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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嫵的擔憂只不過困擾了她一個晚上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華嫵還在被子裡夢周公,不料被兩個面生的侍女手腳利落地打包弄了起來,一切悄無聲息卻又井然有序,等華嫵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塞進了馬車裡,對面正坐着面如鍋底的華家兄長。

華嫵:“……”

她從來不知道華庭竟然如此令人髮指的雷厲風行,看着外面飛速晃過的街景,華嫵欲哭無淚……親你不要這麼快我還沒來得及通知薛逸啊喂!

事實上華嫵的擔心是多餘的。華家外圍常年有獒犬盯梢,薛大隻要半夜過來偷香沒偷到人,再結合結合動向,追上來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華庭還在和華嫵置氣,自然不會親自來叫華嫵起牀。於是等到華夫人正常的起牀時間之後,這才得知自家的寶貝閨女已經天還擦着黑就被兄長打包帶走,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緩過來……

她天天帶着華嫵出去應酬無非就是爲了避開華嫵,眼下這倆倒黴孩子怎麼還鬧起私奔來了!

華夫人你想太多了正牌女婿薛逸馬上就會追過去苟且什麼的絕逼不會發生在這兩個人之間乖……

這邊華小嫵還在恨恨撓牆,那邊華家的馬車剛離府沒多久,後院就齊刷刷冒出三雙閃亮無比的狗眼。

獒犬甲:“華小姐呢?”

獒犬乙:“剛纔看了,沒在睡覺,也沒在繡房。”

獒犬丙:“難道跟華大人出府了?”

三條犬異口同聲:“去找彙報!”

一時間狗毛亂飛,你爭我搶,最後獒犬甲贏得勝利,趾高氣揚地搖着尾巴去找主子彙報了……

華庭一直默不作聲,兩人間的氣氛依舊停留在昨晚的冰點。面前的小几上擺着熱騰騰的早點,卻沒有一個人伸手去動。

華嫵靠在車廂壁上,隨着車子的行進有輕微的顛簸,就這麼對峙着對峙着,她終於抵抗不住睡意的侵襲,沉沉墮入黑甜鄉中。

迷濛間她只覺得自己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近乎源自本能的親切和安全感紛涌而來,華嫵再也支撐不住,放任自己徹底睡了過去。

華庭眼見華嫵在他腿上睡的香甜,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管阿嫵和他鬧什麼矛盾,終究心中還是有他的。

華嫵這一覺睡的可謂神清氣爽,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達林寺。華庭竟然就這麼停在達林寺之外,一直默不作聲地等到她睡醒。

窗外已經日過中天,但車內卻依舊一片昏暗。華庭手執一本古籍,正靠着一點如豆的燭燈閒適地翻閱。

“醒了?”

“什麼時候到達林寺?”華嫵這才發現自己睡在兄長大人的腿上,幾乎瞎了狗眼。

……還以爲原身沒影響了喂!

“晚上就差不多了。”華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消息傳的還真快。”

華嫵坐直身子,揉了揉有些痠疼的頸部,“你很快就會發現,我傳的快的並不僅僅只是消息而已。”

華庭的人已經傳來消息,在華家的馬車離開京城不久之後,薛逸火速進宮。

阿嫵,你是打算把這件事鬧到夏澤那裡去?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而你……又是如何能讓薛逸心甘情願爲你攪入這一灘渾水?

有了這份心理準備,當二人到了達林寺的時候,華庭絲毫不意外一下車就看見了薛逸。

想忽略他想必也很難,西廠的周身半分的風塵僕僕痕跡都沒有,一襲紅衣倚在達林寺前的柱子上,硬生生把好端端的佛門清淨地帶出了歌舞昇平的俗世盛景。

“薛,朝中公務可處理完了?”

薛逸懶洋洋地一笑,“彼此彼此。”

電光火石間,兩人各自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這兩人在這勾心鬥角不提,反倒是華嫵一下車看見他嚇得“噔噔噔”倒退了三步,“你怎麼在這裡?!”

薛逸完美的微笑出現了一絲裂痕,“自然是等你。”

剛纔沒察覺,現在怎麼覺得這背後的柱子這麼硬?

西廠維持着表面的笑容,玻璃心碎了一地……

華庭心情大好,伸手攙住華嫵,“阿嫵,我們走吧。”

華嫵點了點頭,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薛逸,隨即跟着華庭的腳步毫不遲疑地進了寺。

薛逸的微笑徹底裂了……

到達林寺的時候已經晚了,華嫵再次被安排到了女眷所居的後院,經歷了宋瑤一案之後,達林寺上上下下噤若寒蟬,連住持都平白矮了三分。

上次這位華小姐來折騰死了宋貴妃,這次來又是打算害死誰?

