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8 班長大人(下)

從八歲開始就用唱歌來換零花錢的小丫頭,從十歲起每週用少到可憐的休息時間到很遠的學校學些唱歌,花費在路的時間,要比花費在課程的時間還要多。

金泰妍對成爲歌手的渴望是任何一個ne都耳熟能詳的,大家說的多了,未免也就成了陳腔濫調。

決道之後,每一次舞臺結束,即便是坐在臺下,爲了填補區區四分鐘舞臺結束後的空虛感,不管接下來場的是誰,唱的是什麼歌,金泰妍都會跟着唱,跟着做那些標誌性動作。

最開心的瞬間是在舞臺,而開心的時間卻是在接近舞臺的每一刻,不管是在臺下當觀衆,還是在臺當歌手,舞臺表演對金泰妍有着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已經出道了,站在舞臺,臺下有聽衆,頭有燈光,手持着麥克風感受那金屬的質感,身體中的聲音經由那麥克風中震動的金屬片響徹全場。

已經擁有了這些,你還想擁有什麼?

捫心自問的一瞬間,金泰妍就有了答案,我想要我的歌聲不只是震撼麥克風中毫無生命的金屬片,我想要它震撼每一個聽衆的心靈。

只有‘如果’、‘聽得見麼’這樣的音樂才做得到,我已經擁有了機會,回到舞臺卻帶着完全背道而馳的作品,到時候會怎麼樣?

固執的想法就彷彿是在金泰妍的腦子裡紮下了根,迷霧般的迷茫又開始濃郁起來,漸漸遮住了那道光。

今夜的雪漸漸大了,車前可以看到的路已經越來越少,不知道要去哪裡,金泰妍只感覺前路漫漫。車內的沉默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很少過來仁川這邊的金泰妍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心中的志氣讓她一直都沒出聲,維持着車內的沉默,看着姜俊昊帶她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就彷彿是學校的操場,一塊兒空地憑空出現在眼前,周圍的建築都是漆黑一片,看去有些嚇人。

緩緩停下了車,姜俊昊早就預料到了此地的冷清,以裴鬥娜爲首的那幫飛車黨在這種天氣絕不會過來胡鬧,這地方正好就借給他用用了。

執拗、有追求、固執、有堅持。姜俊昊在金泰妍的身看到了搖滾歌手的潛質,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自己可以建議金泰妍暫停歌手生涯,到好的學校,或者是去好的氛圍中繼續學習音樂。

這段時間姜俊昊有很多工作,他用短短几天就看完了市場分析報告,以JY帶動的‘itng’口水歌風潮已經從韓國開始漸漸席捲整個亞洲。日本偶像業已經有了大熱徵兆,歌曲和歌手質量都在逐步下滑,去過美國之後,姜俊昊才發現原來這種退步居然是世界性的。

算他自己在內,只有少數老牌歌手在頂着這股潮流,忤逆而行。

不管金泰妍持着何種堅持,他必須讓這種有潛力的後輩換一個全新的觀念。

對歌曲的挑剔應該已經解決了?

“你不繼續說歌不好了麼?”

聽出話中的趾高氣昂,金泰妍反感之餘卻還是維持着面色不變。她光棍的承認道,“我錯了,沒有不好的音樂,只有不好的歌手。”

“Gee是一手不錯的‘itng’,跟你們的風格非常合適。你們的演繹一定可以讓它成爲一首好歌,一首讓人聽起來就開心的好歌。”

“它不適合我。”

勸解、道理,這些話金泰妍自己對自己都說了好多,在內心的天秤,如果將組合強加於任意一邊,與人於己都不是什麼好事。真的就好像是一個班級,班長每天都以班級爲己任,時刻謹記自己爲班級做了什麼,不用多久,必定會趾高氣昂。

知道金泰妍是鑽進了牛角尖,姜俊昊環視車窗外漆黑的夜空,整個操場就只有他們乘坐的這輛車在亮着燈,細雪就好像是單單圍繞着車子落下,前方什麼都看不清,似乎是沒有盡頭的黑暗一般。

“你會開車麼?”

他突然問道,迎金泰妍不明所以的雙眼,加重音量又問了一次,“我說,你會開車麼?”

隱隱感覺到了什麼,金泰妍立刻搖了搖頭,說,“我不會,學都沒學過。”

“沒關係我教你。”

這種天氣、這個時間、這麼個環境你叫我出來學開車?古怪和個性真的是你欺負人的理由麼?

看着解開安全帶的姜俊昊,金泰妍紋絲不動,她抱着雙臂,企圖用沉默抗議來應對。

“怎麼,不願意?”

看金泰妍沒有回答,姜俊昊去開車門的手就移到了電子觸摸屏,無聲的拿了幾下之後,‘咔噠’一聲輕響,兩側的車門居然自動反鎖了。

金泰妍臉色一僵,喉嚨滾動的樣子,明顯擋不住姜俊昊的火眼金睛。

還在死撐?

