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呆呆的站在盆景的後面,傻傻的看着從門外走進來的張舒君,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雙眼,是不是灰塵落在了雙眼中,看花了眼?當石林狠狠的把眼淚都快揉出來的時候,他看着身前不遠的女人。儘管現在並沒有看見對方的正面,但只憑背影,就已經足夠了。
就是她,張舒君!一個做鬼石林都能認出的女人!!
她來幹什麼?
石林把自己的身子向盆景後挪了挪,讓茂盛的葉子遮擋住他風華絕代、一世良民的面孔,防止讓對方見到。
要說這人倒起黴連喝水都塞牙縫,石林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可是她偏偏會出現在面前。不過石林也並不是太緊張,因爲有了昨天的見面,石林還清晰的記得,當他和張舒婷從房間內出來的時候,張舒君用清脆的聲音叫了他一聲:未來姐夫。
石林倒不是怕對方提起那天晚上的事,畢竟她到底知不知道,到現在還是一個疑問。關於那兩千塊,石林一直弄不清那到底是小姨子給未來姐夫的見面禮,還是她‘還’石林的錢。石林只是怕張舒君說露餡,如果身份被揭露,他恐怕也沒辦法繼續在這家公司混了。
所以,他慢慢的向辦公室房門方向移動,準備瞅準時機,溜出辦公室。
張舒君進入辦公室後,徑直的向孫惠儀的方向走去,就在孫惠儀皺着眉頭,神情上充滿了不滿和不解的時候,張舒君在辦公桌前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叫張舒君,總公司派我來這裡進行年中檢查!”同時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孫惠儀聽見後愣了愣,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了兩眼,臉上的不滿在一瞬間融化掉,只見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笑容,道:“張小姐,您好!我是這裡的總經理孫惠儀,謹代表子公司全體員工,歡迎您的到來,並全力配合您的檢查,希望您能多多指導!”四十左右中年婦女對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張口閉口‘您’‘您’的,聽起來異常的彆扭。
“那個,石林,快給張小姐倒茶!”
正準備溜走的石林在聽見母夜叉的話後,身體好似被孫悟空施了定神咒。孫惠儀、孫二孃、孫悟空……冥冥中有着某種聯繫,不會是一家的吧?石林機器式的把已經邁出辦公室的一隻腳收了回來,想溜走已經不可能了,唯今之計,只有硬着頭皮向前衝了。
石林還清晰的記得,張舒婷在爲他介紹張舒君的時候,說她今年畢業,要到她父親的公司工作。好像……好像聽說過海華集團的董事長姓張。
原來自己一直效力的公司,竟然是張家海華公司的子公司,當初怎麼沒有人告訴我一聲呢?不過石林轉而一想,當初還沒與張家接觸,而現在,只能自認倒黴了。
石林把因爲幹活而擄起來的袖子放下,然後整理了一下儀表,轉過身大大方方的按照孫惠儀的話爲張舒君倒了一杯茶,放在對方的面前。
儘管石林盡力避免接觸張舒君的目光,但是從余光中,仍然能見到張舒君眼神中的驚訝。爲了避免穿幫,石林在把茶放到桌子上之後,立即告退,快步的離開了這間猶如地獄的辦公室。
“他是……?”張舒君看着離開的身影,臉上充滿了不解和迷惑,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叫石林,是我們公司公關部的一名普通職員。”孫惠儀笑着說道:“張小姐,快請坐,喝茶……!”
看着已經離開的石林,張舒君微微的眯起眼睛,柳眉微皺,好像在想着什麼。
……
‘我的媽呀~~!’
逃一樣的跑回辦公室的石林,一臉驚惶未定的樣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心臟就像打樁機一樣,‘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全身也都跟着在顫抖。彷彿受到了嚴重的驚嚇,瞳孔也跟着變大,見鬼了!
張舒君竟然是總公司派來進行年中檢查的人?這樣的消息,就跟見到原始恐龍出現在面前一樣。石林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面色如土,舌頭僵住,說不出話。
石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走到公關部主任何惜萍的身邊,小聲的問道:“萍姐,去年總公司派人進行年中檢查,一共在公司待了多少天?”
何惜萍聽見後想了想,然後說道:“一天!”
“一天?謝天謝地!”聽完萍姐的話後,石林又鬆了一口氣,既然是一天,那麼就好對付了。
石林趕緊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幾疊文件塞到了公文包內。剛要衝出辦公室的他,突然停了下來。
“萍姐,我去李老闆那裡,今天非要把他公關下來不可!”石林信誓旦旦的說道,緊接着一溜小跑的離開了公司,有史以來第一次對工作如此的積極!
不過說起來,如果這兩天還不能把李老闆說服,那麼這個月的獎金估計連吃飯的錢都不夠了。
和客戶溝通最痛苦的是什麼?就是,咱說了一大堆,客戶沒反應。和客戶溝通最最痛苦的是什麼?就是,客戶說了一大堆,咱沒反應。和客戶溝通最最最痛苦的是什麼?就是,咱說的客戶挺認可,客戶說的咱不管認不認可表面都認可了,可是金融風暴來了,客戶沒了!
