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來,小腿上微涼,手裡提着的裙子像帆一樣鼓起在身後,有行人騎着自行車搖搖晃晃的過去,老遠還扭頭來打量這個奇怪的美麗女子。
顧悠然覺得很丟臉,抹抹眼淚伸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她身上沒有錢也沒有手機,想想實在哪裡都去不了,就報了蘇寶兒的咖啡店地址。
還好時間不算太晚,蘇寶兒的店離大學城近,關門一向遲。
到了那裡蘇寶兒卻不在,店裡的工讀生認識常來的顧悠然,機靈的請她坐下,出去付了車錢,又給她端來熱咖啡,說已經給蘇寶兒打了電話,她馬上就來。
蘇寶兒也是打的來的,好笑的是,和顧悠然一樣,也是一身的晚禮服。
“你從哪裡來呀?”顧悠然奇怪的看着她的打扮。
“去見證一個世紀求婚,不過出了點小意外,王子被放鴿子了。”蘇寶兒吩咐店員把剩下的客人都請走,放他們下了班。她在顧悠然對面坐下。
顧悠然捧着暖暖的咖啡,把事情客觀的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冷靜自持的樣子看得蘇寶兒毛骨悚然,所謂黎明前總是黑暗的,這樣的壓抑下面,是怎麼樣的爆發?
顧悠然說完了始末,再也沒有話說,愣了一會兒,眼淚毫無預兆的砸下來,一大顆一大顆的掉在桌布上,暈開一片。
“寶兒,寶兒,寶兒……”顧悠然重複着低低的喊。
“嗯,我在。你別急,先哭一會兒,沒那麼難受了我們再談。”蘇寶兒遞給她紙巾盒子,柔聲地哄。
再怎麼鄙視眼淚的女人,到了這種境遇之下,平時的精明強幹怕也是半點都不見了的,更何況,有個知己在旁邊善解人意的說——先哭一會兒。
其實人最是難過無措的時候,最好就是肆意妄爲的放聲痛哭。
顧悠然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淚流成河。
蘇寶兒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喝了一小口水,想了想,拿出手機在桌下給顧鍾勳發了條短信。
顧悠然哭了好一會兒,眼淚不再滔滔不絕,心裡也沒有那麼緊了。
可是林婉婷囂張嘲笑的笑容,和楚昊遠惋惜的眼神在眼前晃來晃去,她把頭支起來,雙手抱着,右手摸到頭上的釵子,涼涼的鑽石貼在手背上,寒意直到心底,冷翎寂溫暖的眉眼卻彷彿近在咫尺。
蘇寶兒正低頭瀏覽着什麼,再擡起頭的時候,眉目流轉之間雲淡風輕。
“好受些了?”蘇寶兒抽一張紙巾給她擦擦眼淚,好像是不經意的一樣,把手機放在兩個人中間的桌面上。
顧悠然的嗓子都哭啞了,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寶兒……我怎麼辦呀……”
“要麼和他分手,再找個比他好的。要麼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繼續和他過下去。”
蘇寶兒很客觀的給出意見,愛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情,哪裡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
她和顧悠然再好,也只能給出選擇項,做決定的事,還是得顧悠然自己來。
“寶兒,沒有的。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冷翎寂更好的人。就算有、就算有……我也不要。”
所謂最好,其實就是自己最鐘意的那個,其他的再好也沒用,我不要。
“我不知道怎麼辦——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我每次都是原諒,妥協!只是因爲我愛他啊,我捨不得離開他!”
“那時候,我只想和他這樣過一輩子。可是,他卻說要我做他名正言順的冷太太。我……我當真了!現在,他又要拿婚姻做籌碼……我好痛苦啊!寶兒,我不想再愛了……真的好難受……”
“你這次真的不想再繼續了嗎?”蘇寶兒不着痕跡的把手機移的更近她一點,“顧悠然,你不是說你捨不得離開他嗎?你到底有多捨不得?捨不得到能忍受他娶別的女人嗎?”
顧悠然咬脣不說話,蘇寶兒的聲音在夜色裡越發的低柔:“顧悠然,你總要先面對自己的心,才能解決接下來的問題。如果你從不對冷翎寂坦誠相待,又怎麼能要求他對你知無不言呢?”
“你先理清了自己的感情,再去處理你們之間的事情不是更加的理智麼?”
顧悠然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勇敢一次:“以前我不知道,我以爲就是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就這樣。即使他娶了別的女人,我們也會這樣過下去。可是,現在我做不到了!我並不是貪圖什麼,我只是想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做什麼都好。有他在,我就覺得好開心,好滿足……”
“寶兒,我愛他!很愛很愛……”顧悠然嗓子沙沙的,卻說出了世上最爲動人的一個詞語,聽在某人耳裡,“轟!”一聲,整個世界都在那一刻遠去了。
蘇寶兒看她眼淚又要出來,不忍心再逼她,伸手拉住她的手,“我知道——那種說不出來的不一樣。顧悠然,恭喜!人海茫茫,終於找到了另一個半圓。”
顧悠然又溼了眼眶,啞着嗓子問:“可是——現在怎麼辦?我不能接受他和別的女人結婚,絕對不能!可是要離開他,我恐怕也是辦不到。寶兒,要是第一次他說娶我的時候,我答應了多好,他就不會和別的女人有那麼多糾葛……寶兒,怎麼辦啦……”
蘇寶兒優雅的舉杯,喝了一口咖啡,故作高深地說:“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等待。”
顧悠然搖頭,用力的搖,搖的頭昏腦脹還是難受,等待?
等天亮發現這是一場夢麼?她越發的煩躁,端起杯子又發現已經空了,一股火氣竄上來,她一甩手摔了杯子。
“啪——”清脆的玻璃摔碎聲疏通了她某根興奮神經,她紅着眼把桌上的被子碟子都往地上摔。
蘇寶兒眼明手快的把手機提起來,身子往後靠,驚慌失措地問:“幹什麼啊?一哭二鬧三上吊嗎?那也得等等——”
顧悠然摔無可摔,揪着桌布扯下來在手裡揉,小獸一樣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