“在這裡過夜的話真要注意安全,這麼黑、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是這麼好的車,嘖嘖……”

還沒等姜俊昊繼續施加壓力,金泰妍那邊就傳來了若不可聞的聲音。

“過,過夜?”

“我累了,不想開車了。要不你來,要不就呆在這。”

姜俊昊的回答讓金泰妍不能在沉默了,她厲聲問道,“你不是答應了永守哥十二點之前送我回去麼?”

“是答應了,不過我沒關係。倒黴的是你,又不是我,以我現在的成績,在公司的地位,你說他們會怎麼樣?”

在車燈不能完全照亮的昏暗車內,金泰妍的臉色明顯暗了幾分,她轉回身,‘咔嚓咔嚓’地拉了兩下車門,即便是明知道姜俊昊已經將它鎖了。

又是一聲輕響過後,金泰妍一側的車門慢慢打開了。

車外的冷風透進來,金泰妍渾身激靈一下,這才隱約想起來,刀片目前爲止,她的一舉一動,好像都是被設計好的。她就彷彿是在依自己的性格,沿着姜俊昊構建的劇本,一步一步的前進着。

下了車,望着遠處一片黑暗的夜景,金泰妍抱緊了雙臂。她低下頭,沿着車前轉了一圈,重新回到車內的時候,已經做到了駕駛的位置。

深夜的冷風順着打開的車門穿堂而過,金泰妍對姜俊昊的要求雖然感覺奇怪,卻也隱隱的想要做下去。

她想看看,這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告訴她什麼。或許,做了這些之後,她也能徹底扭轉自己的想法。

耳邊傳來‘怦怦’的兩聲輕響,關車門,將微微還帶着涼意的手握在方向盤,一種掌控着這大玩具的興奮感隱隱襲來。

“我會幫你,這車的有電子剎車系統,除了腳底的剎車之外,我也能讓它停下來。”

姜俊昊的聲音傳來,不再讓人牴觸,反動是透着鼓勵的味道。

“自動擋的車,很容易就能學好,這裡是很大的空地,你可以放心開。”

深呼吸,金泰妍輕輕踩下了油門,車外那動力十足的轟鳴聲彷彿傳進了車內,帶動着方向盤,讓她感覺到了這輕微的震顫。

還沒開始,心跳就已經加速起來,躍躍欲試的情緒就在胸口,彷彿只能隨着車子的高速行駛而發泄出來。同時迸發的,或許還有這些天來的憋悶感。

在明亮車燈的隱約照射下,黑黝黝的輪胎慢慢滾動起來,碾壓着地薄薄的一層積雪,留下清晰的痕跡。

車子的速度很慢,就彷彿是在蓄力一般,它緩慢的猶如拖拽着籬笆的老牛,卻依舊威風凜凜。

發動機的轟鳴又大了些,而此時的風雪卻彷彿也漸漸加強,被風吹起的雪花落在車窗,隱約發出‘啪啪’地輕響,而車子的速度卻是比剛剛更快。

車燈照耀的前方還是一片黑暗,前行了一陣,卻隱約照到一顆樹影,維持的均速,車子越來越近,卻突然開始扭動起來。

就彷彿是自亂了陣腳,忽左忽右之後,車子卻還是向着那棵樹撞去,燈光在樹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倒影,順着這倒影向車子望去,只看到越來越強烈的光芒。

‘吱嘎’,剎車盤咬合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着,似有回聲。

片刻後,除了風雪交加的呼嘯聲外,就只剩下發動機微微的轟鳴聲,在這夜裡,就彷彿是疲憊的喘息。

“如果副駕駛坐着的是你的同伴,她可以幫你早點停下來。”

車內,姜俊昊輕聲說着,這纔將手指從電子屏拿了下來。

在電子盤有一個由黑線畫成的汽車模型,在四個輪胎的軸承處,正冒着微紅色的光。

金泰妍喘着粗氣,手還緊緊的握在方向盤,腳下同時踩下了剎車和油門,額頭已經佈滿了汗水,整張臉都蒼白的嚇人。

“如果因爲組合要你放棄部分美國行程,可能是很重要的那種行程,比如出演電影,美劇等等,你會怎麼選?”

金泰妍的聲音有些低沉,就好像剛剛那一聲聲‘讓我停下來’耗空了那副好嗓子。她轉過頭,看着沉默了片刻的姜俊昊,諷刺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收到了答案。

“去美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去也就沒有意義了。我現在和組合一起在日本還有未達成的目標,哪怕是在重要的日程,該放棄的也要放棄。”

姜俊昊看向金泰妍,將手放在胸口,最後道。

“你要問問這兒,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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