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嶺。
這裡距離湖巖納溪開車五個小時。藍山嶺的生活節奏非常緩慢,並不像大城市的人們那樣每天總是急匆匆的,恨不得把一天當成兩天來用。
一大早,在那些四處林立的小飯店裡,上了年紀的老人,甚至包括一些中年人,總會弄上一點小吃,一碟辣椒,然後開上一瓶酒,從早上便開喝了。
不急,什麼都不用急,放慢生活節奏,錢是賺不完的。這就是藍山嶺人的生活態度。
艾小海一來便深深的體會到了。
從下了車開始,他的節奏便也自然而然的放慢下來。
由於從藍山嶺到康世君的家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艾小海到這的時候已經下午4點多了,因此開了一個旅館住了下來。
老闆娘人很熱情,只是辦事效率太慢了些。
在大城市裡,住賓館旅館的時候都是用的身份證識別器,把身份證網上一方“滴”的一聲什麼都出來了,但在這,卻依然還要手工登記。
一本厚厚的旅客入住登記冊,老闆娘對照着身份證寫的很慢,寫兩筆,還不忘了擡起頭來和艾小海聊上兩句,問些關於溪南的情況。說到後來居然來了興致,把筆一放,也不登記了,就這麼和艾小海閒聊起了溪南。
“那有什麼好的啊。”反正今天是走不了的,艾小海乾脆也說道:“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人就好像關在籠子裡似的。空氣質量又差。要換我,我倒寧願住在這裡。”
“話可不能這麼說了。”胖胖的老闆娘笑眯眯的:“我們這小地方的人啊,總想着到大城市去;大城市的人呢?又總想着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你說這算啥呢?”
艾小海笑了笑:“我看藍山嶺的開發好像不夠啊?我去過哈爾克市和湖巖納溪,旅遊開發的都不錯,藍山嶺怎麼不開發旅遊資源呢?”
“你瞧我們這有什麼啊?”對於這老闆娘一點都不熱情,也代表了藍山嶺大部分普通人的想法:“山,除了山還是山,誰願意到我們這來玩?再說了,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外面來的人一多了。可不就亂了套了?各地方有各地方的規矩。反正我們不喜歡每年有那麼多的外人來。”
恩,這就是各自的生活態度問題了。
藍山嶺人習慣過這種平靜安逸的生活……
一個簡單的登記,居然辦了有一個多小時。艾小海是天亮時候進旅館的,等到辦好。進了房間放下行李再出來。天都黑了。
一看。到吃晚飯時間了,艾小海問老闆娘附近有什麼好吃的,老闆娘頓時變得更加熱情起來。竭力讓他去旅館邊上的一家飯店吃,也不避諱,告訴他那是自己的妹妹開的。
成,給誰做生意不是做?
一進老闆娘妹妹的飯店,頓時讓艾小海大開眼界。
有四五桌客人在吃飯,菜都上齊了,最裡面居然支開了一張麻將桌,四個人在那打起了麻將。
艾小海找了張空位置坐下,過了好大一會愣是沒人來招呼的,最後艾小海實在忍不住了:“點菜,吃飯。”
“哎,等等,等等,打完這把就來。”聲音居然是從麻將桌上傳來的。
艾小海啼笑皆非。
旅館老闆娘說這家飯店是她妹妹的,叫金花。現在一看?好傢伙,老闆娘居然在飯點上打麻將?
再看看那些客人,好像都見怪不怪了,根本就不在乎,不時還有人湊過去看一把,評論上一番牌打的對還是錯。
好容易等到一把牌打完了,金花這纔過來,一看艾小海便說道:“哎喲,外地人吧,面生。您也別點菜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我們這邊好,我來幫你安排,一葷一素一個湯就成了。喝酒不?喝酒的話再加個乾巴,一吃起來可香了。”
艾小海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得,你金花大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當家的,趕緊去炒菜,別讓客人等急了。”
金花一叫,麻將桌那站起來一個胖子,晃悠着便進了廚房。
服了,服了,艾小海是真的服了。這飯點上,居然飯店裡的人都在打麻將。
“你先坐着,菜很快就好,我們那還有兩把牌就結束。”金花說完趕緊拍了下邊上一桌一個客人的肩膀:“老段,趕緊着搭把,打完收了。”
那客人老段一抹嘴,居然真的屁顛屁顛的走到了麻將桌前。
艾小海在這裡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菜上來了,艾小海嚐了下,別說,味道還真不錯,尤其是金花推薦的那個乾巴,果然香的很。
菜也上了,麻將也打完了,金花笑嘻嘻的上來和艾小海打了招呼。
飯店裡的幾個人也該吃飯了,這裡的飯店可不像其它城市飯店裡的員工,要麼早吃飯,要麼等客人吃的差不多了自己才吃。客人在吃,他們也一樣在吃。
金花的丈夫,那個胖子艾小海聽別的客人叫他“牛大”,大概是個外號之類的。
牛大弄了幾個菜,看到老婆在和那個小年輕聊天,乾脆把菜往艾小海的桌子上一放:“小兄弟,外地來的?一起吃唄。”
嘿,一點都不見外。
艾小海點了點頭,牛大招呼上自己媳婦和兩個飯店裡的服務員,圍着桌子團團坐下,拿出一罈子酒,給艾小海面前的碗裡不由分說的倒滿:“嚐嚐,嚐嚐,我自己釀的,你們拿絕對喝不到。”
那個老段趕緊從自己桌上拿過空碗:“牛大,來一碗。”
牛大立刻大方的給老段倒上了滿滿的一碗酒。
好傢伙,他媳婦金花居然也給自己倒上了一大碗。這讓艾小海頓時想起了殷雨諾。是不是這些地方的女人都特別能喝酒?
