孩子揹着一個塑料袋從裡面走了出來,看那吃力的模樣,塑料袋應該有些分量。小七想上前替他拿着,孩子警惕地避過了,自顧自在前面走着,小七默默跟在後面。
行不多遠,孩子揹着塑料袋在一間鐵皮房前突然站住了腳。
“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娘從昨天到現在就沒吃飯,我先替她做點吃的。”孩子對小七說道。
“你也吃了再走吧,我不急。”小七說道。
“不行,人一下班,那條路也不好走了。”孩子嚴肅地搖了搖頭。
小七也不知那望河鎮到底有多少規矩,見這孩子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當下也不多言,等那孩子忙好了跳出門來,就聽鐵皮屋子裡響起一聲有氣無力的女人叫喚。
“阿榮,別亂跑,小心鬼把你捉了去。”
“知道了,娘,我不亂跑。”阿榮應了一聲,衝小七招了招手,又開始順着鐵皮屋向裡鑽去。
在鐵皮屋的包圍下繞來繞去地走了十來分鐘,小七和阿榮終於開始靠近了那綠色的隔離帶,小七這才發現,這是一圈矮小密集的灌木,枝葉碧綠,上面長滿了尖刺。
“別靠近那個,那上面的刺會射出來扎人,一紮就會腫一個大包,可疼了。”阿榮提醒小七,小七點了點頭,對這種生物科技製品,他並不陌生。
又走了一段,阿榮領着他來到一截暴露在路邊地下的污水管道口,裡面有墨綠色的污水緩緩流出,沿着一條由西向東的溝槽流入主幹道兩邊的溝渠。
阿榮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小七躊躇了一下,看這污水出口有半人多高,估計自己鑽進鑽出應該沒什麼問題,方纔跟着鑽了進去。
管道里黑暗異常,不過阿榮倒像是習以爲常了似的,只見他不時在沉積的污泥裡翻弄幾下,有時便會欣喜地將一些物事裝進自己的兜裡。他看了一眼小七,卻沒向他解釋。
小七也明白這拾荒小子的心理,這裡應該就是這孩子隱秘地撿垃圾場所,本來東西就沒有多少,一旦出了競爭者,這孩子的收穫只怕便會大大減少。
看見小七跟了上來,阿榮沒有再耽擱,一路往前鑽去,越往前,管道也漸漸地狹窄起來,最後,小七自己也不得不趴在地下,手腳並用地往前爬,心下不禁擔心,自己如果卡住了該怎麼辦。
好在爬過了一段極狹窄的管道,居然出現了一個獨立的空間,小七他們爬出管道,進入空間,發現這裡積存了許多污水,與管道口幾乎齊平,快淹到小七的大腿,更是沒到了阿榮的胸口。
“這裡太深了,沒法摸。”阿榮的話音裡有一絲遺憾,兩人趟過污水,到了對面,又爬上一個梯子,接着再次鑽進了一個污水管道。
又走了一段,管道開始分岔,阿榮就像是極爲熟悉這裡的環境,他不假思索地選擇一個個岔道鑽了進去,小七則專心記憶着。
他們不久又摸進了一個有許多污水的房間,頂上有一個管道,不時便有一陣污水傾瀉下來,在這裡可以聽見機器隆隆的轟鳴聲。
阿榮領着小七摸到房間的一側,那裡是一級一級人造的臺階,他們順臺階往上走不多遠便有一扇鐵門,阿榮熟門熟路地拉開鐵門,兩人鑽了出去,外面是一個機器轟鳴的車間,但是一個人也沒有。
車間裡許多根粗大的管道縱橫交錯,各種泵的聲音震耳欲聾。
“往這邊來!”阿榮衝着正四下打量的小七招了招手,奔向車間角落一個極爲寬大的管道。
管道貼近地面的地方開了個小門,阿榮鑽了進去,轉身衝小七招了招手。“快點,這裡經常有人過來,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這裡,有梯子,慢一點。”
阿榮在下,小七在上,兩人順着管壁的扶梯一點點地向下爬去,爬了一會,只聽阿榮輕聲叫道“跳!”緊接着就聽“噗”地一聲輕響,顯然阿榮已經落到了下面一堆軟物的上面。
小七向下又爬了幾級,輕輕放手往下落去,他一屁股落在一個高高的厚墊子上,舉目四顧,這裡居然是一個老大的屍堆,堆得高高的全是一具一具光溜溜的人的屍體。
他屁股下坐着的,赫然也是一個沒有了呼吸的人體,他嚇得一下子蹦了起來,舉目四顧,雖然身處的地方陰暗無光,但依舊能感到這些屍身的慘白與僵硬。
沒有什麼血腥氣和腐爛味,說明這些屍體已經經過細緻的處理,而且非常新鮮。阿榮在屍堆裡低頭翻撿着,也不知在找什麼東西。
看着一個孩子在屍山中冷靜地扒拉着那些頭顱手腳,小七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荒誕的感覺,他走近阿榮,只見他在緊張地蒐集着這些屍體的牙齒和指甲。
有些人體就像腐爛了似的,輕輕一擰,牙齒和指甲就落了下來,但是大部分屍體的牙齒和指甲還很堅固,阿榮就把這些推開,動作麻利而靈活。
“從這裡出去,是我們雙崗人上班的地方,挺安全的,你趕緊去忙你的,下班前一定要回來,我們要跟着下班的人一起混出去。”阿榮一邊忙一邊對小七說道。
“跟着下班的人?難道從原路返回不行?”小七有些意外。
“那條路下班以後就走不通了,你快些,時間剩不下多少了。”阿榮催促道。
小七點了點頭,從一邊的側門走了出去,一跨出門,他就被眼前所見震驚了一下,出門去竟然又是一個大型廠房,裡面一溜排開數不清的一個一個工作臺,似乎每個工作臺前都有人在忙碌。
這些人身着工作服,擺弄着工作臺上的死人,對於小七的到來視而不見。小七發現,一大批像阿榮一樣的孩子,在摘取死人的牙齒、指甲,年齡稍大一點的,在剃死人身上的毛髮。
再往裡去,則是一些成年人在將屍體進行 肢 解,他們用工具將脂肪、皮肉、筋膜從屍體上剔下來,並且用一個個塑料筐分門別類的放好,乍一眼看去,竟和肉類加工廠沒什麼區別。
只是那工作臺邊堆在一起的白骨,尤其是那一顆顆象徵着人類的骷髏頭,不時在地上滾來滾去,才叫人不寒而慄,恍若置身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