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皇子返京,連日大雨
扈家,自從楚家的拍賣會結束之後,扈芙蓉以千兩黃金拍得水千流用過的絲帕之後,便閉門不出,將自己所在自己的院子中,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
扈博易容忍了她三天,最終還是帶着不滿來到了她的院門前。
阻止了守在院外的小丫鬟通報,扈少安瞅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對身邊的父親低聲道:“爹,您看這大白天的,怎地妹妹房門緊鎖?”
扈博易雙眸陰鬱的看向那道緊鎖的房門,沉默不語。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讓一邊的小丫鬟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那副可憐楚楚的模樣,頓時惹得扈少安心生憐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最重要的事,又按捺下去。
含春說得對,我要在父親面前改變形象,待千萬家產都落入我手之後,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麼?
在心中對自己安撫一番,扈少安終於不捨的將目光從小丫鬟身上移開。
“爹,不如我先去看看?”扈少安向扈博易提議。
扈博易的眼中終於看向了自己的紈絝兒子,這幾日,此子到安穩了許多,沒有在外沾花惹草,也沒有惹是生非,反而在家中店鋪中幫忙。雖說也沒做什麼事,但是也頗令人意外。“最近你怎麼不出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們鬼混了?”
扈少安嘿嘿一笑,將心中早已想好的說辭說出來:“平日扈家有爹爹和妹妹守着,孩兒自然是樂得清閒,可是如今,楚家虎視眈眈,扈家地位受到威脅,若兒子還不思父親之苦,豈不是妄爲扈家子孫?”
扈博易看了他一會,見他神情中不似作僞,老懷安慰的點點頭:“你能如此想,再好不過了。以後就多留在店中幫忙吧,你妹妹,終歸是要嫁人的。”
“是,爹。”扈少安心中竊喜,剛纔那番話還是含春教他的,如今看來父親十分受用。特別是最後一句話裡的意思……以前,他的父親可都是想要招贅,現在卻說出了把妹妹嫁出去的話,這……扈少安眼眸一轉,將心中所想掩藏其中。
父子兩人站在扈芙蓉的院門外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相對於那緊閉的院門,倒顯得有些詭異了。
他們站在此處如此之久,扈芙蓉居然不曾出來。
“小姐最近都躲在房中做些什麼?”扈博易皺了皺眉,問向身邊服侍扈芙蓉的丫鬟。
兩個小丫頭低着頭,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腰帶上下垂的穗子都快被手指絞碎了,也沒人敢回答扈博易的話。
“哼。”扈博易不滿的哼了一聲,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
懂得察言觀色的扈少安藉機道:“都支支吾吾作死麼?老爺讓你們說,就說。”
兩個丫頭互視一眼,最終還是年紀稍長的那位站出來,雙頰通紅的低着頭,小聲的道:“小……小姐,她……她終日……與水公子的那方絲帕……朝……朝夕相處。”
說到後面,聲音已如蚊音,難以聽見,但站在她身邊的扈博易和扈少安還是聽了去。
小丫頭的話中之意已經說得十分含蓄,但加上她那滿臉羞紅的模樣,兩個大男人也猜出了些端倪。
扈少安看向父親,見他神色不佳,便拂袖讓小丫鬟退下,湊到父親身邊:“爹,還是我先去看看吧。”
扈博易看向他,從他的表情中解讀出未說完的話,最終硬着脖子點了點頭。
得到父親的允許,扈少安放輕腳步,穿過小庭院,步上臺階,來到了緊閉的房門前。他原本想擡手敲門,可是曲起的手指還未碰到門邊,便聽到其中傳來一下輕微的聲音。
扈少安眼中疑惑,放下手,將耳朵湊了過去,靠在門縫仔細偷聽。
斷斷續續的話終於傳入他的耳中……
“嚶嚶嚶……千流,你爲何不來帶我走……嗯……你知不知道我要被爹爹送人了……嗯……”
呢喃中夾雜着哭聲,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口申吟。
扈少安耳朵離開門縫,臉色變了幾變。父親要將小妹送人?這個消息他從未得知,難不成他這個扈家大少爺真的成了擺設不成?