“小兄弟,來,一大口。”
艾小海的酒量太一般了,可架不住對方的熱情,舉起碗來喝了一大口。
辣、嗆,這是入口的第一感覺。可從嘴裡到喉嚨裡,卻好像一條線一樣,到了胃裡,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艾小海雖然不懂酒,但也聽人說過。好酒就要像一條線一樣。看來牛大不是吹牛的。
順口閒聊。一聽艾小海就住在隔壁她姐的旅館,而且艾小海來這裡吃飯也是她姐介紹的,金花頓時高興起來:“哎喲,我說你怎麼會來呢。”
“你姐可有好一陣子沒有來吃飯了。”牛大接口說道:“就上次喝醉了不好意思了吧?”
金花狠狠朝自己丈夫瞪了一眼:“你還好意思說。那次不是你拼命灌我姐。我姐能喝醉?”
“她不就喝了一斤半的酒嗎?”牛大嘟囔了聲。
艾小海聽的呆了。一個女人能喝一斤半這種又兇又辣的酒?他艾大王別說那麼多。就算半斤估計也要被放趴下了。
“我那姐叫望花。”金花對艾小海也不見外:“守着那店也不容易。我好歹還有牛大呢。她一個人,張羅這張羅那的……牛大,去把我姐叫來。讓隔壁的小順幫她看店。”
“哎,我這就去。”
“她先生呢?”艾小海試探着問了句。
“她男人啊?”金花又喝了一大口酒,恨恨地道:“死了!”
死了?可看金花的樣子,只怕那個叫望花的男人沒有死吧?
“你說這種男人,扔了老婆孩子,一走就是那麼多年沒有消息,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金花正在那恨恨說着,望花卻和牛大一起進來了:“金花,瞎說什麼呢?我男人不是上月還和我通了電話?”
“你呀,總是一門心思的說你男人好。”金花拉着自己的妹妹坐了下來,讓男人上了碗筷,倒上了酒:“幾個月就來這麼一次電話,家裡也不管不問,大過年的都不回來團聚,你說這還像是個家裡的老爺們嗎?”
望花一笑:“他不是不想回來,是不敢回來。”
艾小海像是聽出了什麼,望花的男人應該是犯了什麼事跑出去了。
這是人傢俬事,他也不方便多問。
“哎,小兄弟,我男人也在溪南打過工呢。”望花忽然這麼說道:“那還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他給我打了電話,說是在溪南打工,在一家很大的廠子裡,老闆對他很好,還給我匯了兩萬塊錢呢。姐,你總說他沒良心,給他每年都不忘記給家裡匯錢。”
“大龍是個好人。”這時候邊上那桌的老段乾脆連碗帶筷的挪到了這一桌來,還不忘記還自己吃的菜端了過來:“你說當年,誰不知道大龍義氣?咱們這誰有個困難,只要找到大龍,他沒有不肯幫忙的。要不是當年他那一拳……哎。你們說也真是的,大龍這是做好事,救人啊,咱們這的警察都不是太願意抓他,要不然,他能跑了那麼多年?”
他們在那閒聊着,艾小海聽着也算是大概聽明白了怎麼回事。
十多年前,望花的丈夫那個叫大龍的,晚上看到兩個小流氓在那逼住了一個小姑娘想要做壞事,當時就衝了上去,和兩個小流氓打了起來。
大龍從小就練過武,出拳狠,一個收不住,居然把其中一個給打成了重傷。大龍被嚇到了,趕緊跑回了家,和媳婦說了這事,帶上點錢就跑了。
那個流氓最後是被救活了,只是警察說大龍這是什麼防衛過當,已經觸犯到了法律。不過大家都是認識的,警察也知道大龍的爲人,沒有特別爲難望花,做了個簡單的調查就算了,也沒有過分追捕大龍。
結果,大龍這一跑就是十多年。隔三差五的也不斷的寄錢回來,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做些什麼。
“要我說啊,大龍傻啊。”老段嘆息一聲:“當初就不應該跑,我外甥不是做警察的嗎?我問過他,他說大龍當初要是不跑。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蹲兩年大牢,要不然這不早就出來了嗎?別人坐大牢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大龍出來了誰敢看不起他?糊塗,你們可真是糊塗啊。”
也是,艾小海心裡大是贊同老段的說法。
很多因爲一時衝動犯法的人,想到的第一想法就是跑,結果一跑就是十多年,甚至是幾十年。整天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聽到警笛聲。看到警察就害怕。這些人也不想想。要是當初不跑,坐上幾年牢也救出來了,何必像喪家之犬一樣的?
