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單的時候，容貌頗爲豔麗的老闆娘看着方小武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該怎麼形容呢？
那是一種帶着點迷惘、帶着點鄙夷、帶着點嚮往、又帶着點追憶的複雜情緒綜合體，就好像三觀受到極大衝擊一樣。
小五哥暗自琢磨：你到底有什麼誤會？
哎……要不然還是換家店吧……
出門時，時間已經走過12點半。
潘堯和傅盈月來的時候，是代駕開車的，一個多小時過去，潘堯身上的酒意徹底消退，打算自己開車。
“師姐你真沒事？要不然還是我送你吧？”
“沒事！”潘堯不在意的擺擺手，“你師姐本質上是個漢子，自己扛大米通下水都是小事一樁！”
有關係麼？
知道你清醒，不怕你出車禍，怕你被抓！
小五哥簡直哭笑不得。
潘堯到底還是走向自己的小車，然而有個很嚴重的問題是，她沒帶上傅盈月！
方小武正納悶呢，人妻堯突然回頭：“小五你不用管我，把小月送回去吧！她跟我正好兩個方向。”
方小武一怔，隨即爽朗一笑：“OK，我會安全送到，你到家也給我發個信息。”
沒法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啊，對不對？
傅盈月倒是有點侷促，蹭着腳尖跟潘堯道別，等到目送她的小車遠去，趕緊回頭客氣。
“方先生您別麻煩，我自己打車就好，從這路口出去就有很多出租車……”
“得了。”方小武打斷她，坦蕩的笑笑，“兩腳油門的事，難道還能因爲一點麻煩就放着你一個漂亮女孩走夜路？來吧，上車！”
眼見方小武頭都不回的走向幾米外的保時捷，大凌晨的居然還有人在拍照，傅盈月咬咬下脣，猶豫一瞬，還是垂着頭快步跟過去。
上車，方小武細心的提醒她繫好交叉安全帶，目光一片清明，傅盈月心裡的緊張稍有緩解，卻仍舊不知道該說什麼。
嚴格來講，行長帶她出來應酬，卻在大半夜將她託付給一個男人，這種行爲很惡劣。
然而她又沒法怪潘堯，甚至應該感激。
經濟下行週期伴隨着業內競爭白熱化，銀行人壓力巨大，潘堯都避不開，傅盈月自然更避不開。
往前推5年，一個能帶來5千萬日均存款的客戶頂多算是很重要，絕不至於讓省會城市四大行的客戶經理當爹似的供着。
現在？日均5千萬就是爸爸，親的！
日均5個億甚至更多呢？
領導：明天就給你開個分行！以後你就是傅行長！
潘堯能把方小武交給她，固然有關係過硬不怕撬的原因在，但是培養、信重的成分也毋庸置疑。
然而，自打成爲方小武的專屬客戶經理以後，她就始終處於一種焦慮狀態。
一個普通人，哪怕再怎麼優秀，面對自己無法掌控的情況時，患得患失都是必然的。
一個多月來，她平均一天想八遍：方小武怎麼從來不找我？
開始是想着處理問題、提供諮詢、展現價值。
後來慢慢變成閒聊也成。
再後來，你來撩我一下吧！
再再後來……老孃撩你還不行麼？！
然而小五哥沒時間，就有一次簡單回兩句，剩下的時候就乾脆置之不理。
倒是跟劉總溝通得還算順暢，辦業務時總能不鹹不淡的聊上幾句，那美女也不忌諱談到她和方小武的關係。
“他不缺人追，我倒貼的他，嘴快，所以佔到點位置。”
說完這話，劉總看她一眼，笑笑。
“我勸你別打他的主意，如果不是極其堅定的、一門心思要享受榮華富貴刺激生活，得失其實很難衡量。”
“一個只愛你的男人，一場簡單但刻骨銘心的婚禮，會在你人生的後半程裡煥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安寧光芒，有時候，眼下看起來對的選擇，未必真的對。”
傅盈月當時是懵的，她很難想象，眼前這個只有19歲的少女，居然如此……透徹？
但是，她忘不掉辦公室主任曾經給她打過的兩次電話。
第一次是上任行長任期，她纔到行裡沒多久，主任打電話說：“領導要你做私人秘書，可能會有點……做不做？”
傅盈月當時考慮很久，想的是：私人秘書是什麼崗？是行長助理麼？我資歷不夠吧？
可以說，她的小白花時代就是被那通電話終結的，她沒做，但是自此以後，終於發現整個系統裡遍佈着各級領導的槍套。
長得漂亮，家境卻不好，要麼在櫃檯累成傻狗，要麼跟着大領導吃香的喝辣的早日走上小領導崗位，怎麼選？
更關鍵的是，選後者經常能夠在幾年以後嫁一個優秀單純的小夥子，再問一遍，怎麼選？
當然，不是沒有漂亮女孩選擇離職或者硬撐，傅盈月就是其中一個，但是其中艱辛，唯有自知。
第二次電話是在潘堯上任以後，辦公室主任說：“領導要帶你出席一個酒局，去不去？”
經過幾年曆練的傅盈月早已不懼尋常應酬，有信心保護自己，所以乾脆應下。
潘堯很有手腕，而且很護着下屬，所以結果很愉快，她成爲新行長的得力干將，方小武就是明證。
所以，今天，潘堯將她扔給方小武，傅盈月心裡沒有怨言，只有掙扎。
怎麼辦？
怎麼表現出我是一個不愛金錢不愛臉只是喜歡方同學才華學識的純情少女？
不說貼不貼的，起碼先交個朋友，建立起稍微深入點的接觸吧？
劇烈的思想鬥爭中，保時捷以一個相對低速、不那麼狂躁的姿態行駛在夜間的車流中，她發現等紅燈的時候，不時有“鄰居”伸出手機拍照錄像，不由靈機一動，終於找到開始的話題。
“方先生，上次你說渾身都掏不出2000萬，光這車就值3000萬吧？你看看有多少人在拍這輛雲州唯一。”
方小武有點意外的看她一眼，小姐姐的工作做得真夠細緻，最起碼沒真當918就是車商標價的1500萬。
路面很亮，柔和的燈光播撒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方小武從她微顫的睫毛和眼角察覺到一絲緊張，不由啞然失笑。
小姐姐，你是很漂亮沒錯，可五哥真不是強行扭瓜的人啊……
怕我耍流氓？
完全沒必要嘛！
然而只觀察到一個側臉，並且沒有打開好感度列表的五哥並沒有意識到，其實她怕的並不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