在金融風暴襲來的大前提下,公關起來真不易,就連公司的支出都嚴重的壓縮,想要象以前那樣公款吃喝接待顯然已經行不通了。
既然不能吃喝,不能洗浴桑拿,那還公關個屁呀!
石林想了想,這李老闆本身就是一個貪小便宜,斤斤計較的人。上次吃飯,一人點了兩瓶人頭馬,等石林回公司報銷的時候,差點兒被掌管財務的羅成副經理罵死。而且聽說李老闆公司最近也吃了財政危機,要削減廣告投入,想要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說服,太難,難於上青天。
想到這裡,走到半路的石林乾脆不去了,來到附近公園,把公文包一扔,整個人躺在了草坪上。今天的太陽就好像知道石林要在這裡曬日光浴似的,暖洋洋的,一點兒也不烈,特別的舒服。
石林沒有半點兒因爲是工作時間就出來曬暖而感到慚愧,因爲在漫長的人生路上,這樣悠閒的時光是必須有的。
隨着中國加入WTO,國家多年來也一直在提倡改革開放、搞活經濟。改沒改革不知道,但確實是開放了。不遠處的草坪上,幾個身穿比基尼的女人就在曬着日光浴。這樣的場景一般在國外經常會看見,近幾年在國內似乎也流行起來了。
她們不顧其他人的目光,嘰嘰喳喳說笑不停,看起來很幸福。在公園穿着比基尼曬暖,這樣的膽量和不顧別人目光而生活的態度,確實值得去學習。看着她們,石林又聯想到了自己,根本就是一個生活在封建主義霸權家庭的傀儡。近兩年還能好一些,至少不用生活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想起從前那段日子,活在父母的陰影之下,真是惶惶不得終日。不過事實證明,想要徹底的擺脫這種陰影是不可能的,這不是又開始干涉石林人生的頭等大事了嗎?
現在的石林,那可真是愛情事業兩不得意。愛情……算了,這東西對石林來說太奢侈,估計幾年後也將不復存在。而事業……不能說是事業,只能勉強的稱之爲混。不過想一想,工作也就那麼回事。
工作起來最痛苦的,就是俺努力工作了,可是碰上了爛主任。工作起來最最痛苦的,就是碰上一個好主任,俺又混日子了。工作最最最痛苦的,就是俺努力工作了,也碰上好主任。可是這公司主任說的不算,得聽那個爛經理的……!
生不逢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年輕人,踐踏草坪,罰款五十!”
就在石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從身邊傳來一個聲音。石林心裡暗笑,不知道哪個蠢貨這麼倒黴,竟然踐踏草坪,象我這樣躺着而不去踐踏,不就不會被罰款了嗎?
“年輕人,說你呢,別裝睡了~!”
石林頂着刺眼的陽光睜開眼睛,只見身邊站着一位中年大叔,胳臂上還繫着一個紅布。而這中年大叔,此時正在看着他。
“大叔,你是在跟我說話嗎?”石林不解的問道。
“你說呢?”
“那就是說我嘍?”石林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心中多多少少充滿了不滿。種草不讓人去躺,不如改種仙人掌!石林看了看一旁的大叔,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的傻老爺們,整天不幹點兒正事,專門挑毛病罰款。再說,石林是看見有人在草坪上躺,所以纔跟着躺的。
石林指着不遠處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們,對罰款的中年人說道:“大叔,那邊人多,你怎麼不去罰她們?”
“先罰你,然後再罰她們!先把錢交了~!”
國外的草坪是種給人用的,國內的草坪是種給人看的,有許多草坪,上面都會豎着牌子,寫着:青草芳芳,踏之何忍!對於這樣的事情,石林也見怪不怪了。今天來這裡,並沒有看到牌子,所以石林也就不小心的躺了一會兒,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想到這裡,石林掏出五十塊遞給大叔,然後鬱悶的走出草坪。可是當無意間回頭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中年大叔去罰那些女人,而是站在一旁,用猥瑣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加上時常流露出來的齷齪的眼神,絕對配得上老淫棍這樣的稱號。
已經離開的石林又走了回來,伸手拍了拍大叔的肩膀,問道:“大叔,你怎麼不去罰她們了?”
“人家在那美化環境,我爲什麼要罰?”中年大叔很自然的說道,也許是錢到手的原故,這傻老爺們說的理直氣壯,瞥了瞥石林,一臉鄙視的模樣。
“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影響市容了?”石林問道,聲音提高了幾度。顯然對這個猥瑣的中年人非常的不滿。
“你說呢?”
“影響嗎?”
“不影響嗎?”
“你……行,算我倒黴!”石林最近掉進倒黴堆裡了,所以對於倒黴的事情已經習慣了,又當了一回非典型冤大頭。不過他看着中年人鄙視的眼神,石林不甘心。
想到這裡,他突然走進草坪,躺在了草坪上面。
“老子花錢了,要在這裡躺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