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佩佩的目光冷徹逼人。
似乎這件事讓她對張迅的觀感再一次下跌。
而張迅也是一怔,這才大概明白高參之前那通電話的背景,既然說是昨晚出的事,那大概應該就是從書店回家的時候了,之後住院做手術,早上或者上午醒來,之所以高參的手機關機,有可能是被撞壞了。
至於高參爲什麼會“偷”女兒的電話用,以及高佩佩眉眼間蘊怒的色彩的來源,他就不大敢確定了。
“是。”他猶豫了下,覺得無從抵賴,便認了。
於是高佩佩眉頭越發豎起,神色不善。
“你們說了什麼?”黑衣黑帽的女孩步步緊逼道。
張迅這次沒有回答,倒是沒什麼可隱瞞的,但是自己那攤子破事外人聽了怕是隻覺得荒唐的厲害。
而似乎是他的態度讓女孩很不滿意,其眼神越發鋒利。
三人之間寂靜了一陣,陳都終於率先打破尷尬,他嘆了口氣,先衝着高佩佩說道:“想來是高叔叔的有事交待,人好歹是來探望的,你……”
黑衣女孩扭頭看着他:“我怎麼了我?”
陳都剩下半句話頓時被噎了回去,看得出來,這貨在高佩佩面前沒啥話語權。
不過經陳都打岔,高佩佩竟然也便不再沉默,眼看着張迅閉嘴就是不說,她也懶得繼續追問,忽然往牆壁上一靠,說道:“我爸休息呢,沒空見你。”
這句話聽起來便沒有啥緩和餘地,張迅聞言道:“我可以等。”
高佩佩翻了個白眼,看着他,道:“你樂意等沒人攔着。”
得到這個答覆的張迅卻是皺起眉頭,高佩佩雖然這樣說,但是顯然是不樂意他進去和高參見面,這直接影響了他的計劃。
至於高參的休息雖然也很重要,但再怎麼也沒有服用治療藥水來的重要。
雖然時間還剩下蠻多的,但是遲則生變,萬一出什麼事,錯過藥水治療時間就麻煩了,而且張迅之前最理想的打算是能單獨和昏迷的高參在一起,這樣乾脆拿藥水捏着鼻子一灌就行了,可是看樣子高佩佩或許會成爲他行事的難關之一。
“咳,行了,你也別乾站着了,東西提着也挺沉的,走,出去放車裡吧。”眼看這種情況,陳都突然說道,然後用眼神點了下張迅。
後者一言不發,只是點點頭,最後看了閉眼假寐的女孩子,便隨着陳都往外走。
兩人一直走到醫院外面,才停了下來。
陳都看着他,抿了抿嘴脣,吐氣道:“之前你反應倒是挺快的。”
“什麼?”
“就是她問你怎麼知道高叔住院的事,要是她知道是我告訴你的,又得衝我瞪眼睛,閒我嘴巴沒把門的了。”陳都有些鬱悶道。
張迅微微一笑,原來竟然是因爲這個,說到這裡,他不禁道:“還是要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陳都搖了搖頭,不鹹不淡地說道:“不用謝,要不是你告訴我,我也沒法那麼快知道這事,你要謝我,我還得謝你,挺沒意思的。”
張迅淡笑,陳都倒是和網上的五軍都督的形象蠻像,最少言語依舊個性十足。
“她是先生的女兒?”
張迅故意把話題往高佩佩身上引,對於高參的稱呼他則以“紫陽先生”的後兩個字代替,之前在高佩佩面前說的“高先生”其實也是這個含義,雖然有些怪,但不至於疏遠也不至於給人自己套近乎的錯覺。
陳都點了點頭,嘆道:“佩佩讀大學的,也快畢業了,本來是還在學校,知道出事之後連夜跑醫院來,一夜沒睡,遇到這種事情緒很差,你別見怪。”
張迅認真搖頭:“當然不會。”
然後他猶豫了下,問道:“先生情況怎麼樣?”
張迅對於高參的情況心裡有所猜測,應該不會特別糟糕,最起碼昨晚出的事,今天上午就能醒來,而且電話中做決策的時候其思維清晰,果決,從這個角度看應該問題不大才是。
但是陳都卻沒有顯露出輕鬆的神色,反而是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看樣子可能是找香菸,但沒找到,這讓張迅心中一沉。
“腦子沒事,準確來說上半身問題不大,但是……”陳都嘆了口氣,“雙腿情況不容樂觀。”
“高叔的腿斷了,醫生說就算是最好的情況,恢復以後能正常行走,也會落下些毛病,至於最差的情況……”陳都吐了口氣,看了眼醫院角落花壇中的一棵灰突突的死樹,沒有說話。
其言下之意,最遭的情況就是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這件事,先生自己知道麼?”張迅問道。
“不知道,他只知道腿骨折了,其實……除了腿之外,他其他地方都是皮外傷,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頓了頓,陳都又道:“這事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佩佩都不知道最遭的話有可能站不起來,她只以爲是單純的骨折,畢竟高叔醒來之後精神其實不差。”
張迅沉默了下,說道:“這只是最遭的情況,他運氣不至於那麼差。”
陳都努力輕笑了下,點頭道:“是啊,那只是最遭的情況而已,還沒到那一步。”
兩人陷入沉默。
陳都怎麼想的張迅不知道,他自己則是握了握拳頭。
目前的情況不好不差,如果只是腿斷了的話,張迅覺得憑藉治療藥水這種超自然的東西,應該問題不大,當然,這只是猜測,具體效果還有待驗證。
總之,有藥水在手,他的情緒倒是沒有那麼低落,心裡想的只是怎麼才能順利讓高參喝下去。
忽然,陳都又開口道:“高叔醒來之後既然給你打了電話,你們之間或許有什麼事,我也沒興趣管,不過既然你來了,我看得出來你是想進去見他對不對?”
“最好是能單獨見面。”張迅坦然說道。
陳都眉頭一挑,對張迅的要求並未多說,想了想道:“佩佩本來的性格就比較生人勿進,加上這件事,心情更糟,尤其是她對你觀感還不好。”
張迅不由問道:“她爲什麼對我觀感不好?”
因爲自己相比於高參那些朋友而言更窮酸?
張迅覺得不是這個。
“大概是因爲那通電話吧。”陳都說道。
“她說是偷她電話用?”
“嗯,高叔早上醒來之後其實短暫地見過一些來探望的朋友,等人走了,他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佩佩的衣服在旁邊,他順手就用了,的確算是偷偷用的,要是光明正大的,那種情況下以佩佩的性格絕對只會讓他睡覺,不可能讓他去打什麼電話。”陳都搖頭道。
張迅點了點頭,換位思考的話,不難理解,作爲女兒,看到老爸重傷住院,本來就強打精神見過一撥人了,又要打電話,這怎麼說也不會讓人感覺愉快。
陳都頓了頓,說道:“不過你想要見他的話,等會兒我給你創造個機會吧,一會兒我把她引開,你再進去,有什麼事你們自己說。”
張迅聞言驚喜地看着他,看着這個對自己其實同樣沒有啥好感的年輕人。
“謝謝。”
張迅說道。
陳都搖了搖頭,便往回走,心裡想着我這可不是爲了幫你,只是怕耽誤什麼事而已。
等陳都走遠了幾步,張迅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先生的妻子沒有來麼?”
說起來,在這照顧高參的除了他的親女兒,就還有陳都這個侄子了。
陳都聞言腳步微頓,沒回頭,說了聲高佩佩是單親家庭,然後便繼續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