這個認知,讓他的眼底變得陰鬱起來,下意識的看向扈博易的方向,眸底已經開始積聚一些怨氣。
扈博易見扈少安看向自己,臉色奇怪,心中一驚,以爲是扈芙蓉出了什麼事,忙提着衣襬,快步走過來。
父親的緊張,讓扈少安的眸子越沉。何時,在自己的事上,父親也會如此在意?
“你妹妹如何?”扈博易一來到扈少安身邊,就緊張問道。
扈少安垂下眼角:“妹妹沒事,應該是在午睡。”
“午睡?”扈博易皺眉,擡頭看了看天色,怒哼:“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在午睡。也還有心思午睡?”
說罷,他直接推向緊閉的房門,可是在裡面上了栓的房門在這一推之下卻沒有推開,只是搖晃了兩下,又安靜下來。
木門拍響的動靜,讓屋裡安靜下來,可是依舊無人開門。
這一下,徹底激怒了扈博易,吩咐身後跟着的小廝將門撞開。
這個命令,讓扈芙蓉院裡的丫鬟們相互依偎在一起,躲在遠處,不敢阻止。扈少安也默默的退到一邊,不再言語。
哐嘡——
木栓被大力沖斷,緊閉的大門終於被打開。當門開的那一瞬間,混雜着香氣的渾濁空氣向外撲來,惹得扈博易皺了皺眉。
房間裡,沒有光線,窗戶都被擋得嚴嚴實實。只剩下門口處被陽光灑入,驅散了黑暗。
完成任務後,小廝們自動退下。
房內的安靜,讓扈博易皺着眉,擡腳邁入其中,扈少安緊隨在後。
房間裡,燃着薰香,牀上的紗帳都被人放下,此刻昏暗的光線中,扈博易和扈少安只能隱約看到層層紗帳後人影的晃動。
扈博易臉色驟變,三步並兩步的衝上去,一把扯下遮擋視線的紗帳。
“啊——!”紗帳後傳來扈芙蓉驚慌失措的叫聲。
女兒衣不遮體的躲在大牀角落,看不清楚模樣,牀上的凌亂讓扈博易勃然大怒:“你這個不孝女!那個畜生在哪?”
這樣的場景,讓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處。
“爹爹,沒有人,只有女兒。”扈芙蓉帶着哭腔向父親解釋。
可是,此刻的解釋卻顯得蒼白無力。
“你還有臉說?”扈博易咬牙恨聲,心中的怒火無處可渲。
“爹爹,你要相信我!”扈芙蓉哭喊着撲向扈博易。
扈博易一揮手,將她推到一邊,牀上的被褥被扯開,露出了下面遮蓋的一方白色絲帕。
見到那絲帕,扈芙蓉眼中閃過驚慌,直接撲過去,將其緊緊抓在手裡,放在懷中,完全不顧僅着肚兜的光潔背部暴露在父親眼前。
“父親,可是有外人闖入!”此時,扈少安到的聲音已到身側。
“出去!”扈博易怒斥,讓扈少安的腳步一頓,莫名的看向父親的背影。
望着女兒捲縮在牀上,衣衫不整的樣子,扈博易轉過身,沉着臉對扈少安吩咐:“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進來。”
扈少安心中有些疑惑,卻還是點點頭,依言走到了門外。以他的經驗,房間裡並沒有其他男人,那麼父親又爲何……
扈少安離開後,扈博易揹着身子,對身後的扈芙蓉道:“還不趕緊把衣服穿上。”
剛纔他也是氣急,現在看來,四周窗戶又是緊閉的,女兒的反應也不像房中私藏男子,這個肯定,讓扈博易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扈芙蓉喜歡水千流,這件事他心中清楚。如今兩人之間緣分已盡,女兒哀思傷神,弄得神不守舍,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要這些是不傳出去,也就無妨。
扈博易走向門口處的圓桌,耐心等着女兒修飾好後,出來見他。
