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話是萬萬不能跟老頭子說啊,這貨屁股底下可坐着鋤頭呢。
“那什麼,一路回來挺累的,家裡有吃的嗎?”丁三甲眼神飄忽不無心虛道,說完又伸手去替老爺子拿鋤頭。這玩意兒還是在自己手裡來得安全些。
“走吧。”老爺子丁知白沒在畢業證的問題上同丁三甲繼續糾結下去,轉身卻又看到了安安靜靜站在邊上的琉璃,幹皺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小女娃子身手不錯,這一年難爲你了。”
琉璃恬然一笑,對於老人早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毫不驚訝。只有一直覺得萬事盡在掌握的丁三甲表示壓力非常大。
“一天到晚在外面闖禍,完了還讓一個小女娃子還幫你收拾殘局,我以前是這麼教你的?”老人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數落道:“男人,有麻煩不能帶到家裡來禍及妻兒。看來你這是把我以前的話都忘光了,回去好好收拾你。”
“靠!你什麼時候教我別禍及家人!”丁三甲終於按捺不住主動反擊,“上小學那會兒我跟人打架把人自行車扔河裡了。你當時怎麼跟我說來着,叫我往家跑!咱爺倆兩個人不怕!”
“我有那麼說過?”
丁知白斜過眼睛,眼不紅心不跳。
“還有初中那次,你跟人打賭說割了魏延腦袋的是馬岱還是楊儀,你非說是楊儀,結果輸了個一塌糊塗。你死活不認賬,被人堵到家門口,最後還出賣我跟別人說錢是沒有了,要不然把這小子拉去放一個月的牛好了!結果我那次我本來是要去燕京城參加奧數競賽的,後來因爲要放牛沒去成,在學校裡還被人笑了一個學期!”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丁知白搖頭晃腦地走在前面,硬着脖子否認道。
“切!”
丁三甲極爲鄙視地看了老頭子一眼,本想着四年沒見兩人好歹也得抱在一起哭一下啥的。想不到四年的時間這老頭子還是沒有丁點兒變化。身體雖然看似瘦弱但是實則精壯,果真是千年王八萬年龜。
最關鍵的是這臉皮四年沒見,厚了不少。
只是看到老人走路的時候因爲多年的老寒腿,右腳會偶爾有些發顫,以前看起來不明顯,現在已然是能夠看出老人的腿腳不利索,看樣子老寒腿的毛病重了不少。
“喏!這個給你!”
丁三甲沒好氣地將手裡的一個袋子扔個丁知白,道:“腿腳不好就別到處晃悠,到時候在哪跌一跤爬不起來遭罪的是你自己個兒,沒準到時候還連累我。咱現在可是風華正茂的一個有爲青年,你總不忍心扯了我的後腿。”
“什麼玩意兒?”
丁知白嘟嘟囔囔地打開袋子,是一雙黑色的黑色的皮靴子。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的,而且外表看起來也遠不如專賣店裡那種皮靴子一樣光彩照人。不過勝在手感不錯,握在手裡厚實,皮軟。
“那天路過夜市的時候看見的!十五塊錢,MD太黑了,砍價都砍不下來。本來是想留着自己穿的,不過買小了,丟了也可惜,便宜你算了。”丁三甲仰着頭毫不在乎道,不過眼睛卻是偷偷瞄了瞄丁知白的表情,隨即又仰起頭鼻孔朝天。
邊上的琉璃捂着嘴巴輕輕笑了笑,這雙鞋子可沒少費丁三甲的心思。且不說爲了找定製這雙鞋子的那個手藝人已經讓丁三甲幾乎把整個蘇杭城翻了一遍不說,就單單是這雙靴子上的材質,那可是正兒八經從長白山五百多斤的黑熊王身上割下來的腹部熊皮。當初剛好是丁三甲同納蘭龍山天人交戰的時候,偏偏丁三甲又聽劉長春提起來說現在正是獵熊的好時候。於是丁三甲便將斯圖跟劉長春派了出去,什麼任務都沒有,就只是掏一塊好的熊皮出來。也虧得斯圖和劉長春藝高人膽大,在深山老林裡鑽了一個禮拜。在見到這隻熊王的時候甚至怕弄壞皮毛也槍都沒開。生生攆了這頭倒黴熊一個多禮拜,活活地給餓死了。
腹部那塊最爲柔軟不過的熊皮成了被丁三甲製成了兩雙皮靴子,一雙被丁三甲放在蘇杭城裡,藏在藥櫃子裡。丁三甲從手藝人那裡聽來一個偏方,說是在藥櫃子力薰一年,那皮靴子穿着肯定能治病,老寒腿什麼的不在話下。準不準丁三甲不知道,但是試試總是沒有錯的。
另一雙就是現在丁知白手裡的這雙,山裡的天氣變化大,早穿棉襖午穿紗的,運氣不好的話過了伏夏就是冷秋了,還是早點給老頭子預備起來。
“便宜貨沒什麼稀罕的!”丁知白罵罵咧咧一句,順手將靴子抱在懷裡,“到時候下地的時候穿穿好了,壞了也不心疼。就是樣子太磕磣了,穿出去肯定要被人笑話。”
丁三甲撇了撇嘴,心道你腳上的那雙破解放鞋也沒拉風到哪裡去。
