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紫蓉已離開數日,千蛇樓內部雖未動搖,但已隱隱有些不安。儘管很多人還是不相信莫紫蓉,但畢竟是第九層,她的實力大家也見識過了,只能承認。而此刻人卻不見了蹤影,莫非也未做確切解釋,所以難免產生種種猜測。只是,對此,莫非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因爲他也只是在等。
莫紫蓉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讓他在千蛇樓被攻破之日,捨棄千蛇樓衆人帶着玉牌去找她,而他也默認了。而正是這個決定讓他痛苦不已,他不想就這樣背棄衆人,可對莫紫蓉又放不下,他不知道爲了那一個人而捨棄衆人的決定是否值得,但如今已無法回頭了……
這幾日,莫非也常常站在窗邊向外望,忽然之間,有些明白莫紫蓉的感受了,因爲煩惱太多又無處傾訴,壓在心中自然是難受,站在高處看着廣闊蔚藍的天空,似乎能緩解一些,雖然也只是暫時的。
唯一能令莫非高興起來的事莫過於去千蛇閣吃飯了,對於吃,莫非確實有特別的好感,少時因隨師父四處雲遊,吃不上飯的時候很多,所以像現在這樣能一日三餐頓頓不差,在過去是簡直不敢想的,故格外珍惜。而且,能大家一起吃飯熱熱鬧鬧的,也很有家的感覺。莫非每次都急急的趕去,卻又最晚離開,就是流連那種氣氛。
只是現在,莫紫蓉雖來的時間不久,但卻也如家人一般,而對莫非來說意義又不同,這幾日身邊忽然少了,便覺得有些不習慣,再想到以後的事,每到宴席散去便覺有些酸楚。
今日也是一樣,晚飯過後便溜達着回了塔裡,又站到窗邊吹夜風。正靜靜沉思,忽聽到叩門聲,走到門邊開了門來,便看到七哥站在門口,莫非有些意外,笑道:
“呵,什麼風把七哥吹來了?”
“你小子這幾日安靜的很,所以我來看看~”
七哥一邊說一邊進了屋坐下了,莫非無奈的笑笑也坐了下來,
“讓七哥費心了。”
“相識這麼久,卻從未見你如此這樣,難道是爲情所困?”
莫非搖搖頭,
“七哥見笑了,不過也並非如此,只是……卻不好說……”
七哥見莫非如此便也不再說什麼,沉默良久,莫非忽擡頭問道:
“七哥以後作何打算?”
“兄弟怎突然問起?聽來倒像是要散了衆人一般。”
七哥聽了,擡起頭來問道,莫非勉強笑笑答道:
“我也只管問問,七哥若不願回答便罷了。”
“也無妨,答你便是。只是我也閒來無事,隨着你就是了。”
“這些年,也未說半個謝字,七哥也未得半點好處,對不住七哥了。”
“兄弟這是什麼話?今日怎突然客氣起來,當真異常。”
莫非沉默半晌才沉吟道:
“實不相瞞,這幾日便是爲某些事傷神,只怕大家在這裡是呆不久了……”
七哥一聽斂了笑容不禁低下頭想了一想,良久擡頭道:
“兄弟這話卻真是要說些什麼,不過,我也不問便是了,不管兄弟有何打算,算老哥我一份~”
莫非寬慰的笑笑,點頭道:
“那便先謝謝七哥了~”
“好了,老哥我也就不打攪你了,早點歇息吧,告辭了~”
說着,七哥站了起來,見莫非起身要送,便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然後出去時隨手將門關上了,莫非坐在那裡皺着眉,惆悵了些許時候,不禁又擡頭望向窗外……
莫非那邊惆悵的很,莫紫蓉這邊也並不好過,騎馬騎得腰痠背痛也依然不得停下,沿途順着大道走,都能碰到不少武林中人,大部分自是尋她的,無奈只好往林子更深處去了,只是還需不時到大路旁確認方向。好在,如此這般的小心謹慎,倒未被人發現,也算值得了。
莫紫蓉此行便是往藥谷去了,想先去確認一下已有的材料,可用的不可用的,先清點一番,倘若缺了,便再出去尋。只是不知藥谷守備如何,想必瓏霧山莊會派人來吧,都是熟人難免要打個照面,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見機行事了。
走了幾日,周圍的景色變得熟悉起來,再不久便到藥谷了,此時總算可以停下來歇歇,依舊是要等入夜了再過去,於是莫紫蓉進了林子深處,摘了些果子隨便吃了點便將馬栓好,生了一小堆火,然後自己靠着樹坐下來小憩,待養足了精神到後半夜再過去。
夜裡莫紫蓉被凍醒了,想不到現在入了春,夜裡還是這般涼,火也已經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冒着青煙幾乎要熄滅了,莫紫蓉從旁邊隨便撿了些樹枝又加了進去,暖暖手再吃些果子,便滅了火堆,起身離開了。