原本楚家已經被他逼到絕路,可是這幾日又被楚正陽翻盤,扈家若不再給予反擊,恐怕早晚會被楚家所取代。
心中想着,扈博易已走到圓桌旁坐下,心中思索着如何將扈芙蓉送給三皇子。
三皇子體弱多病,送個美人過去暖牀、伺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一會,穿好衣服的扈芙蓉從牀上走了出來,她一頭長髮披肩,並未挽發,見到父親正在等自己,便走了過去:“爹爹。”
一聲‘爹爹’打斷了扈博易的思路,他看向向他屈膝作揖的扈芙蓉,衣衫整潔的她,也是爲落落大方的美人,不由得點了點頭,心中的火氣也消了一半。
在門外守候的扈少安聽到妹妹的聲音,也轉過身來,看向她。
“嗯。起來吧。”扈博易淡淡的道。聲音裡顯然已經沒有剛纔的暴戾,這讓扈少安心中的不忿更深。
“謝謝爹爹。”扈芙蓉人如拂柳般盈盈起身,擡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突然,扈博易的眼瞳倏地一縮,失聲喊道:“你的臉怎麼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向後跌去。
好在,他扶住了桌沿,才穩住身形,沒有摔倒。可是,臉上的驚恐卻越深。
“我的臉?”扈芙蓉奇怪父親的反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依然如絲般光滑,並無異樣。
“妹妹你的臉!”這時,門外的扈少安也看清楚了屋外陽光打在扈芙蓉臉上那青紅交加的癍跡。
那無顏女的形象,頓時讓喜歡美人的扈少安有一種欲嘔的感覺。
“我的臉怎麼了?”扈芙蓉見父兄如此,驚慌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跌撞着衝到屋內的銅鏡面前,卻又因爲光線太暗看不清楚,讓她捧着銅鏡,跑到門外迎着陽光照着。
啊——!
尖銳的叫聲響徹整個院落,緊接着便是銅鏡摔在地上的脆響。
扈芙蓉緊緊捂住自己的臉,雙瞳渙散,充滿了恐懼。剛纔她在鏡中看到那青面、紅眼的女鬼是她?
不,不可能!
扈少安向後退了幾步,從妹妹指間縫隙中看到那些如青苔般的印記,還有紅如兔眼的眼睛,烏紅的雙脣,不禁寒毛乍起。
“嚶嚶嚶……”恐懼的哭聲從扈芙蓉的嘴裡傳出,配上她此刻的容貌,簡直就像是從陰間來索命的厲鬼一般。
遠處的僕人不敢靠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從三個主子的反應猜出了家裡發生了大事。
扈博易跌坐在椅子上,兩眼失神,嘴裡喃喃的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原本想靠着女兒,與三皇子拉近關係,如今女兒變成這樣,他還能靠什麼?
……
楚家,這幾日,楚清每天都起得稍晚。因爲晚上跟着水千流練功,也導致了她睡眠不夠。她不懂內功,自然也不會懂得調整內息來消除疲勞。
唯一的好處,就是她的身體越發健康,五感也越發靈敏,就連個頭都有微微長高的趨勢。
“小姐喝茶。”酒酒將泡好的一杯香茶端到楚清面前。
香氣襲人,楚清深深吸了口茶香,看向酒酒道:“你倒是有雙巧手。”
酒酒來了之後,幾乎她的飲食一塊都由她負責,名柳便負責她的起居。這幾日的膳食,還有茶點都讓楚清讚不絕口。
只不過……
“你在給我調理身子?”前世與醫藥爲伴,楚清怎麼會吃不出自己的食物裡帶着淡淡的藥香?
