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數日沒有回相府,再歸來,楚馥望着那熟悉的地方,心中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觸。
也許,很多事情,都還留在昨日,留在回憶裡,但卻也只能是留在了過去,再回不了頭。
楚馥說不清楚爲何此時此刻,自己竟是有着這樣的感慨。
“本尊還道你只顧沉浸在逸王的溫柔裡,根本顧不上這裡呢。”
楚馥剛剛的站定,鳳羽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已是帶着一些揶揄的響起。
楚馥微微的擰眉,瞪了鳳羽一眼,轉而卻是走到了楚以巖的面前。
“父親,這……怎麼會這樣?”
也許之前,楚馥還有些在自己的情緒裡,不曾跳出來,可這一刻,望着眼前已然變成了廢墟的楚家祠堂,她的心也不自覺的抽痛了一下。
“等我過來的時候,已經就是這樣了。”
楚以巖頹然的出聲,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望着那還有一些火焰的地方,長長的嘆息。
楚馥聽着楚以巖的話,微微的點頭,轉眸,望着在一旁望天的鳳羽,還有彎身蹲在那廢墟前似乎是查看着什麼的夙夜,一時卻是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風,輕輕的吹來,吹散了那一些焦黃的味道。
楚馥微微的擰眉,心中好似最終決定了什麼一般,也從一側取了火把,緩步的走向了夙夜,並是無聲的在他的身邊蹲下,爲他照亮。
此時此刻的夙夜,一臉凝重的望着眼前那偌大的坑,又是伸手捏了捏那些黑色的碎屑,正是思考着什麼的時候,驀然覺得光線微亮,不禁擡頭,卻是對上了楚馥那一雙鳳眸。
是四目相對,是熟悉的陌生姿態。
楚馥的心驀然的抽痛,緊接着,她緩緩的出聲,好似過往在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
“可發現了什麼麼?”
“你看看這個……”
夙夜對於楚馥的主動出聲,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更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隨手又捏了一些碎屑,放在了楚馥的掌心。
而楚馥微微的一愣,既是驚訝於夙夜的態度,也是驚訝於手中的動作。
楚馥死死的凝着掌心的東西,那溫熱的存在,甚至是還有濃濃的刺鼻的味道,都不由的讓楚馥咳了出聲。
“這……這裡面有硫磺?”
楚馥低低的出聲,帶着幾分微微的遲疑。
畢竟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甚至是在現代,楚馥對於硫磺都接觸的不足夠深。
“嗯,今晚的事情,應該是人爲……”
夙夜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緩緩的起身,開始邁着步子,在這已然被夷爲平地的狼藉周圍轉了兩圈。
“硫磺……硫磺……也就是說,剛剛我在司神府看到的,是真的。就是驀然之間天上降下了流火,正好是好巧不巧的砸中我楚府的祠堂?!”
楚馥反覆的思考着,低低呢喃着硫磺兩個字,進而在驀然的一瞬,楚馥想起剛剛和北辰毅一起看到的情景,話語裡也漸漸的帶了一些激動與凌厲。
“看樣子,是這樣。”
夙夜微微的頜首,對於楚馥的話,算是帶了幾分的肯定。
“誰說是這樣?!本尊敢保證,只要天一亮,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上奏北辰皇帝,夜有異相,熒惑守心,流星墜地,天象
告變,國運有厄,非傷即死!”
原本還在一旁望天的鳳羽,驀然的出聲,打斷了楚馥與夙夜的談話,那一字字更是鏗鏘的格外有力。
“國運有厄……難道是因爲馥兒要做北辰巫女,違逆了天意,所以才天降流星,毀我楚門祠堂,警示世人麼?!”
楚以巖一直是有些頹然的萎靡之態,但聽着鳳羽的話,他驀然的激動了起來,雙瞳更是隱隱的泛出了一些紅光。
“對!本尊保證,也許天一亮,只怕整個北辰上下,都將開始流傳今夜發生的事情,都會說楚馥是不詳之人,承受不起天命祥貴,所以才惹了上蒼震怒,毀了楚家祠堂!”
此時此刻,難得鳳羽沒有一絲的笑意,反而更是認真的肯定着楚以巖的話。
只不過,聽着鳳羽和楚以巖的話,楚馥微微的擰眉,漸漸的也感到了此事一出,整個局面立刻就會扭轉,變得對楚馥極爲的不利。
當然,這又是熒惑守心,又是流星墜地,又是盡毀楚家祠堂的事情,還真是……給了楚馥太多太多的驚喜。逼得楚馥在此刻不由的冷笑。
“他這一招……還真是高明!”
“只可惜……真的假不了,假的再真,也還是假的。”
夙夜沉默着,似乎是一直關注着那狼藉中有八尺深的坑,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驀然冒了這麼一句。
“有發現?”
