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醒了?”
先前出言呵斥華嫵的孫嬤嬤第一時間衝上去表忠心,隨後一大羣人呼啦啦圍了上去,反倒是一直在宋瑤身邊的華嫵和林鳳舉被擠了開來。
在一旁暗搓搓打着哈欠的華嫵巧妙地蹭掉眼角的淚珠,跟一直面無表情的林鳳舉交換了一個眼色,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幸災樂禍。
宋瑤醒來之後精神萎靡,一眼看見華嫵竟然還在一邊,臉色頓時僵了僵,柔弱無比地揮了揮手,“讓阿嫵先下去休息吧。”
華嫵本來就是在等着看笑話,這種時候怎麼可能走?自然擺出一副關心備至的神情,在林鳳舉有意無意地開道之下從衆嬤嬤中殺出一條血路,臉幾乎湊到了宋瑤鼻子前。
宋瑤的脖子頓時僵了,往後避無可避,只能眼睜睜和華嫵幾乎鼻尖貼着鼻尖,順帶聽對方天真純潔地問了句,“娘娘你肚子裡的孩子還好吧?剛纔聽見貴妃娘娘喊見鬼,據說啊……只有厲鬼投胎的孩子,纔會在懷孕的時候見到上輩子的樣子呢。”
宋瑤的臉色頓時大變,孫嬤嬤立刻挺身而出,“沒規矩,掌嘴!這可是大夏的龍子龍孫!”
華嫵滿臉無辜,“我是聽說有這種說法啊,我在道觀的時候,就是聽師父這麼說的呢。”
道觀?
宋瑤微微眯起眼,舉起手止住了圍上來張口欲罵的其餘幾個嬤嬤,“阿嫵,你說什麼?你在道觀待過?”
華嫵哼了一聲,不屑地看了孫嬤嬤一眼,“阿嫵可是幼年在道觀清修了好多年,其餘的不說,鬼神之說還真聽了不少,我師父是快得道的人,怎麼可能拿這個來糊弄我?”
真是夠了……這裝模作樣真是弄的人牙酸,不過沒想到,華嫵本尊竟然真的在道觀中清修過,而那個神棍方黎,說起來其實還算的上是華嫵的師兄。
只是不知道這對師兄妹怎麼關係看起來竟然如此惡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宋瑤原本就心虛,聽了華嫵如此篤定的說法,心中的不安愈發濃厚了起來。
但在這之前,她還要向另外一個人求證。
“林神醫。”宋瑤低聲喚了一句,一副嬌弱不勝我見猶憐的模樣。
華嫵默默扭開了頭,這裡不是夏澤啊喂,你不要見到一個男人就拿出你那副嬌弱白蓮花的樣子好麼,看了這麼多年你不膩我都膩了。
她雖然腹誹,但耐不住天下男人絕大多數都喜歡這種能給他們所謂大男人尊嚴感的女人。
“貴妃娘娘。”林鳳舉冷淡地應了一聲,衆嬤嬤這才發現神醫已經被她們擠到了外圍,頓時又爭先恐後去搶着給林鳳舉搬椅子上茶。
華嫵看得眼熱,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可從來沒在宋瑤這得到過這麼高的待遇。不就是個會醫白骨活死人的神醫,有什麼了不起!
看衆嬤嬤把林鳳舉伺候完了,宋瑤一張粉臉未語先紅,嬌怯怯開了口,“林神醫,本宮剛纔是怎麼了?好像覺得身子有些不適,孩子……好像在動。”
至於她剛纔在林鳳舉肩上看到的那個恐怖猙獰的女鬼,在有了華嫵之前的話做鋪墊,她自然不可能再提,只能旁敲側擊地暗示林鳳舉,看能不能從旁的方面證明那不過是她身體有恙,而絕非……心中有鬼。
“孩子月份大了,不動就是死胎了。”林鳳舉面無表情答道。
衆嬤嬤想開口卻又不敢,林鳳舉可不像是華嫵,脾氣怪異天下皆知,要是她們一個不小心氣走了林鳳舉,全家的腦袋都不夠憤怒的夏澤砍的。
正如她之前剛剛罵過華嫵的,那可是大夏的第一個龍子!
宋瑤的笑容僵了僵,“那本宮的身體可有恙?”
“沒有。”林鳳舉搖了搖頭,“剛纔我已經檢查過了,您身體健康,胎兒也很穩定。”
華嫵暗自好笑,林鳳舉那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雖然平常看起來讓人恨得牙癢癢,但在此時真是意外的有說服力。
你看宋瑤那張臉,都快青了!
宋瑤一轉眼,忽然看見房間最陰暗的角落,那張臉又緩緩浮現了出來,赫然就是被她活活捂死的甄綺的面孔!
她拼命強迫自己扭開頭,不看那個角落,她沒有心虛,沒有做對不起人的事情,甄綺那個女人該死,該死!
但聲音卻在顫抖,她幾乎要按捺不住地尖叫起來,“那爲什麼我會暈倒!”