酒酒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頭,老實的交代:“這是水公子之前吩咐的。他說你平日事多,晚上又要習武,長久以往,體魄恐怕支持不住,所以吩咐奴婢私下爲你調理身體,助你一臂之力。”
“那爲何不一開始就說?”楚清問道。
“公子怕你心生抗拒,不願領他好意。便吩咐我,若是沒有被你察覺,便裝作不知,若是被你看出,便要第一時間據實相告。”酒酒回答。
楚清垂眸,水千流這突如其來的體貼,讓她有些不適。可是,這不適又不知道該如何談起。“這些藥材都是名貴之物?”她又不傻,普通藥材哪有那麼好的功效,能夠在短時間內就能感受到身體的變化。
酒酒點頭:“藥材都是公子派人送來的。”
楚清站起來:“今後不用從他那裡拿藥材了。”
酒酒擡眸,看向楚清,急道:“小姐要停止調理身體?”
“不是。”楚清搖頭:“以後若是需要什麼藥材,我們自己尋就是,不必麻煩他。”
“可是……”酒酒欲言又止,有些爲難的看着楚清。
“可是擔心我囊中羞澀?”楚清看向酒酒笑道。既然是名貴藥材,自然要價不菲,酒酒擔心她沒有錢,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酒酒慌忙否認。
她的否認,倒是讓楚清有些疑惑了。
“有些藥材,即便是有錢也買不到。”咬咬牙,酒酒無奈的向楚清解釋。
楚清眸光閃了一下,垂眸不語。
這個時代,酒酒所說的話倒是有所可能。皇權至上,天下間的好東西,自然都被收在皇宮大內中,尋常人家恐怕就是再有錢,也無處可買。
既然如此,那水千流又是從而得到?難不成他如此有權有勢?還是他仗着自己武功絕高,從皇宮中盜來的?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讓楚清不想欠水千流人情。可是,自己要調理身體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廢。
想了又想,楚清才淡淡的道:“如此,今後你將所需藥材分成兩類,我們能尋到的,便無須再麻煩他,若是尋不到的,從他那裡得到,你需得立下賬目,以後我會一併還之。”
“是,小姐。”酒酒心中鬆了口氣,只要楚清不讓她完不成任務。至於這些藥材的事,就留給他們兩個當事人去解決吧。
“我去母親那裡用早膳。”楚清吩咐了一聲,便向外走去。
酒酒和名柳趕緊跟上,自從楚清學了沾衣幻影之後,步伐變得更加輕盈,速度也快了些。
楚清到了酈氏的院落時,正巧父親楚正陽也在,兩人坐在圓桌前,桌上擺滿了飯菜,看那樣子,竟像是知道她回過來,刻意等她一起用膳。
“母親知道我要來?”楚清眼睛一亮,腳下的步伐加快,讓名柳都有些跟不上,只能提裙小跑。
“父親也在這,女兒是否有打擾之處?”楚清笑盈盈的看向楚正陽。
或許相處得久了,又或許大家之間已經坦誠。如今楚清與父母的相處,要更親近幾分,也自然,隨意了幾分。
“呵呵呵呵,你這個丫頭,越來越不像話,居然開起父母的玩笑。”楚正陽神采奕奕的道。
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裡,今日顯得特別的明亮。
“你這丫頭確實越發沒大沒小了,這幾日你都在此處用早膳,母親怎會不知道?”酈氏親自盛了一碗湯,放在自己左手邊的空位,那正是楚清常坐的位子。
楚清微微一笑,這種家中其樂融融的感覺,是她今生所珍惜的。
坐下,自有嬤嬤爲她布好餐具。名柳和酒酒則守在她身後。
楚家一家三口用膳,從來就不習慣有丫頭佈菜,反而相互之間的佈菜,反而增進感情。
楚清喝了幾口湯,發現碗裡又被母親堆滿,無奈一笑,她看向父親:“爹爹容光煥發,可是遇上什麼好事?”