看看天色,此時大概也已丑時了,想必師父他們都已經睡了。慢悠悠的騎馬過去,倒也並不着急,花毒澗與雲端的藥谷各在山的兩邊,再加上那裡泉水的響動很大,所以可以掩蓋馬蹄聲,莫紫蓉倒確是不太擔心曝露行蹤。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莫紫蓉便到了花毒澗,雖然離開這麼久但也未有陌生感,想起來,以前也常常有出門大半個月不在的時候,這次回來也並沒有不一樣的感覺。將馬牽到小溪邊讓它自去飲些水,然後便到了花圃旁,藉着月光看了看,確實如先前所想,長勢都還不錯,想必師父沒有怠慢過,莫紫蓉欣慰的笑了笑,想着有機會向師父道謝,雲升也許久沒見,倒想看看現在如何。只是,眼下是不可能,莫紫蓉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屋,於是擡頭看。
既是有人來守,想必便是在這花毒澗守着,此時屋外不見人便是在屋內了,而最有可能的人便是陸輕莫了,他對這裡最熟悉,又是輕功唯一能夠與莫紫蓉相比的人。莫紫蓉盯着屋子半晌不敢動,可卻也想不出個法子。但未見屋內有動靜,便先去了小屋旁的煉藥房。
爲了以防萬一,莫紫蓉先進去將燈點上,然後又到了房子外面的暗處等着。緊緊盯着不遠處的小屋,沒想到果然有動靜,雖未點燈,但很快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四處張望了一下,想必是看到了遠處溪邊的馬,隨後便向煉藥屋這邊來了,在門口似乎猶豫了一下,正當要舉手推門時,莫紫蓉拿起一塊小石子一擊擊中陸輕莫的穴道,將他定在了那裡。
莫紫蓉快步移了過去,靠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了。”未等他說話便點了陸輕莫的睡穴,他倒下之後,莫紫蓉又躲到暗處去,以防還有其他人,等了一會兒之後,見再沒有人守在這裡,便將陸輕莫拖進屋裡,放在一邊,打量起屋子來。
走到桌邊,用手掌輕輕拂過桌面,卻發現一塵不染,桌上的東西也擺得整整齊齊,再擡頭看看屋角和房樑,也沒有蜘蛛網,現在看起來,倒比原來她在的時候更乾淨了。莫紫蓉鼻子一酸,不禁覺得很對不起師父,再轉眼看看躺在地上的陸輕莫,不忍心的轉過頭。此時才覺得,自己當真如此鐵石心腸,爲了一己之私,傷了那麼多人。只是,事到如今,已不可能再回頭了……
莫紫蓉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緩過神來,去桌邊準備了紙張和筆墨,將所需的材料一一列了出來,來回看了幾遍之後便收好,準備出去收集材料。當然,她沒有忘了陸輕莫,爲了防止他醒過來壞了事,所以又特地點上了迷香散纔到外面去。
舉了一盞燈到外面,然後放在花圃旁,讓微弱的火光照着,然後尋着自己所需的材料摘下來,放在一個小筐裡,偶爾還將枯黃的葉子摘下來,將不好的枝子折下來,還有長在地裡的需要挖出來,總之來來去去的兩雙手便沾滿了泥土。
莫紫蓉用手背抹抹額頭的汗珠,然後看了看將近半個時辰的成果,不禁笑了,這光景,倒與以前沒什麼分別,只是這天色晚了些,以前卻從未如此,但也別有一番趣味。只是,現在不是玩樂的時候,還需早些離開的好。莫紫蓉拿起燈盞和小筐,來到溪邊,洗了手又洗了草藥,然後便回了煉藥房。
將藥材一一放於桌上仔細觀察,這藥谷的環境最適宜植物生長,故這藥材種出來便都是上等,此時莫紫蓉也看的歡喜。只是若要用,還需晾曬乾了纔好,這裡不能久呆,恐天亮了還需尋個陽光充足地勢平坦又不易被發現的地方纔是。在屋內尋了絹布將將藥材都細細包好再拿個不大不小的筐,將那些東西小心翼翼的放了進去。擡眼看看桌上的東西,想着要是全帶走怕是太麻煩,不如改日再回來,於是便消了那念頭。
今日雖不能與師父和雲升相見,但還是想表達謝意,便再次提筆書寫了幾句,放入信封裡包好,然後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這本是原先答應了陸輕莫的,在千蛇樓時閒來便做了,如今卻只好藉着這機會交予他,雖心意已不是當初,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莫紫蓉將香囊壓在了信封上,然後提起竹筐走到門口。扭頭看了陸輕莫許久,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只是轉身熄了那迷香散便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