不過外人是這麼想的,當事人心裡的真實想法只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哎。我也想起來了。大龍是在溪南打過工啊。”牛大拍了拍自己的腦子:“叫什麼地方來着?天。天什麼來的?”
“天姿集團?”艾小海也不知道爲什麼脫口而出。
“對,對,天姿集團!”望花一迭聲地說道:“小兄弟。你認識?”
我認識?艾小海苦笑,怎麼又和鄧家聯繫到一起了?他喝了口酒:“認識,那是我們溪南很大的一個集團。”
“哎,可惜他現在不在那了,要不然真能託你幫我找找。”望花嘆息一聲。
找找?自己和鄧家的樑子結的大了。
“不說這些了,不說這些了。”金花見氣氛有些尷尬,趕緊換了一個話題:“小兄弟,你到藍山嶺是來旅遊的?”
“我在這住一晚上,明天去老鵝頭。”艾小海順口回答道。
“老鵝頭?”幾個當地人一起叫了起來,牛大瞪大了眼睛問道:“小兄弟,你去那座什麼?那是我們藍山嶺最窮的地方,讓車開的路都沒有。別說是去旅遊的,那沒有讓你玩的地方,而且現在那裡鬧蛇災。”
“蛇災?”艾小海心裡一動。
他這次可正是爲了蛇來的。
“你問老段,他就是老鵝頭的人。”牛大一指老段。
“我這都多少年沒有回去過了。”老段抹了抹油光光的嘴:“老鵝頭這名字啊來自於宋朝了……”
他是個話嘮,居然先把老鵝頭這地名來的經歷介紹了下,然後纔不慌不忙地說道:“其實說起那的蛇災,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我聽老輩人說,原本老鵝頭沒多少蛇,但是一百多年前,忽然蛇就多了起來。而且奇怪的是,什麼樣的蛇都有。南方的、北方的,有些根本不是我們當地的蛇。那些年,年年月月都有人被蛇咬。幸運的,挺過來了。倒黴的,被蛇咬了沒幾天就死了。
前段時候,我的一個親戚從老鵝頭來,我請他吃了頓飯,啊,牛大,就那天在你的飯店裡,怪不得你知道那裡鬧蛇災呢,原來都被你聽去了。是啊,老鵝頭鬧起了蛇災,而且是從一年多前開始的。一年前,老鵝頭的蛇忽然就變多了,山裡、地裡,到處都能看到蛇,甚至就連村子裡,蛇也是肆無忌憚大白天的就出現啊……”
那些蛇猖獗到了張狂的地步,根本就不怕人,大白天大搖大擺的橫在路上,不時的對人發起襲擊。
按理說一百多年來,老鵝頭的人和蛇沒有少打過交道,但像這次這樣的卻從來沒有過。他們有對付蛇的辦法,也殺死了不少的蛇。可是不管他們殺死多少的蛇,涌進村子裡的卻只有增加沒有減少的。
有的時候一天就有幾個村民被蛇咬了。
村裡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向縣裡求救,縣裡請來了幾個蛇類方面的專家,結果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幾個專家在當天就都被蛇咬了,有一個還被咬的特別重,才送到縣裡的醫院就死了。
這一來,還有哪個專家敢進老鵝頭?
“活不下去了,真活不下去了。”老段無奈地道:“你說遇到天災,還有政府救濟是吧?可遇到蛇災,而且專家都沒有辦法,你讓人怎麼活下去?最後縣裡沒有辦法,只能申請專項資金,遷移老鵝頭的村民。”
“恩,縣裡的招待所都注滿了。”望花接口說道:“我這也接到通知了,明天也有一批村民要住進來,而且一直住到老鵝頭的蛇災解決爲止。你說咱們長到這麼大,什麼時候聽說蛇能把一個村子的人都給趕走的道理?”
詭異了,這次真的詭異了。
本來自己只是來幫康世君的母親尋找解藥的,誰想到居然聽到了一個蛇災。
老鵝頭就是康世君的老家,艾小海估計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那裡。可是現在遇到蛇災讓這件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
一年多前鬧的蛇災?那時候自己正在湖巖納溪,殺死了蛇後,別是自己殺死蛇後後,讓那些失去指揮的蛇跑到老鵝頭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蛇那麼大老遠的從湖巖納溪到老鵝頭做什麼?
“小兄弟,別去了。”牛大好心的勸說道:“你年紀輕輕的,別進去送了命,你要玩,藍山嶺也有一些玩的地方,我明天帶你去看看。”
艾小海很感謝對方的好意:“不成啊,我去那有非常着急的事情,一定要去。牛老闆,我求你件事,我剛纔聽說那裡的路不好走,有沒有什麼交通工具能夠快點到?”
牛大想了一下後說道:“這樣吧,你一定要去的話,我明天讓我親戚開車送你到附近,然後我再借你一輛自行車,除了有一段路連自行車都不能騎,其它的路還是可以的。”
“牛老闆,那就真的是太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