楚正陽心情舒爽,聽到女兒詢問,便放下筷子向她道:“奧斯卡特家族的貨物因爲有了拍賣會的造勢,銷路很好,這幾天劉大人也頻頻關注,多加照顧,咱們楚家的危機總算是解決了。”
這是好事,楚正陽在說完後,與妻子心領神會的一笑,兩人的笑容裡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可是,楚清在聽完之後,一直掛在嘴邊的笑容卻慢慢收斂,手中的湯勺也放了下來。
“阿離怎麼了?可是今日菜色不合胃口?”酈氏關心的問道,絕美的臉上掛滿了擔憂。
楚清緩緩搖頭,擡眸看向父親,見父親也在看着她。咧脣一笑:“沒事,菜很好吃。我只是想着有幾個父親前幾日教的經商之道不是很清楚,想吃過飯後與父親討教一番。”
“哈哈……,那吃完飯,咱們父女二人就到花園亭中小坐一會。”楚正陽自是知道楚清有事找他,只是不方便在酈氏面前說,讓她擔心,於是附和的道。
“你看看你們兩個,吃飯都還惦記着商號裡的事。快吃吧,菜都涼了。等吃完了,你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酈氏嬌嗔的責備,卻又分別給兩人碗裡夾了一塊雞肉。
父女兩人之間的互動,其實哪裡能瞞得過酈氏?
這兩人,一人是她的血脈骨肉,一人是她依靠半身的攜手之人。只不過,她蕙質蘭心,知道兩人不願她捲進一些事中,便裝着不知道,顧好這個家便是了。
楚正陽和楚清對視一眼,都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
再一次,低頭喝湯的楚清感受到了從血脈裡流出來的那種親情。如今,她已經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前楚清的情感在作怪,還是她自己的感受。她只是知道,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舒服,也很溫暖。
飯後,楚清告別酈氏,與楚正陽一起散步走向家中的小花園,來到園中的八角涼亭裡。
先一步過來的丫鬟,早已經將這裡打掃乾淨,石凳上鋪上繡品,阻隔了石頭的冰涼。將溫好的熱茶和點心放在圓桌上後,丫鬟便退了出去,只有酒酒站在花園的入口處等着楚清。
“阿離可是想到什麼?”望着給自己斟茶的女兒,楚正陽開口道。
楚清不慌不忙的放下茶壺,淡淡開口:“我聽說,三皇子其實並不一定來安寧調養身體。”
楚正陽皺眉:“對於此,我也有許多不解。皇家離宮很多,適合療養調理身體的安寧行宮也不是首選,爲什麼三皇子要捨近求遠一路從京都建寧來此,這路上的顛簸對他並無益處。”
楚清點點頭,贊同父親的分析。吹散茶水上的熱氣,她繼續道:“他似乎跟扈家走得很近。可是,剛纔聽父親之言,劉大人最近對楚家商號多有關照。”
這一提醒,讓楚正陽雙眼一眯,沉思起來。
楚清也不打擾,只是看着遠方的天際,感受着悶熱和潮溼。再過幾日,季風要過來,離海很近的安寧自然也會受影響,宇文桑家裡的船隊也要在明日離開,爲的就是躲過可能出現的連日暴雨。
“難道……三皇子有所圖?”楚正陽失聲道。
楚清收回飄遠的思緒,看向父親。
楚正陽眉頭皺得更深:“之前他親和扈家,恐怕是想要選擇扈家,如今示意劉大人所爲,難不成看上了咱們楚家?”
“很有可能。”楚清點點頭:“我們雖不知道他到底予以何爲,可是這攤泥沼,都不是好捲入的。稍有不慎,恐怕就會萬劫不復。”
“沒錯。”楚正陽點頭,他比楚清更加清楚這個時代商人和皇權之間的關係。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恐怕楚家商號就要變成三皇子的斂財工具,甚至牽扯進入更大的陰謀之中。
一個病體孱弱,又不怎麼得寵的皇子,斂財做什麼?怎麼想都讓人耐人尋味。
“楚家商號已經納入了三皇子的視線,如今該如何是好?”楚正陽之前的榮光滿面早已不在,只剩下愁雲密佈。
“爹爹莫慌,至少現在三皇子還未向我們挑明,不是麼?”楚清出言安撫。言外之意,便是我們還有時間。
楚正陽緩緩搖頭,眼神凝重:“我們必須想個法子,打消三皇子對楚家的想法。否則咱們永遠如坐鍼氈,難以抉擇。”
是啊,讓三皇子失去對楚家的興趣。可是,又如何做呢?
