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華祥雲打來的。
若不是對方自報身份,蕭寒幾乎都忘記了自己還認識這麼一個人。
“華警官,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莫不是又有什麼案子需要我這個三好市民協助調查?”
自從文物案破了以後,這數年來對方再也沒有聯繫過自己。有時候突然想起,心下也不免唏噓一番,總覺得這個警察是自己見過的最有正義感的一位,至少比那個滿臉冰霜的宋佳佳好多了。但這個人的脾氣卻是執拗的厲害,蕭寒很是擔心他的安全。
如今聽聞對方沒事,他多少也放下了心,語氣中便難免有些調侃。
“多年不見,今天突然想起,只是試着撥了一下這個電話,沒想到居然打通了。聽說你如今人在冰海?有沒有空?出來一起坐坐?”
雖然對方說的好像很是隨意,但蕭寒卻從中聽出了一絲疲憊。
華祥雲和自己並不是朋友,嚴格說來,兩人甚至都算不上很熟。一個國際刑警,突然心血來潮給一個勉強算得上認識的人打電話,絕不僅僅只是無意之舉。他突然來到冰海,而且再次聯繫自己,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蕭寒皺了皺眉,收起戲謔的神情,沉聲問道:“華警官,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燕湖小築,不見不散!”
對方並沒有回答蕭寒的問題,只是拋出這麼一句後便掛斷了電話。蕭寒無奈的撓了撓頭,只得驅車前往。
“燕湖小築”坐落在冰海市南郊,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小樓,也是冰海最爲出名的旅遊景點之一。雖然時值冬季,但水面並未結冰,而這個時間段並不是旅遊的高峰期,所以遊客也非常稀少,環境顯得有些冷清。
當蕭寒抵達燕湖小築時,華祥雲已在樓外等候多時。看到蕭寒後,他簡單的打了個招呼,然後便帶着蕭寒徑直上了二樓。
兩人憑窗而坐,不多時,菜便上來了。
清一色的海鮮,除了王八和龍蝦外,最多的是魚。這也正是燕湖小築的特色之一,這裡的美食除了海鮮外,沒有任何多餘的食物。
“華警官,現在可以說明約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了吧?”
蕭寒隨意夾了幾筷子菜,含混不清的說道。
華祥雲擰開瓶蓋,給蕭寒和自己分別倒了滿滿一杯白酒,這纔開口說道:“還記得幾年前那樁震驚全國的文物盜竊案嗎?”
蕭寒點點頭,緊接着便反應了過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對方問道:“難道你還沒有放棄?”
“這件案子牽連甚廣,涉案人員多達百餘人,光是已知的死亡人數就已有六十多個。我身爲一個警察,明知此案有太多的疑點卻不去追查,與那些草菅人命的不法之徒又有何分別?
上次案子結了以後,我獨坐了一晚上,最後決定繼續追查下去。人力有時盡,尤其是在得不到上面援助的情況下,更是走的比較艱難。不過那又如何?即便是因此賠上性命,但我至少做到了無愧無悔。人活在世上不就是求個心安理得?”
華祥雲邊說邊抿了口酒,蕭寒卻聽得微微動容。
想起當初小方說過的那番話,雖然兩人職責不同,所站的位置也不一樣,但這兩個人無異都是敢於直面現實而且對不公說“NO”的人,這樣的人過去不少,現在卻不多。蕭寒當下有了決定,不管如何,只要能幫的上忙,他會盡力去幫助對方。
“其實今天約你出來,還真沒什麼大事。這幾年我去了好多地方,經歷過很多事情,現在回想起來,竟是連一個能說得着話的朋友都沒有。聽說你在冰海,今天正好有空,所以約你出來說說話……”
華祥雲舉起酒杯,和蕭寒輕碰了一下,舉頭一飲而盡。
已是不惑之年的華祥雲雖然腰板依然挺直,舉手投足間依然颯爽幹練,但他的鬢角已然有了些許華髮,如斧鑿般的臉上也盡是風塵之色。即便再怎麼掩飾,蕭寒仍從中感覺到了一絲疲憊和無奈。
他就像是一隻孤狼,獨行於自己堅持的道路上,不畏人言,不懼自問,只是一意去追求自己心內的平靜。不管前面將要出現什麼樣的危險,他都不曾猶豫和退卻,偏生這個人又是個刑警,常年行走在最危險的地帶,蕭寒就是想安慰對方也覺得找不到任何說辭。
“你怎麼會突然來冰海?”
席間的氣氛多少有些壓抑,蕭寒禁不住開口問道。
“我追這幫人追了好幾年,前段日子他們突然從酐州流竄到了冰海,我就一路追了過來。
隨後,我發現這些人這次的目的竟然是綁架一個老頭,經過調查,我知道被綁架的這個人是騰龍集團的首席醫藥顧問,名字叫葉添龍。
在這個人被綁架前,他曾和一個名叫席舒雅的女孩子見過面……今天之所以約你出來,除了敘敘舊之外,是因爲我知道這個名叫席舒雅的女人是你們公司的總經理,所以想找你瞭解一些情況……”
蕭寒聽得目瞪口呆,這事轉來轉去怎麼又回到原點了?聽華祥雲的口氣,當初的文物盜竊案和如今的綁架案竟然是同一批人所爲,難不成小偷突然升級爲綁匪了?
“記得當初我就給你說過,我懷疑這些人跟天網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現在基本能夠肯定,他們就是天網中人……
但這麼多年過去,我始終沒有弄清楚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們做起事來雜亂無章,每次行事好像都是隨性而爲,但我能感覺到,這些人正在醞釀一個大陰謀。”
蕭寒皺了皺眉,說道:“綁架科學家的事情並不是最近才發生,這些年國際上很多知名的科學家莫名失蹤,據我所知不下三十起……我也在納悶,天網要這些人幹什麼?難不成他們也想成立一個科學院?”
華祥雲搖搖頭,神情凝重。蕭寒有些尷尬的撓撓頭,知道自己的這個笑話有些冷。
“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目的,我只知道一點,天網中人行事和正義沒有任何關係。說說吧,這件事到底是個什麼來龍去脈。”
蕭寒於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細節全都給華祥雲說了一遍,看着對方低頭沉思,蕭寒略一猶豫,又將小方的一些調查也和盤托出。
“我有預感,如果你能遇到小方,你倆一定會成爲好朋友。”
蕭寒笑着說道。
“這麼說,騰龍集團很可能有問題?”
華祥雲這句話不像是在徵求蕭寒的意見,反倒有些自言自語。
“這樣吧,我把我另一個朋友葉楓的電話留給你,你去了雙溪之後和他聯繫一下,小方現如今正和他在一起。你們三人合作,相信對你會有不小的幫助。”
接過蕭寒遞給自己的便籤,華祥雲微笑着說道:“別再說這些了,咱們換個話題吧。對了,當初你上大學的時候聽說有一個名叫孫淡月的女孩子和你關係挺不錯,現在發展的怎麼樣了?”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蕭寒有些鬱悶。他喝了口悶酒,頭也不擡的說道:“我和她之間也就是朋友關係,你可別想岔了……倒是你,已經四十歲了,怎麼也沒想着討個老婆暖暖被窩?”
陰暗的天空,並不如何清澈的湖水,絲絲縷縷的煙霧中,不時響起兩個人或嘲諷或平靜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