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來人!”
“王妃!”帳簾之外跑來了一個侍衛,低頭頷首,拱手作揖。
“去備水,爲慎大人沐浴洗身,等他醒來後,派人告知我。”
前來的侍衛還未回答,澤培上前一步,作揖拱手,舉止恭敬。
“王妃,我去吧!”
“你,隨我來,我還有其他的事交由你。”
澤培有些茫然的擡起頭,他微微偏側臉看了一眼牀榻之上體虛蒼白之人,而後眼神似乎有了某種的篤定,遂,跟上了王妃的步伐。
“王妃——”
蘇慕染頓步,轉過身,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指了指營帳的後方位置。
多年的從軍經驗,讓他立馬警覺了起來,腳步放輕,順着王妃的手勢看去,只見一黑影徘徊,恍然間那黑影像是發覺了什麼,呈逃匿狀閃過。
“追!”蘇慕染落下一個字。
澤培得命,衝出營帳,朝向黑影奔去。
蘇慕染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因她這副身體,不多做額外的運動就已經夠危險的了,若是這般莽撞似的追過去,估計一命嗚呼的可能性七八九。
她慢慢的踱步出帳,準備召集醫官做些大規模治療前的簡單培訓,恍然間,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連着蹁躚的腳步聲入耳。
“王妃王妃,您來了,殿下他怎麼樣?有沒有醒來?”
雖然在她看清入檐之人的面容之時,已經大體不差的判斷出來人步伐輕快,稍遜沉穩之色,應是個不擅武之人,但當她擡起眸眼看到來人是左丘哲彥時不由地心中驚詫。
因爲昏迷的時間較久,而在未昏迷之前與左丘哲彥的一次打交道還是實行離間計之時,所以潛意識的她還以爲他在臥伏。
可她在茫然中突抽出一絲清醒的理智,眸眼失去了亮色。
他都昏睡至今,一切突如其來,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她難以接受的?
待來人走進,蘇慕染清晰的看見左丘哲彥額角滲出的細汗以及眸眼中肆意爆發的期盼與慌張。
“他…很好。”
聞言,左丘哲彥的臉上緊繃的神情舒展,不只是過於的興奮還是什麼——
嗯…變成了個話癆……
“我就說嘛,殿下怎麼可能會有事情,能傷得了他的人,估計還沒有出生呢,他可是我見過武藝最高強之人——”
左丘哲彥擡手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額角的細汗,哀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殿下最是不喜歡看見多國交戰後的場面,不說敵方損失慘重,就說己方也是……但是戰場既是戰場,傷亡必不可免。”
“殿下乃是戰行軍的主心骨,能早日回來主持大局最爲妥當——”
蘇慕染驀然一驚。
他…不知道殿下如何傷亡以及傷亡的情況嗎?
武藝高強縱然如何?他,面對的是敵方十萬大軍又是單槍匹馬,他,奮軍孤勇又有她爲牽掛……
蘇慕染眸底閃過一瞬的晶瑩,不過也緊緊是一瞬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
“殿下擔心軍中情況,思慮甚深,做了他謀,現在不太方便過來,特讓我來此關注戰行軍動態,實時向他彙報並且協同參謀在此期間能夠統籌兼顧。”
左丘哲彥揮動摺扇的手微有一瞬的停緩。
“原來是這樣——”左丘哲彥持握摺扇的手在空中利落的打了一個結,而後插入了後腰之上,他淺淺微笑,“哲彥這恰好有一事相討,不知王妃可有時間。”
蘇慕染沒有多餘的情緒,她知道他已經猜到了她表達的意思。
猜得不錯的話,她家崽崽獨入軍營身受重傷之事並未在軍營帳內廣泛的傳播,而澤培之所以知道,也極有可能是聯繫鬼幽子與戰行軍的一個重要的交流人物。
至於,左丘哲彥——
初時的聞嗅,他身上交錯的各類繁雜的氣味,讓她很清楚的知曉,這幾日他定然是操勞的不曾有多餘的歇息時間,不知其間內情也是情有可原。
蘇慕染點了點頭,“有。”
“王妃這邊請。”
“嗯。”
退避了繁雜的衆人,左丘哲彥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妃...殿下他是不是...很嚴重?”
蘇慕染眼睫微有垂落,“參謀不用擔心,有我在他不會有事,只是現在需要些時間。”
左丘哲彥嘴脣緊抿,袖中的十指緊握,眉頭緊皺,臉容之上盡是悔恨之意。
“都怪我深入敵軍內部卻沒有發現身後的真正大手,制控了三國,卻...”左丘哲彥忽手掌揚起落下,直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噗——”
“參謀!”
蘇慕染欲上前,左丘哲彥往後退卻兩步,隻手抵擋在前。
“別...別過來,這是我該得的。”
左丘哲彥的墨黑的瞳色晃然失了焦距,他自嘲的嗤笑了一聲。
“枉我被世人稱之爲神機妙算的玲瓏玉面諸葛丘還洋洋自得,我連...”最基本的意外都沒有預防,最後竟還落得讓他一人...一人孤軍奮勇,說好的一起同甘共苦呢,說好的呢——
左丘哲彥扶着胸口的手緊緊的抓握,他低頭頷首,喃喃自語,“我...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不過徒有虛名......”
蘇慕染眉頭微皺,眼前明明是很煽情的一面,可在她的眼裡——
這人一個一個的自虐狂嗎?
就算是想要自虐找死,在她一個醫者面前是怎麼個事?想試探這名醫者有沒有醫德?還是純屬給自己留後路,鬧着玩呢?!
一陣無語子過去之後,蘇慕染直接點了他的麻穴,頓時左丘哲彥身體一軟,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他一臉驚愕的看着蘇慕染。
“王妃你這是要做什麼?”
蘇慕染深呼了一口氣,直接抓握住他的手腕,指腹點診脈搏。
“把脈。”
左丘哲彥微微抽動了身子,卻發現身子又麻又酸又脹,動一下就好像被強大的電流穿擊了一樣。
“嘶——我不要——”左丘哲彥眼眶有些泛紅,微搖晃着頭。
蘇慕染沒有絲毫的動搖。
“參謀,你若是真心想要自殘以找尋心裡安慰,下次能不能不要在我的面前?”
左丘哲彥微有一瞬的呆愣。
何時何地自殘謝罪是個人的權利,又有如何的不可?
“...爲...爲何?”
蘇慕染眼神空洞,眸眼半眯,一副很無語的亞子。
“很簡單,我是醫者,不能見死不救。”
“......”
左丘哲彥嘴巴微張,乾澀的合了合,臉色尷尬的漲了紅,輕聲嘰歪了聲。
“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