突然間,楚清有些懊惱自己,若不是自己教楚正陽那些跨越時空的經商奇謀,楚家也不會木秀於林。可是,當初她一心想着爲楚家解困,讓楚家商號揚眉吐氣,哪裡會猜到三皇子來安寧的用心?
恐怕,如果不是幾日前水千流的提醒,她都不會想到這一點。
“阿離。”楚正陽突然正色的看着楚清,後者轉眸看向他,等待着接下來的話。
“如今看來,楚家商號必須慢慢沉寂,你的經商天賦也要蟄伏下來。至少,不能在明面顯示。”
“爹爹?”這一下,倒是讓楚清心裡跳了一下。
楚正陽擺擺手,繼續道:“我知道你心中在計劃着一些事,如此正好,你可以在暗中施展你的經商才華,楚家商號就交由父親爲你做掩護。”
“我心中只有個大概想法,並無具體計劃。”楚清垂眸。看來她的心事從未瞞過父親。
“這不要緊,你可以慢慢來。楚家商號就由此慢慢發展,你將重心移到你想做的事上,只要楚家商號不再出奇謀,不再創造奇蹟,三皇子便會慢慢失去興趣。”
“可是如此一來,楚家商號就變成衆矢之的了,一舉一動都會在三皇子的監視之下。”楚清心中有些憋屈。
楚正陽嘆氣:“這也只是一段時間的事。咱們兩人一明一暗,相互牽制,就能互保平安。”
楚清抿脣不語,只是緊皺的眉頭表明了此刻她心情的陰鬱。
……
這邊,楚家爲了被三皇子盯上一事,苦惱不已。卻不知道,與此同時,一道急招三皇子回京的聖旨也來到了安寧城皇家的別苑裡。
“奉天承運,大楚顯仁皇帝陛下詔曰。茲皇三子晟皋離京養病多日,朕心中時常掛念,又恐暴雨將至,吾兒病情加重,特令皇家衛隊接吾兒回京。旨到之日,立即啓程,不得有誤,欽此!”
趙晟皋手中捏着黃橙橙的聖旨,上面用金線繡的金龍圓眸怒瞪。
在他身後,無數宮女內侍急急忙忙的收拾東西,聖旨上可說了即日起程,不得有誤。而且在皇家別苑外一隊五千人的兵馬戎裝以待,奉旨接三皇子回宮。
銀姬看着那一身銀袍,臉色蒼白中泛着幾分透明的青蓮男子,滿腔話語卻又無從說起。
趙晟皋笑容苦澀,清澈的眸底怒氣翻涌。他在心中問自己,也問他遠在京城的父皇。若真是想念了他,爲何又要不顧他身體,要求立即啓程?甚至連給他充裕的時間收拾一切都不允許。
“父皇,兒子若是死在返京的途中,可否能博得你一滴淚水呢?”
