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人一變老,童心便重現。
張迅不知道吳闕的過往,也不清楚他的身份背景,但卻知道對方真的很喜歡黑皇帝。
這種感情他有些難以理解,不過如果將花卉類比成貓狗,那麼似乎也便理所當然了。
總之,與吳闕的交流親切而愉快,雙方在親切而友好的氣氛中對黑皇帝一事進行磋商,並最終達成了雙邊共識。
一切都很順利。
尤其是,經過了進一步的交流,張迅故意說如果黑皇帝結出種子來可以送老先生一些,這讓吳闕也不禁無語,畢竟鬱金香真心不依靠“種子”來生育啊。
或許是對於黑皇帝將要遭張迅毒手而於心不忍,也或許是被張迅的提議打動,如果由他栽培,培育出下一代來也未必是難事。
總之,吳闕答應的很爽快。
和吳闕說好了明天黃昏的時候他再過來,張迅也便十分滿足,掐指一算,這次他的時間還有幾天,十分富餘。
這讓他生出了一種叫做掌控感的小錯覺。
將吳闕送上公交,眼望着這位目標乘車駛入兩側華燈的暗夜,張迅臉上不由浮現笑容。
“搞定,回家。”
張迅志得意滿,叫了一輛車,用準備好的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小心地將黑皇帝的花冠罩住,坐上車,便回到了店裡。
等進了門,就看到了王眠花。
“我的領導啊,你可回來了。”小保安一臉見到親人的表情。
張迅心中一動,警惕問道:“出什麼事了?”
王眠花哭喪地指了指自己的熊貓眼,說:“你再不回來我這就要出人命了。”
昨晚王眠花陪着張迅熬夜一晚上,本來想着白天補覺,又被拉壯丁,看了半天的店,睏乏些實屬正常。
張迅卻深知這傢伙的精神力之強大,所以對於他的哭喪臉無動於衷,但想了想,還是給了他點撫慰:“那你快去睡吧,我值夜班。”
“好咧。”王眠花點頭,然後看了眼四周,才問道,“那姓高的妹子沒一起回來?”
張迅翻了個白眼,看着王眠花的眼神像是盯着一頭髮春的牲口:“現在都黑天了,該我值班了,她回來還幹嘛。”
“哦。”老王點點頭,然後滾去睡覺。
張迅則將花朵放回房間,摘掉遮蓋,然後走出來就正巧看到門被推開。
竟是高佩佩,她的手裡還拎着兩份飯盒。
“你沒回家?”張迅看着她。
高佩佩低着頭,也不看他,只是把手裡的飯盒放在他櫃檯上一份,然後說:“高老頭在醫院,也不願意我過去,家裡也沒有別人,我自己回去那個屋子幹嘛,反正這開門,我這回可不是跟着你了,我是顧客,在這坐坐而已。”
張迅沉默。
他看得出來,高佩佩的神色有些落寞。
他不禁想起了當初在醫院,陳都和自己說的,高佩佩是單親家庭,的確,高參在醫院的話,她好像回不回家也沒區別的。
想到這裡,張迅心頭一軟。
摸摸飯盒,還是溫熱的,張迅語氣也不由軟化了幾分,說:“給我的?”
高佩佩沒說話,自己去旁邊找桌子吃飯,算是默認了。
張迅看了看,也沒多說,他的確餓了,便坐下來安心吃飯,等吃完了,就看到高佩佩還沒走,只是在那裡呆呆地坐着,似乎還是沒有放棄監視他。
許是太過睏乏,她時不時忍不住打起哈欠。
他搖了搖頭,嘆氣道:“你早就下班了,還在這耗着?”
高佩佩看了眼手腕上的精巧女式手錶,說道:“九點我再走。”
“隨便你吧,”張迅又搖了搖頭,然而看她那睏乏的樣子多少有些無語,便在給自己沏茶的時候順手也衝了杯卡布奇諾,放在她面前。
“謝謝。”高佩佩又打了個哈欠,眼角都困出淚珠來。
年輕的國王悠悠然喝了口清茶,什麼都沒說,自顧自打開電腦,然後才發現自己的存稿已經用完了。
“唉……”
心情一下子變得不那麼美麗了呢。
……
……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吳闕也如約跑了過來。
張迅之前就通過會員的記錄得到了吳闕的電話以及住址,發現他的家距離書店並不遠。
而吳闕也對黑皇帝抱有極大的熱情。
在最初的欣賞勁頭過去了之後,就轉而開始教授張迅如何養。
大抵就是喜陰喜陽,澆水施肥的講究。
不說不知道,一旦談起來,張迅才發現這種事裡頭學問也不小。
而吳闕也不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謙虛,看得出來,在這上頭,這位老先生也投入過很大的精力。
“花要比人嬌貴,所以更要細心。”
這句話隔段時間就要說上一遍,張迅也便記住了,不過他想的是,花和人哪一個更嬌貴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國家是不是也有個嬌貴結實的區分?
不過另一樣讓張迅心情複雜的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盆黑皇帝越來越沒精打采。
似乎是當日在黃山公園的時候它一口氣釋放出了所有的力氣,回來之後就萎靡不振了似得。
外表上雖然看不出多少變化,但是每當夜晚張迅看着它發呆的時候,總會覺得這花像是病了一樣。
時間鬥轉。
一轉眼,本就所剩不多的時間便已逝去。
又是一個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候,張迅看着櫃檯上的一本實體的小日曆牌,輕輕提前地撕掉了一頁。
“明天,就又要決策了。”
張迅喃喃自語,這是他的第五次決策,按照傳統,逢三,出五,相對於其他的數字,似乎都會有些許的不同。
也許是心理作用,張迅總覺得心情莫名焦躁。
倒不是對於這第五次決策本身擔憂,事實上,憑藉某種感覺,他覺得第五次決策甚至比前幾次都要穩妥。
“這兩天和吳闕相處的不錯,想來請他幫忙做道題並不是難事。”張迅思量着,臉上倒有些複雜,說起來這幾次決策,他似乎始終都是在依靠拉關係處理,每次都是想辦法和目標混熟,在這樣的前置條件下,他的那個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問題纔沒有被深究。
“這樣實屬幸運,但凡是遇到個性格不好的,不好接觸的,都不會這樣順利。”
想着這些,他又摸出只剩下可憐的兩分鐘時間的心靈寶石,摩擦了一陣,紅色的寶石如同一顆眼眸,與他對視。
“少年還是要奮進啊。”張迅自我勉勵了一句,收好寶石,拿着小噴壺走到了黑皇帝旁邊,猶豫了下,終究沒有噴灑水過去。
黑皇帝的病終於從內裡蔓延到了外表。
整支花都顯得鬆垮垮的,不復威嚴。
滿是頹氣的三片綠葉,軟軟的花莖,似乎都要託不住頭頂的王冠。
張迅甚至都懷疑這花今晚還能不能盛開。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是吳闕。
這個老人趕過來,進了門甚至沒有來得及和張迅打招呼,目光便落在了黑皇帝上。
吳闕的臉色一變,吃驚道:“今天怎麼變成了這樣?我叫你做的事都做了麼?”
張迅嘆了口氣:“該弄得都弄了,不過卻不見好。”
在昨天吳闕就已經發覺了異常,然後憑藉他的知識叮囑張迅一些養護黑皇帝的法子,但是用出來似乎也不管用,今天的情況比昨天糟糕了太多。
如果類比爲人,昨天算是偶染風寒,今天已是臥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