在宋瑤的眼中,角落中那張陰森的女人臉忽然露出詭異地笑容,往她的方向又靠近了幾分。
她瞳孔驟然緊縮,失態地手腳並用往後退,驟然擡起眼聲嘶力竭地吼道,“把門窗都給我打開!快!全部打開!”
宋瑤從來都是溫柔嬌弱的模樣,什麼時候如此失態過?衆嬤嬤雖然惶然,但還是手腳利落地開了門窗。
陽光照了進來,那張鬼臉扭曲地張了張口,對她說了句什麼話,緩緩消失了。
宋瑤手腳冰涼,那個口型她很清楚,她弄死的很多人都曾在死前這樣對她說過。
納命來……
那張臉又像甄綺,又像前幾年被她活活打死的小宮女,又像她命人活埋的那個騷蹄子……
宋瑤捂住耳朵,拼命地慘叫起來。
“你們都滾開!”
“全部都給我滾下去!”
“死都死了不要再來找我,那是你們該死!”
……
伺候的人大驚失色,孫嬤嬤也變了臉色,她們虧心事做的多,但如果讓外人知道那可就不得了了。
“華小姐,請您先回去,娘娘需要休息。”
難得受到如此恭敬的對待,華嫵也見好就收,裝模作樣地關心道,“我家有修道的人,不知是否要來給娘娘看一看?她這樣……可不大好。”
衆嬤嬤哪裡敢讓她喊人看,現在的樣子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們都恨不得給華嫵封口,哪裡還敢請旁人?
“不勞華小姐了。”
“小姐請便。”
“我讓人送小姐出去……”
……
幾個聲音同時開口,迫不及待地讓華嫵離開,華嫵似笑非笑看了她們一眼,哎呀呀,看來還真是蛇鼠一窩,要是手裡都沒幾條人命,你還真不好意思在宋瑤身邊待。
你說對不對,宋大貴妃?
林鳳舉警告地看了華嫵一眼,華嫵收起笑容,轉身離去。
林鳳舉來找華嫵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看樣子宋瑤這次發瘋發的很徹底,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華嫵幸災樂禍地看着進來的林鳳舉,林神醫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三條抓痕,襯着冰瓷般的膚色分外引人注目。
“真是熱情。”
林大神醫一進門就重重把門反手摔上,一張臉沉得能擰出水來,“你怎麼不先跟我打個招呼?”
華嫵瞥了他一眼,詫異這人竟然賊喊捉賊,“別說你不知道,引子是你下在她身上的,她都欺到了我頭上,難道還不准我報復回去?”
林鳳舉冷哼一聲,走到華嫵的妝鏡前左右照了照,華嫵正詫異這人性子最傲,怎麼能容忍女人的抓痕掛在臉上的時候,就見林鳳舉幾乎只是擡起手左右點了點,不過片刻功夫,那三道指甲印居然就這麼憑空不見了。
爲了避免引起宋瑤更大的注意,林鳳舉就算在宋瑤那裡被抓了也不可能當場處理,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被挑刺爲冒犯皇族,而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是他遊歷天下的根本,自然也不會輕易展露於人前。
……真不容易啊您,居然能忍住那麼久。
林鳳舉在華嫵對面坐下的時候,後者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架不住林大神醫毒液噴的又快又猛,完全讓人來不及招架。
“蠢貨,我雖然跟在宋瑤身邊,但引子種的還不夠深,還沒植到胎心裡去,你現在動手除了引起她的警覺還能有什麼用!”
華嫵無辜地眨了眨眼,“誰說是我,我可沒催動藥引。”
林鳳舉眯起眼,“那是誰?我聽說夏澤是突然從獵場返回,似乎你也跟着去了吧。”
“你消息還真靈通。”華嫵並不意外林鳳舉會知道,他能頂着神醫名頭來回於各世家之間還半點不得罪人,自然有他的渠道和心機所在。
“不過說起來,我倒是有意讓夏澤心虛,”華嫵緩緩撫摩着懷裡哈巴狗的毛,淡淡道,“我挑了個由頭,夏澤這會多半已經開始疑神疑鬼了,不過今天宋瑤這事,還真不是我下的手。”
“不必着急,”林鳳舉慢條斯理收起桌上的雜物,“那個人既然動了手,就肯定會有第二次,如果有人做了我們想做的事,不妨推波助瀾。”
先前他和華嫵相視一笑是因爲都以爲是對方所爲,但現在居然被否認的話……那暗中的黑手是誰?
甄綺的事情並不算什麼秘密,甚至在宋家的有意推動下天下都知道這個前皇后是個失敗者。
華嫵盯着林鳳舉的袖口,只覺得啼笑皆非。
……那是乾坤袋麼,到底能裝下多少東西啊喂?
“如果是西廠的話,留在京城的柳寧肯定早就傳來了消息,”感嘆完林鳳舉的袖口,華嫵收回了取笑的心思。
“不是西廠,嫁禍給西廠又有何不可。”林鳳舉傲然道,“如果我林鳳舉做不出的藥物,天下再無第二人敢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