低得無人能聽聞的聲音還未消散,就是一陣急促的咳嗽,驚得銀姬趕緊上去攙扶,冶豔的雙眸中滿是擔憂和心疼。
“殿下……”
趙晟皋重新站直身體,眼中的傷感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吩咐下去,派人留在安寧,盯住楚家動態,隨時稟報。”
“是。”銀姬垂眸。
……
三皇子連夜離開了安寧城,馬蹄匆匆,除了太守劉大人知道之外,並未外人所知。所以,在夢中酣睡的楚清也不知道,讓自己頭疼一天的麻煩人物已經遠離了她的生活。
“主子……”
酒酒走到一身白衣的水千流身邊,而後者卻在專注的看着紗帳後熟睡的身影。
水千流伸出一指擋在自己的脣邊,示意酒酒噤聲,他怕打擾了牀上的小獅子。今夜她的火氣似乎特別大,在練武時好幾次差點傷了自己。
酒酒將還未出口的話音咬在口中,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也不會相信自己那個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主子,會每天夜裡看着小姐入睡。
收回眸光,水千流轉身走出楚清的房間,站在院中的樹下。月光似乎總是眷念着他,他沒到一處,他身上都會罩着一層淡淡的清輝。
擡手,接住從書上落下的一片葉。突然,他想起盛夏時自己跑來這裡向楚清興師問罪,卻被她用一首詠月的絕世佳作給騙去了一個道歉和三個條件。不自不覺,時間竟已經過去三月餘。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不經意的,他念出了當時震撼了他心靈的最後兩句。
夜中,黑影閃過,斷刀落在地面,對水千流跪地低聲稟報:“主子,三皇子已經離開了。”
水千流淡淡一笑,頜首:“離開了就好。”
斷刀和酒酒默默對視,他們都無法想象,主子爲了一個商人之女,居然連皇上的聖旨都請來了。
……
翌日,天氣依然清朗,只不過在熱風中潮溼之氣更重,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這是暴雨來臨前的先兆。
答應了宇文桑要去送他,楚清起了個大早,匆匆收拾完畢之後,便帶着酒酒和名柳趕到城外。
奧斯卡特家族的船停靠在鹽城碼頭,他們今日要啓程在正午之前趕到鹽城,然後立即出海。
青檐小車出現在城門的時候,名柳從窗內探出頭,正看到站在城門外踮腳張望的宇文桑。在他身後,還有奧斯卡特家族的車隊。
“小姐,宇文公子已經在等我們了。”名柳收回頭,轉身向楚清道。
楚清點點頭,酒酒則善解人意的加快了馬鞭。
待青檐小車停下,楚清在兩女攙扶中下來時,宇文桑帶着大大的笑容,出現在她眼前。
“清清,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宇文桑開心的看着楚清。淡灰色的眼眸在陽光下變得透明、清澈。
微卷的棕色長髮,讓他顯得更加俊美,也更加陽光。
楚清微微一笑,有一瞬間的晃神。曾經,那個人說她的笑容很想向陽花,其實不然。她的笑不達眼底,不過是商場上虛僞客套的笑容。眼前這人,纔是真正的笑,纔是屬於向陽花的笑。
“我既然答應了你,又怎會失約?”楚清笑答。
宇文桑滿心歡喜的看着她,想要拉拉她的手,又礙於中土男女之防,只得摸了摸自己後腦勺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就怕你有事耽誤了。”
“怎會?今日來送你,就是頭等大事。”楚清笑了笑。
宇文桑露齒一笑,認真的對楚清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不會超過一年。”
“好,若你回來,我便到鹽城碼頭迎你。”楚清爽快的道。
“真的!”宇文桑滿目驚喜。
楚清點了點頭。
“一言爲定,等我快到時,我會派人飛鴿傳書給你。”宇文桑向楚清伸出了曲起的尾指。
這小孩兒般的動作,讓楚清‘噗嗤’一笑,無奈的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兩人的尾指勾在一起,形成了約定。
完畢後,楚清想要收回手,卻被宇文桑纏着不放。她不解的看向他,後者抿了抿脣,真誠的看着她清幽的雙眼:“清清,我希望下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那麼愛笑。而且,每一個笑容都要到這裡。”
他並未說清這裡,是哪裡,但是楚清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我儘量。”楚清無奈笑道。
宇文桑的身後,已經開始在催促。他依依不捨的鬆開楚清的手,向自己的車隊走去。上了馬車,也不進去,而是站在車外,高舉着手,拼命的向楚清揮着。
這種真誠不加修飾的行爲,讓楚清也不禁擡起手,與他揮了揮,目送着宇文桑的遠去。
三日後,暴雨終於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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