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踏青剛剛發出那一聲痛呼的時候,背對着大門的肅親王就已經聽到了聲音,回過頭來一看,正好就看到了寧宣急忙離開時候飄在後面的衣角,不用說那個人肯定就是寧宣了。
既然都來了,居然還敢不出來見自己,讓自己在這裡等着他,看來,許久不見,寧宣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就在寧宣言辭激烈的對着踏青指責的時候,突然之間他的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一隻有些力道的手重重的壓在了那裡。
寧宣身形一頓,小心翼翼的轉過頭看,當他順着那隻手看向正站在自己的身後,面無表情的肅親王時,立馬就在臉上堆積出笑容來。
“二,二哥,你怎麼來了……”不管是過了多麼長的時間,過了多少年,寧宣對於肅親王的畏懼,還是沒有改變。
肅親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寧宣,已經板着一張臉冷聲說道:“這幾年沒見,你的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居然都敢讓我等着你了……”
一聽此話,寧宣立馬就被嚇住了,趕緊爲自己解釋,“不是的,我哪裡敢啊,二哥,你不知道,我宮裡的這個下人太不懂規矩,我一看到您居然在那裡站着,立馬就怒了,怎麼能連杯茶都不給您上呢,我,我這不是正在教訓他呢嗎……”
就算是跟肅親王說話,寧宣都有一種心虛的感覺,說到最後都沒有多少底氣了。
沒辦法肅親王的眼神太犀利了,而且一直死盯着寧宣的眼睛,他就是想要撒謊也沒有那個膽量啊。
從小到大,寧宣一直都是生活在那雙眼睛的陰影之下,現在就算是長大了,也無法將其給自己設立的陰影驅趕出去,沒辦法,恐怕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
“現在,能跟我進去了嗎?”肅親王的手還依舊搭在寧宣的肩膀上,手上用力,寧宣豈會不明白肅親王的意思呢。
聽說當年肅親王手中的兵器重達三百斤,也是由此可以知道,肅親王的手勁到底有多麼大了。
寧宣的臉上因爲吃痛而一陣陣的難看,趕緊對肅親王說道:“二哥,咱媽還是趕緊進去吧,我都快有點受不了了……”
在寧宣和肅親王往大堂中走去的時候,踏青一臉疑惑的看着寧宣有些歪曲的背影,看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九王爺,居然也會有今天。
原來,肅親王纔是九王爺命中的剋星啊。
坐在椅子上,寧宣一個勁的磨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反正就是不停的偷眼瞧着肅親王,肅親王不看他還好,只要稍微一動,寧宣就嚇的趕緊扭過頭去,沒什麼動靜之後又偷偷回頭看着肅親王。
這樣來回折騰幾次之後,肅親王不找聲色的端起了身邊的茶杯,喝了一杯茶之後重重的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聲音之大直接嚇的寧宣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你是後背上有蟲子嗎!”一接觸到肅親王的目光,寧宣嚇的立馬什麼話都不敢說,趕緊坐的端正,一臉嚴肅的搖搖頭。
雖然如此,可是寧宣還是想不明白肅親王是爲什麼要來找自己,畢竟都已經這麼多年沒有接觸過,肅親王的突然到訪,總是讓寧宣有些捉摸不透。
等到寧宣終於消停下來之後,肅親王也是把自己到來的原因說了出來,很簡單,肅親王也是好奇,爲什麼皇上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就連寧宣居然也被禁足了。
一說起這個,寧宣也是滿心的委屈,他如果知道是怎麼回事早就想辦法解決了,還怎麼會把自己悶在寢宮中寢食不安呢。
對於肅親王,寧宣也知道,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肅親王受傷之後,意志消退,對於朝廷之事也是不敢興趣,皇上便在城郊的狩獵場上給了他一片地方,因爲肅親王喜歡狩獵,那片地方就專門供他玩樂,雖然不能上馬,但是肅親王的弓箭技術,也是越來越精純了。
“二哥,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既然都聽說了,那肯定也知道皇上最近都做了些什麼,我反正是出不去了,再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寧宣一臉無奈的坐在那裡,看起來十分的頹廢。
肅親王一邊想着什麼,一邊端起了身邊的茶杯,到了嘴邊剛喝了一口,茶水都涼了,頓時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又一次把茶杯扔到了桌子上,對着寧宣就瞪眼,“你宮裡的下人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茶水都涼了也不知道換一杯。”
寧宣有些無奈的看了肅親王一眼,趕緊站了起來,大聲喊道:“踏青,踏青你幹什麼吃的,趕緊過來換茶!”
