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笑,伴着由遠及近,顧悠然極爲熟悉的手機鈴聲,將這一刻澆築爲顧悠然此生最難堪的幾個鏡頭之一。
只見冷翎寂從二樓奔下,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袍,腰間帶子鬆散,露着他精實的胸膛。
“悠然!”冷翎寂聲音透着一絲驚慌地喊,在最後四五個臺階時崴到腳,一下子跌坐在扶手下面。
“哎喲!”蕭詩韻低呼一聲,返身跑過去扶。
冷翎寂猩紅着雙眼,好像骨頭瞬間變軟了,一點力氣都沒有,癱坐在地上。
管家大叔大概是聽到響動,從房間走了出來。看見衣冠不整的少爺和另外一個女人,又看看門口呆愣站着的顧悠然,又默不作聲地退了進去。
顧悠然此時和冷翎寂大概隔了二十步的距離,她直勾勾的盯着他,想從他任何一個細微表情裡看出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而他左手用力拽着雕花的扶手,右手撐着地,卻沒有一絲的力氣站起來走向她,說一句——哪怕解釋一句這一切是誤會。
顧悠然微張嘴,發不出聲音,她垂下頭去。冷翎寂望着她的眼裡開始有絕望的灰色蔓延開來。
“你不要緊吧?摔着哪裡了?”蕭詩韻對敵人絕對的心狠手辣,可冷翎寂就是她命定劫數,完全是束手無策的,柔着聲音哄着,“站起來活動下試試看……”
冷翎寂不理睬她,他眼裡只有那魂飛魄散的顧悠然。
蕭詩韻看到正往裡退去的管家大叔,急忙叫住了:“哎——!管家,你快來幫忙啊!”
“是!”管家大叔有些無奈,硬着頭皮走到冷翎寂身邊,將他從地上拖起來。
“快——!扶樓上去!”蕭詩韻指揮着管家,把木木然的冷翎寂強行攙上去,那架勢,完全是當家主母。
冷翎寂揮開管家,跌跌撞撞走向顧悠然。顧悠然往後退了一步、兩步,再無退路,轉身奪門而逃。
“悠然……”她身後冷翎寂那聲痛徹心扉的呼喚,和重物跌倒的聲音相繼傳來,讓顧悠然心頭捱了一刀又是一刀,鮮血淋漓。
而她此刻竟然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完了,這下傷口大了去了。顧悠然心裡悲鳴着。
顧悠然從“冷家”出來,一路狂奔出來,穿過馬路攔下一輛出租車,疾馳而去。
坐上車,她發現自己不受控制的渾身顫抖。包裡手機一直在響,她回過頭去看,冷翎寂沒有追出來。
顧悠然回過頭來猛的把整個包掀翻,大大小小的東西滾落,她抖着手撿起手機,那上面閃爍的名字卻不是她以爲的那個。
“喂。”顧悠然平靜地接通電話。
手機那頭傳來景濤擔心的聲音:“悠然,你到‘冷宅’了嗎?”
“到了。我又回來了。”顧悠然面無表情,機械的回答。
敏銳的景濤感覺出了她不對勁,語氣越發的擔憂起來,問:“你現在在哪兒?”
顧悠然把手機遞給正小心翼翼的,從後視鏡裡打量她的司機,收回手,她頹然倒在後座上。
景濤叫老餘開着車,按照出租車司機給的地址尋了過來,他的車剛停好,顧悠然的車也正開了過來。
景濤從後座上連拖帶抱的把顧悠然弄下來,顧悠然面無表情、眼神呆滯的掛在他臂彎裡。
“悠然……”景濤輕輕搖她,低低地喚,“顧悠然!”
顧悠然好像被抽離了靈魂一樣,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
“冷翎寂,你這個混蛋!”景濤急了,一邊氣惱地罵着,一邊掏出手機要找冷翎寂的麻煩,被顧悠然一把攥住了手。
“不要……”顧悠然語氣還算正常,“景濤……我們去兜兜風吧?或者,你請我喝酒。”
景濤摸索着捏着她下巴,迫她擡起頭來,寬大是手在她巴掌大的臉上摸着。
“我沒有哭!”顧悠然察覺到他的意圖,低啞着聲音說。
隱在墨鏡後光彩四溢的狐狸眼裡滿是心疼,他盯着她的眼睛,她不躲,一任傷心徜徉眼底,俱都被他偷偷看去。
景濤想說些安慰的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摸摸她的頭,摟着她向自己的車走去。
景濤的車旁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着一輛很眼熟的黃色跑車,若有若無的哼唧聲從車尾處傳出。
顧悠然疑惑的看過去,景濤摟着她,腳步更加走得快了些。
把她安置到車後座,景濤轉過車頭向另一邊走去,長腿擡起狠狠的又給了明黃色跑車一腳,後備箱裡的嗚咽聲頓時更加淒涼。
車剛繞了r市一圈,景濤的手機響起一個特殊的鈴聲。景濤神色一變,有些緊張地看向正閉眼假寐的顧悠然,迅速按下掛斷鍵。
“怎麼不接電話?”顧悠然閉着眼,小聲低喃。
“不是什麼要緊的電話!”景濤微笑着解釋。
“這麼晚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人家纔會打給你的。接吧!”顧悠然緩緩打開疲憊的眼簾,微微歪頭瞅着滿臉笑意的景濤。
這個時候,那個奇怪的鈴聲又響了起來,景濤只得接通了。
他低聲接電話,掛了之後,聽到顧悠然很平靜的聲音:“你有事就先走吧,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來,我自己打車回去。”
顧悠然一整晚都是這樣:面無表情,問她什麼都說沒事,看上去正常的很。
可景濤很肯定她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我沒事。累了嗎?我送你回去!”景濤的右手捱上顧悠然冰冷的左手,心裡一疼,連忙伸手將她的小手納入大掌裡,用自己溫暖她。
“回吧!”顧悠然不着痕跡地收回他緊握着的手,聲音淡淡地說着轉頭看向窗外。
景濤把顧悠然送上樓,顧悠然打開門,景濤正摸索着準備進屋,卻被她擋在了門口。
“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麻煩你了,謝謝!”顧悠然倚在門口,客客氣氣地對景濤說。
“哦!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就在對面,隨叫隨到!”景濤有些無奈,但也只得慢慢轉身,不放心地嘮嘮叨叨着。
“嗯!晚安!”顧悠然淡淡答完,就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