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閒很是慈愛地揉了揉小白的腦袋,並將它瞪着張迅的兇狠眼神壓低。
之後他便由衷感激道:“果然可以,謝謝你了。”
張迅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那隻漆黑的小狗,笑着說了聲客氣。
休閒復又拍了怕小白的屁股,嘴巴里說:“回家。”
那隻狗便邁着方步沿着山道緩行而去。
“我們走吧。”
休閒大師和張迅推着摩托,先將其安放好,然後兩個人才悠悠然來到了休閒的房舍住處。
在張迅的想法中,類似這種佛門中人大概應該是住在那種古色古香的禪房中。
然而事實卻是休閒帶着他走進了一間有着精緻裝修沙發地毯大牀的房間。
若說特殊處,便是這房間顯得很亂,不同的地方隨意扔着些書,尤其是一張異常闊大的書桌上,更是堆了不少東西。
“有點亂,見諒。”休閒抱歉地笑笑,那隻狗則似乎對於有人闖入自己的領地很是不滿,嗚嗚地叫了兩聲,然後扭過頭,趴在沙發上,用屁股朝着張迅,尾巴輕輕搖擺。
“請坐吧。”
休閒做了個輕的手勢,之後轉身去倒茶。
張迅眼神四處遊動,發現安歇散落的書籍很多就是佛教經典,各種經文,這也是整個房間中除了休閒自己之外,最具有佛性的些許東西。
它們只佔了相當有限的一部分,剩下的卻都是其餘種類的書籍,大抵都是各類宗教學的研究著作。
張迅在白象書店的時候就大概翻閱過許多市面上有的宗教類研究書籍,然而讓他吃了一驚的便是,他只是隨意看了幾眼,便發現在這個房間裡,單單在休閒的書桌上堆疊的那些,其種類的豐富度便超越了店裡的儲備。
張迅小心地坐下,一低頭,就看到了桌角的一本金剛經,一扭頭,看到旁邊一個小櫃子上扔着的本五千言的薄薄道德經文。
至於書櫃上距離他最近的幾本書,更似乎是印度宗教研究。
而許是因爲他的接近,小白撇撇嘴突然起身從沙發上跳了下去,跑開,於是張迅又吃驚地在黑狗趴臥的地方看到了本攤開的,褶皺的聖經舊約。
而當他覺得屁股底下很硬,伸手一摸,摸出一本用純白的打印紙打印裝訂的李教主的神聖經典的時候,他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意識往旁邊退了幾步,不小心碰倒幾張紙,掃了眼,上面寫滿了藏文。
“沒關係的。”
休閒笑眯眯走了過來,擺擺手,示意張迅無礙。
“都是些平日裡看的閒書,見笑了。”
張迅訝異道:“我以爲這裡都只讀佛經,沒想到大師這樣涉獵廣泛。”
“歷史上宗教那麼多種,世界上的優秀的同行那麼多,如果不多瞭解,取長補短,豐富完善教義,會落後的。”休閒認真道。
張迅額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話,只能苦笑着說:“之前就聽說大師學問精深,看來的確不假。”
正常人面對這種話總歸是要謙虛客氣一番。
然而休閒和尚卻只是想了想,覺得這話有理,所以就欣然領受了。
“對了,施主是要來學什麼?”休閒彷彿剛剛想起來這件事,問道。
“我想知道怎樣才能提高精神力,嗯,或者說是靈魂的強度。”張迅措辭說道,說完,自己就很不滿意,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未免太怪,而且不夠唯物主義。
當然,最讓他不滿意的是,他本來心中準備好的說法並不是這個,他本來是想以請大師解惑的態度問一問關於靈魂的事,想着既然對方是宗教中人,大概是不會那麼堅定地否認靈魂的存在的,到時候藉此發揮話題,想辦法往修煉靈魂的路子上引。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當他面對休閒的時候,總覺得,對這樣的一個人,還是直接說心裡話比較痛快。
休閒和尚卻毫無吃驚,只是說道:“這種事啊,說起來,來寺廟裡問這種問題的人也不是很少了。”
“修行精神力,這種問題,相信靈魂存在的人,很多都會想問吧,只不過,你的確是第一個來問我這樣問題的人,嗯,主要是我這人比較懶,所以接待的香客不多。”
休閒溫和地說着,他的語氣十分平靜,讓人很自然地沉浸在他的語調之中,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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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覺得,你來問這個問題,卻是來錯了地方。”
休閒忽然指出。
“爲什麼?”
張迅詫異道。
“因爲我覺得,相比於普通人,寺廟裡的人的精神力其實還更要弱些。”
休閒笑道:“我不知道其他同行是怎麼解釋這種問題的,但要是我來說,所謂的精神,不如說是執着,心中有執着的人精神就會強大,市井傳說裡,有很多談到鬼的,大概都是說人去世之後,因爲心中有牽絆放不下,太執着,所以不入輪迴,這不就是一種精神力強大的表現麼?”
“《大智度論》中說,欲爲初行,欲增長名精進。如佛說一切法欲爲根本。這裡的慾望具體指哪種我個人覺得不重要,關鍵在於信念,人只要心中有一個執着的信念在,足夠堅持,足夠偏執,對一件事有足夠的慾望驅動,那精神力就是無窮的,而寺廟這裡講究的反而是清心寡慾,假如真有高僧大德,把自己的慾望定爲普度衆生之類的,那他的精神也會強大,可惜這種人百年出不來一個,剩下的沒有宏願,也就沒有執着,你來這裡找強大精神的法子,又怎麼可能找得到呢?”
張迅若有所思。
“你是說,精神力的強弱不是修出來的,我的精神力之所以弱,只是因爲我缺少執念?”
張迅凝視着他。
休閒卻只是眨眨眼,然後忽然說:“你是不是覺得這番話聽上去挺有道理的,但是卻並沒有什麼卵用?”
張迅大吃一驚,驚呼道:“你怎麼知道?”
休閒無奈地攤攤手,一手將旁邊的小白拎過來抱在懷裡揉搓,同時道:“因爲我十年前剛進門的時候也向我師父問過類似的問題,然後,我師父就是像我剛纔對你說的那樣回答我的。”
“然後呢?”
“然後?”休閒頓時翻了個白眼,慢吞吞揉捏着黑狗道:“然後我就知道了,宗教啊,這種東西,都特麼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