給華嫵帶路的也換了一個小和尚,不大的人卻偏偏要板出一副正經無比的小大人臉,說不出的可愛。

自從上輩子自己的孩子死了之後,華嫵對於小孩子就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見到這個小不點自然忍不住出言逗弄。

她先前問問題的時候,小和尚一直都一本正經回答,不知道的一概回答阿彌陀佛,後來想必是華嫵怪阿姨的傾向實在太明顯,被她問得急了居然哇的一生大哭了起來,邊哭還邊抽噎着回答華嫵的問題,說不出的可憐。

華嫵:“……”

遠遠綴着的薛逸:“……”

華小嫵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她什麼時候成了惡霸了喂!

宋瑤的舊居在去居所的必經之路上,小和尚嚶嚶嚶了許久之後恰好避過了這個尷尬的地段,等到送華嫵到了地方瞬間收了眼淚,衝華嫵做了個鬼臉之後飛一般地跑掉了。

華嫵:“……”

她有那麼可怕麼……不對她這是被這個小光頭耍了魂淡啊啊啊啊啊!

被一個小毛孩耍了,華小嫵瞬間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嚴重的鄙視,對於達林寺竟然用處這種招數啼笑皆非,難道她還能和小和尚計較不成?

彼時華庭已經去和清言住持論佛講經,雖然宋瑤一事達林寺脫不了干係,但夏澤現在終究還是要暫時安撫住幽微纔好下一步動手,作爲現任寵臣的華庭自然要做柳寧不願意做的一些事。

對,柳寧已經勢必要和幽微不死不休。

白天睡得太多,華嫵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起來打算出去走走。不料剛點燃蠟燭,忽然一陣妖風吹過,蠟燭瞬間熄滅。

再點,再滅……

重複數次之後華嫵炸毛,“薛逸你還不給我滾出來!”

薛大還是白日裡那身紅衣,不過面上表情卻怎麼看都有了些哀怨的意思,“小阿嫵你只記得你那情哥哥,哪裡還記得我?”

華嫵幾乎要翻白眼,“你在他面前那麼光明正大的出現做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要悄無聲息的來,拿了證據就走?”

薛逸捏了捏華嫵的下頷,略向外翹的肉肉小下頷捏起來格外舒服,“你以爲柳寧不知道幽微在這放了什麼東西?這次華庭來,爲的就是斬草除根。”

華嫵先是詫異了一會,隨即明白過來,“你這是打算敲山震虎?”

“沒那麼嚴重,”薛逸嗤笑一聲,“這裡的東西都是大家你知我知,不過只是不想挑破了難看罷了。”

華嫵不免有些喪氣,“那何必還來達林寺跑這一趟?”

“不出來跑這一趟,怎麼會知道達林寺裡竟然還有這麼多高手?”薛逸忽然厲聲喝道,“滾出來!”

話音未落,華嫵只覺得一道厲風迅疾地從她的臉側擦過,薛逸一個鷂子翻身,以近乎不可能的柔韌性在滯空打了個對摺之後朝着來風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附近可不僅僅只是華庭帶來的人馬,零零總總西廠的獒犬也不少,究竟是誰竟然這麼膽大包天,居然選在薛逸在的時候來公然挑釁?

薛逸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華嫵在牀上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不得不頂着兩個脂粉都遮不住的碩大眼圈起來見人。

這裡可不是華府,既然打着的是來拜佛的敷衍名義,那麼至少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再怎麼也要給身懷任務的華庭一個面子。

華庭倒是睡得很好,他的神清氣爽和華嫵的萎靡不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令人生疑的則是,在整個用早點過程中,薛逸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

眼見華嫵心神不屬,華庭自然心中有些吃味,“阿嫵,你在看什麼?”

在華嫵忍不住第三次朝門外瞟的時候,華庭淡淡開口。

“食不言,寢不語。”華嫵收回視線,堵住了華庭接下來的話。

華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微笑,華嫵沒來由打了個寒戰。

這頓難捱的早飯終結於清言住持的突然來訪。

肥胖的住持滿頭是汗,向來端莊冷靜的風範全然餵了狗,“華大人,請您務必要阻止薛大人!我們達林寺全拆了事小,失了名聲事大!”

華庭慢條斯理放下茶杯,他從頭到尾根本沒吃什麼,一直不過都是在給華嫵夾菜而已。

“怎麼回事?”

“您快去看看吧!”清言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聲音因爲氣急敗壞而微微顫抖,“薛大人,薛大人要把我們的佛像全部都拆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有重大進展=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