楚馥聽着夙夜的話,眼前不由的一亮。
“你剛剛說的沒錯,這所剩的痕跡裡,有大量的硫磺、木炭和硝石……”
夙夜緩緩的說着每個字,但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楚以巖的身上。
而楚以巖在聽着夙夜報出了硫磺、木炭和硝石三個名字的時候,整個人不由的一震,更是急急的衝到了夙夜的面前,神情緊張。
“你確定?!”
“嗯。”
夙夜微微的頜首,再望向了楚馥與鳳羽,纔是緩緩的解釋。
“素來用於戰爭的火藥,其成分也正是大量的硫磺、木炭和硝石。尤其是硫磺的用量,更是驚人。故而,在任何一國,硫磺在市場上的流向,都是由戶部專人監察的。”
“所以,今晚的事情,應該是有人動用了各種關係,製造出了類似於戰爭用的炮彈,才導致了眼前的殘局?”
楚馥聽着夙夜的話,心中不由的想要罵人,但她還是極力的隱忍着,嘗試分析眼前的局面。
“可這製造火藥的秘方,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拿到的吧。”
鳳羽對於夙夜的話,還是完全的信任的,但他也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阮景嶼雖然執掌兵部,有可能知道如此至關重要的機密麼?”
楚以巖順着夙夜、楚馥和鳳羽三人的話,往下說了下去,也第一次直接的說出了阮景嶼的名字。
“不好說。但至少……眼前還是有了查證的方向,而且……也首先確定了,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夙夜至此,纔是微微的露出了一些笑來,而他的目光也是不經意的,總是從楚馥的身上劃過。
“事情未必就這麼樂觀,至少到目前爲止,咱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明一切。”
楚以巖的風格顯然是穩重老道的,所以他的眉間依舊的緊鎖。
“嗯,本尊也贊
成楚相的話,就算這流星墜地是假的,但天象可確確實實是熒惑守心。這個,隨便哪個欽天監就能看懂,根本不需本尊多言。”
鳳羽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擊勢氣,但眼前的麻煩與危機,他也必須一一說明。
“看來……明天還真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夙夜微微的擰眉,對於楚以巖和鳳羽的話,他根本無力反駁。
縱容他可以向老皇帝和一衆朝臣證明,今晚的事情,是人爲而非天災。
因爲所謂的流星墜地,在歷史上也是有跡可循的,而眼前,在這狼藉之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隕石。
但,這樣的說辭,始終還是有些單薄的。
也許在對待老皇帝和有理性的朝臣還可以。
可他又要如何堵住嘴悠悠衆口,如何讓那些見識匱乏的老百姓也相信他呢?
這樣的事情,這樣的驚天動地,早已不是所謂的天下第一公子,或者是鳳羽出來說上幾句就可以平息的。
想到這裡,夙夜也是無奈的搖頭,對於明天足可預見的風波,夙夜竟也是感到了那一些無可奈何的無力。
而一直沉默着的楚馥,始終都沒有開口說話,她只是淡淡的望着那漸漸熄滅的火種,望着那一縷縷的煙在風中盡散,完全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般。
身前功,身後名,其實……到了最終也不過是一坯黃土而已。
楚馥望着那原本供奉着楚家列代祖先的牌位,此時已然變成了灰燼的模樣,不由的勾起了脣角的笑意,帶着一抹看破世事的莫名。
“馥兒……”
夙夜首先發覺了楚馥的沉默,甚至他望着楚馥那好似悲慼一般的空洞眼神,不由的擔心出聲。
“嗯?”
楚馥微微的一愣,被夙夜的聲音喚回了思緒。
可再對着夙夜,對着夙夜的關心,她的心頭又是多出了一些反覆。
“沒事的,大不了……我帶你離開這裡。”
夙夜溫文的一笑,刻意的輕鬆了口氣。
“離開這裡?就算離開了,你們又能去哪裡?這天下根本不可能有容身之所。”
楚以巖聽着夙夜的話,微微的皺眉,心中更是擔憂。
“誰說就沒有容身之所,本尊若是想要護得你二人隱世,那就任誰也找不到。”
鳳羽聽着夙夜與楚以巖的話,微微的揚了那自信邪魅的笑,一雙桃花眼裡漸漸的也恢復了以往屬於鳳羽的神采。
“事情還沒到最後,怎麼知道輸得一敗塗地的,就是我們呢?”
楚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裡也漸漸的自信了起來。
面對着夙夜的不離不棄,面對着鳳羽的赴湯蹈火,楚馥驀然覺得,這一生,足矣!
“好了,時辰已經不早了,父親明天還要應付着整個北辰的朝臣和皇上,還是早些休息吧。至於這事情,父親只管周旋應付着就好,其他的,自是有我們解決。”
楚馥根本沒有給任何人再開口的機會,直接的淺笑着,勸慰了楚以巖以後,朝着鳳羽與夙夜使了個眼色,便是直接張揚的再次施展的輕功,離去。
而夙夜望着楚以巖那吃驚於楚馥武功的模樣,無奈的笑了笑,只朝着楚以巖一點頭,便是優雅而又從容的和鳳羽也紛紛離開了楚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