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符坐在米色沙發上,將一封牛皮袋滑到花宮一面前的茶几上。花宮一兩三下繞開繩子,抽出一疊不算厚的資料,裡邊是些偷拍的照片,還有幾張表格和數據。
“ 這是公孫白近幾年來的出行信息,不算詳細,但也夠用了。”
花宮一把照片拿到手裡,一張張挨着看。第一張照片裡是熙熙攘攘的人羣,藍眼睛的年輕人戴着西部牛仔帽,纏了條格子圍脖,似乎在和身邊的金髮美女談論着什麼,上邊寫着“美國,渥太華”。
第二張照片上年輕人坐在一片熱鬧的海灘上,身邊放着一打啤酒,正審視着幾名身材性感的拉丁裔少女。這次的地點是“法國,天體海灘”。
接下來的照片裡,有年輕人玩衝浪的,有他穿着西藏那種半截袖子的袍子的,甚至有幾張潛水的。地點也不盡相同,幾乎每個洲,都有他的足跡。
花宮一反覆看了看那張潛水的,清晰度非常高。她說:“你們莫不是用了拍紀錄片的那種方法?”
有些生物學家,爲了詳細觀察某種動物的遷徙或是獵食,會在它們或者它們同伴的身體上安裝微型攝像頭。
“嗯,除了負責他行程的人身上外,他大部分衣服上都有一個鈕釦裡裝着針孔攝像頭。”公孫符說。
“你們還真捨得,當年我也沒這麼大陣勢。”花宮一說,“半年時間,我只負責在外安全。”她擺擺手,“我不可能跟個奶媽子一樣天天守着他,我就不信你們還負責不了公孫白在本家的安全。”
“知道。這一點你不用管,只管出行就可以了。”公孫符說,“還有什麼要求?”
“再給五百萬意思意思。我也是要吃飯的。”
“可以。”
花宮一從那堆文件裡抽出一份近期的記錄,掃了一眼,問:“公孫白現在在俄羅斯那邊?”
“嗯,他每年都會抽一週時間到俄羅斯那邊陪老祖宗。”
俄羅斯,聖彼得堡。一幢紅頂白底的三層建築物修在近郊的高級住宅區,紅磚碼砌的煙囪裡冒出陣陣白煙,帶着些木材的焦糊味。
一百來平的客廳裡,一座一米多高的壁爐格外顯眼,客廳裡的佈置是按照葉卡捷琳娜時期的風格。牆壁上掛着傳統壁毯和幾幅油畫真品。
中央的長桌上空蕩蕩的,除了銀燭臺和花瓶外,只擺着盛滿煎小辣椒的金邊白瓷盤和一隻放着土司的手工籃子。辣椒是剛煎好的,上邊的油滴嘶嘶作響,幾絲白煙飛快冒出又消失在了空氣中——裡邊的溫度燙的可怕。桌旁只有兩三把椅子是拉開的,一名老婦人和一名年輕人坐在桌旁。
老婦人裹了件暖紅色針織披肩,穿了身棉質冬裙,倚在大圈椅裡。她的手裡正織着一件藍色線衣。一副金絲眼鏡夾在她高挺的鼻樑上,冰藍色的眼珠正專注於手裡的活計。這是一名慈祥的傳統白種女性。
年輕人的皮膚同樣蒼白,眼珠深藍,只是髮色同老人不一樣。老人的髮色是近乎於白色的淡金色,年輕人的髮色是純黑色。他手裡捏了柄銀製小刀,專心致志地把一塊土司切成片狀。
老婦人似是織得倦了,便把手裡的東西放到腳邊的盒子裡。她摘下眼鏡,捏捏鼻樑,又慈愛地看向年輕人的方向:“Nick,難爲你每年來看望我這把老骨頭了。”
公孫白的小名叫Nick,這個名字他很是覺得尷尬。中學課本里不是叫Nick就是Alice。他擡起頭,微笑道:“奶奶年輕時可是個大美人,不然怎麼把咱家老頭子迷得神魂顛倒,現在也照樣比那些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美上十幾倍。”
兩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還帶着些北方的口音。
老人搖搖頭,溫和地笑笑:“油嘴滑舌。”
“不,不,不,老祖宗,我可是說的大實話啊。”公孫白晃了晃手裡的小刀,雖然這個動作並不雅觀,但是在他做來,也是賞心悅目。
“咱家裡就屬你這張嘴喲……最貧。”
“可不是嘛,二叔公也誇我,說我舌燦蓮花……”公孫白沾沾自喜道。
“……這不是誇吧?”老人無奈道。
“咱不談這個了,”公孫白夾了些辣椒,放到兩片土司間,一些橄欖油從指縫滴落,“還是您這邊的油正宗些,國內那些黑心商,全搞什麼地溝油。”公孫白是不太可能吃到傳說中的地溝油的,但他還是忍不住爲飽受荼毒的人民健康默哀。
老人說:“慢些吃,剛出鍋,小心燙着。”
公孫白伸出那隻滿是油漬的手,雖然看上去輕鬆愜意,但那油的溫度至少七八十度。他說:“這不沒事嘛,家裡那老頭把我扔到唐家呆了兩三年,也不是半點本事沒學到。您就甭擔心了。”
老人一臉心疼道:“你還敢說?當年你從唐家回來,愣是弄得一身傷……那滿身的針眼,可是把我給嚇壞了。”
公孫白也不再說什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滿口的白牙,晃得人眼花。
老人無可奈何,只得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就是想出門嗎。”
“哎,還是您老厲害。”公孫白三兩口吃完手裡的土司,拿過面前的方巾擦了擦手,“我這不是不想被老頭子關着麼……”
“再過幾天,你就滿二十四了,老爺子在十九歲的時候,就已經走南闖北,撐起那麼大個家業了……”
公孫白恍若未聞,笑容依舊:“我這不是沒經驗嘛,反正符表哥跟着三叔公那麼些年,學了幾分本事,家族上下也能打點個七七八八……”
“……”
“這個家,終是你的……”
公孫白把方巾扔到了垃圾桶,便裹了件大衣,徑直往大門去了。
“我去滑會雪,一會回來。”
“你輸了,不對,是又輸了。”
花宮一扔下鼠標,毫不留情的嘲諷着正冥思苦想的公孫符。“白長了一張奸詐的臉了,玩劍聖都送了那麼多人頭,你的智商用哪兒了?”
公孫符道:“勾心鬥角。”
花宮一冷哼:“行,你狠。能夠五連輸,也算人才了。你充了一千塊有什麼用。”屏幕裡是先下最爲流行的一款競技類遊戲,可惜公孫符也是這幾天才接觸。
“我樂意。”他說。
花宮一隨手抓起靠墊朝公孫符的臉砸去,“公孫白要回來了?”
“還有兩個半小時飛機就降落了。”
公孫符一臉淡然地說——因爲花宮一完全沒砸到他,反而把靠墊扔到了垃圾桶上。
“你們去接還是我去接?”她問。
“你去。”
花宮一示意公孫符接着說下去。
“爲了讓你早點熟悉他。”
“這樣?應該是他熟悉我纔對吧?”
“對,也該讓你們早些認識。”公孫符說,“我會讓人跟着你,老祖宗每年都會讓他帶些特產回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