踏青急匆匆的端過來一杯茶,又對着肅親王一個勁的點頭哈腰,被寧宣踹了一腳,這才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等了片刻,肅親王才緩緩的開口說道:“按照你這樣說,皇上是在他咳嗽以後就變了主意,這才下了一連串的旨意?”
寧宣想了想,點點頭,的確是這樣的。
那肯定是和皇上的病情有關了,想知道皇上到底生了什麼病,那就知道去太醫院問問了。
想到這裡,肅親王就站起身來要往外面走,寧宣一看他要離開,趕緊衝上去攔在了他的面前,“二哥,你都來了,怎麼也要幫幫我吧,我都被關在寢宮裡好幾天了……”
肅親王面不改色,“皇上下令禁你的足,我來了又有什麼辦法?”
寧宣擡起頭來,對着他呵呵一笑,奸詐表情立馬浮現。
片刻之後,肅親王冷着一張臉從朝陽宮中走了出來,腳步匆匆身後跟着一個低頭快走到下人,走到了轎子前,肅親王站定了身子轉過身來,沒想到那個埋頭走的下人居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徑自還往前面走去,直接就撞到了肅親王的身上。
一擡頭,下人正好看到了肅親王那張已經黑到底的臉,頓時又低下頭去退到了一邊,轎子下壓,肅親王進去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連個下人都當不好,要你還有什麼用!”
一聽到肅親王這樣說,那個下人的臉上也是有些不甘心了,擡起頭來一撇嘴,看着肅親王進入轎子之後,隨即捏着嗓子高喊了一句,“起轎!”
聲音之大,嗓門之高,就連在朝陽宮中的踏青都被嚇了一跳。
肅親王一下子將轎簾撩開了,瞪着那個下人低聲說道:“你亂喊叫什麼呢,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嗎!”
那個下人也是害怕,撇了一眼肅親王把自己的腦袋埋的低低的,再也不擡頭了。
其實,肅親王真是不明白,寧宣的腦袋裡面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居然要把自己假扮成一個下人的模樣跟着他一起出來,雖然是成功了,但是這終究不是一位王爺應該會做的事情,簡直就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面,丟盡了他肅親王的臉面。
可是當肅親王帶着寧宣一起去了太醫院之後,沒一會兒的時間就一起面色不悅的出來了,一進去肅親王就打聽了那次給皇上診治的太醫,誰知在給皇上開過藥方之後那個太醫的舊疾突然發作了,沒過幾天就說告老還鄉,皇上也是同意了。
就在兩天前,突然傳來了消息,那位太醫剛剛到了自己家鄉的地界上,又是突然一陣抽搐,還沒有來得及下馬車就死了。
事情也太蹊蹺了吧,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只能去問皇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是能不能讓皇上說出來,誰有那個把握?
肅親王站在那裡,和寧宣對視一眼,本來心裡就煩躁,看到寧宣的這一身打扮之後心裡更加來氣了,指着寧宣的腦袋就要訓斥他,卻寧宣先搶了一步,“二哥,這裡可是太醫院門口,你是要幹嘛?”
被寧宣這麼一提醒,肅親王也是憤恨的將自己的手一甩,隨即冷聲說道:“去御書房!”