跟着丁知白慢吞吞的挪到家裡的時候差不多已經一點多,丁三甲正估摸着今天中午肯定沒戲,沒準又是天殺的紅薯飯,不過心裡卻是一陣懷念。剛剛走到院子門口,便見到幾個人朝自己院子走過來,年紀不多,跟丁三甲差不多,二十多歲。
丁三甲認得清楚,村長家的兒子,小名叫大寶,小時候沒少跟丁三甲掐架。多半是因爲小賣部老闆娘的女兒青兒,那小妮子長得水靈,在村子裡絕對是頭一把交椅,趙大寶自然眼饞的很,只不過青兒一直跟丁三甲玩的親近,補補數學啥的。爲此趙大寶沒少找丁三甲的麻煩,當然不是一對一的死磕單挑,村長的兒子麼,自然不會缺少跟班的。
剛上大學的時候,僞宅男丁三甲還會琢磨一下等以後飛黃騰達了一定要趙大寶好看。不過現在早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意氣用事,只不過是單純的一個兒時玩伴而已。
跟着趙大寶過來的有三個人,兩個小跟班,丁三甲大小就認識。另外一個衣着火辣的女生,膩在趙大寶身邊,幾乎想要整個人掛上去。五顏六色的爆炸頭髮型,黑色煙燻妝外加短裙黑網襪,讓丁三甲不免想起在黃金族酒吧裡的那些非主流小太妹。這些打扮過時外加的超時的小姑娘甚至連森林或者是紅塵的門都進不去,只好混跡在相對惡趣味一點的黃金族酒吧裡。
“丁三甲!”
趙大寶看起來應該是來找丁三甲的無疑,估計是看到屋子裡面都是些不認識的人,於是沒進去。在院子外見到丁三甲後哈哈一笑,帶頭走了過來。
丁三甲臉上笑容平和,實在是不確定這個從小打到大的傢伙是要把打架進行到底還是一笑泯恩仇。
“剛剛在屋裡玩遊戲,聽人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後來虎子跑來告訴我我才知道,你小子倒好,出去一下四年沒回來,不會是因爲怕我吧?”
趙大寶顯然比四年前能說會道了許多,畢竟是村長家的兒子,不出意外的話第三道班自然會由他頂上。
“有點忙,沒時間哈。”
丁三甲微微一笑打哈哈道,說着又要去口袋裡摸煙。
“抽我的,抽我的!”趙大寶眼疾手快掏出自己的煙,軟殼利羣,看起來生活不錯。先掏出一根遞給老爺子,再遞給丁三甲,隨即自己叼上一根,最後纔給後面的虎子兄弟。
後面的虎子兄弟馬上掏出打火機替趙大寶點上,趙大寶坦然處之,看來平時沒少享受這待遇。
丁三甲也隨即掏出打火機幫老頭子點上。銀白色的ZIPPO,打開之後一簇淡藍色的火焰,十分吸引眼球。
“打火機不錯啊!”
趙大寶叼着煙眼饞道,又扭頭看了看虎子手裡的一塊錢一個一次性打火機,果真上不了檯面。
“一般吧,你拿着玩好了。”
丁三甲隨手把ZIPPO扔給趙大寶,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
趙大寶嘿嘿一笑,接過打火機裝進口口袋裡,又摟過身邊的女生道:“這是英子,我女朋友!在燕京城裡認識的!”
“燕京城“三個字咬字格外清晰。
“原來是城裡人!”
丁三甲很是識相地奉承一句:“不錯不錯,到底是城裡人,氣質不一樣。”
聽了丁三甲的話,被稱爲英子的女人扭了扭身子,半仰起頭。
“小時候不懂事,老欺負你和青兒。後來想明白了,不過你跟青兒早早就出去唸書了,所以沒來得及說聲對不起。這不你一回來我就過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以前的事情別放在心上。”
說話七分懇請三分做作,但是在丁三甲看來已經是極爲難得。
“沒事,以前我也不是什麼好鳥!你那自行車就是我扔河裡,還記得吧。”丁三甲仰頭笑了笑,氣氛緩和不少。
“我爹說,你剛回來,可能沒地兒開伙。要不然去我家裡擠擠?”
“不用了。”
丁三甲扭頭看了看在旁邊看戲的丁知白,道:“剛回家,收拾收拾。”
“那行。”
趙大寶也不勉強,畢竟都是檯面話,兩個人心裡都清楚。只是在轉身走的時候又回頭,摟着英子對丁三甲笑了笑,道:“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怎麼沒找個像英子一樣的城裡人回來?”
丁三甲微微一笑,這話真沒法說。
“丁三甲,你回不回來!我快要餓死了!”
突然院子裡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接着一身緊緻皮衣的葉梅墟怒氣衝衝的衝了出來,對丁三甲喝道。
葉梅墟後面是先一步到家準備的琉璃,宛若天人,乖乖巧巧地看着丁三甲。
趙大寶嘴裡的煙掉在地上,長大了嘴如同被爆了菊的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