遠遠的寧宣就看到了御書房的門口,只不過這裡卻看不到陳平年的身影了,自從那天他受罰之後,皇上就再也不讓陳平年侍候了,反而讓他去了御膳房跟在王公公的手下一起辦事,這樣的天壤之別,不管換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幸好,那是跟着王公公,不然的話,陳平年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
當肅親王來到御書房的臺階下的時候,寧宣還是跟在他的身邊,雖然身穿一身太監服不太會被人認出來,可是寧宣的那張臉恐怕御書房門前的那些侍衛們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了吧。
站在那裡,肅親王有些奇怪的看了寧宣一眼,“你就站在這裡吧,萬一過去了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寧宣一聽就不同意了,他跟着肅親王折騰了這麼老半天就是爲了能親眼見到皇上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都已經到了御書房的門口,怎麼還能讓自己在這裡等着呢。
“二哥,咱們來都了來了,就差這一步了別讓我在外面等着了,還是一起進去吧?”寧宣有些哀求的看着肅親王。
可是偏偏肅親王最是不喜歡這一套,一甩袖子就要自己往前面走,寧宣趕緊緊隨其後。
走到了一半,肅親王回過頭來剛要指責寧宣,寧宣卻指着御書房的門口小聲說道:“二哥,你要是再廢話的話,我可就真的會被那些侍衛們認出來的!”
回頭看看那些侍衛,再看看寧宣此時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肅親王只能在心中憤恨,自己又是被寧宣騙了。
雖然寧宣從小就害怕肅親王,可是爲了躲避肅親王他也是想盡了辦法,一些些鬼主意鬼心眼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萌生的。
一開始的時候,肅親王還能應對,可是時間長了以後,寧宣的主意層出不窮,簡直有點出人意料了,就算是肅親王年長他好多歲,都有點應接不暇,也是因此,纔會讓肅親王對寧宣一直都沒有好臉色。
因爲肅親王發現,只有他是這個表情的時候,寧宣纔會安分一點,老實一點,雖然也只是短暫的時候,可時間長了以後,寧宣的心眼又開始活動起來了。
周而復始,肅親王算是徹底的明白了寧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對他也就是越加的沒有什麼好臉色了,也是因爲寧宣曾經在肅親王的手下吃過虧,所以纔會對他如此畏懼,但就算如此,那也不會成爲寧宣不會算計肅親王的理由。
比如現在,寧宣就是那樣大大咧咧的跟在肅親王的身後低着頭一起來到了御書房的門口。
待一名公公進去稟告之後,肅親王這纔有機會進入御書房,可是當寧宣跟着進去的時候,在他的手中卻是出現了一副畫軸。
這副畫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連肅親王都不知道,本來還有些擔心寧宣會不會露出馬腳,沒想到一回頭卻看到了寧宣高高舉起的畫軸,就連他都有點愣在那裡了。
御書房中,皇上正在皺眉批閱奏摺,幾天的時間不見,皇上的臉色越加的難看起來,白中泛黃,看起來病的不輕。
肅親王看到皇上的臉色,也是心中一驚,都病成了這個樣子皇上居然還不讓太醫爲他診治,這其中要是沒有什麼原因或者隱情的話,誰會相信呢。
肅親王一直站在那裡,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看着皇上那種病態的臉,眉頭緊鎖。
按照年齡,皇上和肅親王相差要有十幾歲的樣子,如今的皇上四十三歲,而肅親王都已經五十八歲了,但是有心人一看,都會明確的說出肅親王要比皇上年輕,因爲此時的皇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眉眼耷拉,就連鬢角,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都發白了。
片刻之後,皇上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硃筆,還沒有說話,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肅親王一直站在那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此時的皇上,面無表情。
等了一會兒之後,皇上才緩過勁來,趕緊喝了一大杯茶水之後,這才擡起頭來看向了肅親王。
“肅親王?你怎麼來了?”皇上似乎根本就沒有留意到肅親王的到來,此時倒是有一點驚訝的看着他。
肅親王微微點頭行禮,說道:“皇上,臣已經恭候多時了……”
皇上的臉上明顯的浮現出了一絲尷尬,在十幾個兄弟之中,除了表面的尊稱之外,皇上沒有對任何人擺過皇上架子,更是私底下還是兄弟相稱,對於肅親王,皇上也是心中敬佩的。
可是這一次居然讓肅親王站在那裡等了自己半天,皇上多少心裡都是有點不舒服的,畢竟肅親王身上有舊傷,那可是爲了保護東武的時候受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