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劍士失去平衡, 眼見就要摔在地上,沈芙嘉當即落劍,毫不留情朝她致命的後心口刺去。
然而劍尖方觸碰到對方的防護服,將將刺破了2%的血量後, 沈芙嘉的虎口倏地一麻, 但聽鏘——一聲, 一把漆黑碩大的戰斧將她的劍身挑飛。
有隊友的不止是她, 507同樣是在團體作戰。
沈芙嘉一驚, 擡頭睜眸。
她看見了童泠泠。
童泠泠沒有第一時間出現, 不代表她不在這裡, 她所藏身的地方距離東部邊緣較遠,途中趕來花費了些許時間。
在緊急關頭, 她一擊便救下了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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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瞬間倒戈, 沈芙嘉處於了不妙的境地。
“你的隊友呢。”她問。
那雙芭比似的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冰冷的光澤,她收斧回肩,站在了沈芙嘉對面, 見沈芙嘉不答, 她又問了遍,“你的隊友呢。”
沈芙嘉不和她多話, 轉身便往外跑。
以一對二,就算有宓茶的全力增幅,她也沒有勝算。
見沈芙嘉逃離,童泠泠高喝一聲, “攔下!”
這一聲之後,數箭叢發, 兩支爆破箭在沈芙嘉腳前爆炸而開。
夜晚寧靜的沙漠就此被打破,火光之中, 沙子便炸得四處飛射,攪渾了視線,一瞬間切斷了宓茶於沈芙嘉的聯繫。
一道防線被截斷。
看不清內部情況的宓茶瞳孔猛地微縮,她着急得張望,沒望見沙子平息下來,卻望見了更多的爆破箭在地表炸開。
灼眼的紅光炸得宓茶都能感受到熱度,嚴煦暗道不好,如此看來,綠洲的標記物勢必是被507拿到了。
如今剩下兩條路,要麼一起衝上去救沈芙嘉,和507硬碰硬,代價也許是全員死亡,並丟失標記物。
第二條是,就此撤退,回到中線,在沙漠當中尋找第三塊標記物。
宓茶看不清前面的情況,只得焦急地看向身後的同伴,尋求下一步指示。
嚴煦擡了擡手,示意稍安勿躁。
如果沈芙嘉能夠衝出來,那麼原計劃繼續,如果不能……她們剩下的戰鬥力是無法和507相抗的,只能退回中線尋找第三塊標記物。
爆.炸之後的火光在夜晚時宛如紅蓮,燦爛炫目地盛開了一片之後留下了濃濃的塵沙。
宓茶緊緊盯着迷濛的前方,目不轉睛,想要盡力看清裡面的情形,她用力攥着手裡的法杖,骨節緊張到了青白。
爆炸稍一停歇,終於,自東北方竄出了一抹殘影,正是被炸得灰頭土臉的沈芙嘉。
她甫一出來,稍一張望確定了方向之後,直奔之前設計好的路線而來。
宓茶長舒一口氣,立即將30%的單體增幅重新爲沈芙嘉接上。
增幅之於沈芙嘉可不像507的重劍士那般陌生,這一週每天晚上她們都待在一起,宓茶經常會在沈芙嘉練習的過程中突然加入增幅,用以增加雙方默契度。
幾天下來,沈芙嘉對於增幅的感覺已經瞭然於胸,可以做到快速調整。
眼見人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柳凌蔭輕哼一聲,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握着劍柄的手到底緊了兩分——
她看見了,在沈芙嘉的身後,有兩抹同樣迅速的身影死死咬着沈芙嘉不放。
和沈芙嘉打了半個月,柳凌蔭清楚沈芙嘉的速度,再怎麼說她一個輕劍士被一個狂戰士一個重劍士追得那麼緊都是不應該的,唯一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
沈芙嘉掉血了。
一旦沈芙嘉受傷,第一道由她和宓茶組成的防線就開始破碎。
沈芙嘉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
方纔從童泠泠和重劍士的包圍下死裡逃生,捱到了一斧,損失了25%的血量,這個時候哪怕宓茶立即爲她治癒增幅也難有還擊之力。
思及此,她偏離了宓茶藏身的岩石,直接往柳凌蔭的位置將人引去。
她護不了宓茶,只能將禍水南引,讓柳凌蔭拖延一陣子。
柳凌蔭早已準備就緒,眼見人離得愈來愈近,她手中的聚炎開始不斷增溫。
追在沈芙嘉身後的首先是童泠泠,柳凌蔭和宓茶打了個手勢,她們的目標是童泠泠身後的重劍士。
難啃的骨頭放一遍,先把能夠快速清理的東西清理乾淨。
宓茶瞭然。
當沈芙嘉越過柳凌蔭藏身的岩石之後,柳凌蔭後腳點地,如蹲式起跑一般,只等童泠泠身後的重劍士出現在自己的視野當中。
這般的伏擊方式和絆馬索如出一轍,不出意外,能夠立刻爲她們解決507的一員戰力。
她儘可能地壓低上身,以免暴露。
柳凌蔭屏氣凝神,雙眼盯在地上,默數着過去的腳步,手臂上的肌肉開始發力,將貼身的防護服隆起了些許。
第一個過去的無疑是沈芙嘉,
第二個是童泠泠,
第三個……
第三個……
柳凌蔭微疑,怎麼回事,怎麼第三雙腳怎麼遲遲沒有出現,那個重劍士跑得那麼慢麼?
“凌蔭小…”驟然之間,前方似乎傳來了一聲宓茶的疾呼,柳凌蔭回眸,心臟停跳一拍——身後有人。
“是在找我麼。”
淡淡的女聲從身後出現,還不待她看清對方的面孔,一柄巨大的戰斧便自上而落,若不是宓茶提醒,柳凌蔭勢必將會當場斃命。
她連忙轉身,重劍上橫,堪堪擋住了這一斧。
戰斧的重量似乎比聚炎還要重上些許,柳凌蔭咬牙,這一斧重得如有萬斤,甫一碰上柳凌蔭便手掌一麻。
什麼時候童泠泠的力量竟大到了這般地步。
宓茶連忙將增幅爲柳凌蔭加上,大頭分給了沈芙嘉,當給柳凌蔭的增幅加到10%之時,兩人的對峙竟沒有任何的轉變。
這下愣的不止是柳凌蔭,連宓茶都吃驚萬分。
柳凌蔭一直是408中力量最大的輸出,在爲她增幅10%的情況下,居然依舊只是和童泠泠勢均力敵。
童泠泠的力量到底可怕到了什麼程度,407到底是如何在四十分鐘之內將其全部滅隊的。
童泠泠沒有留給兩人震驚的時間,柳凌蔭在下方被壓制,她可沒有。
右腿屈膝,她的腳背狠狠地踩上了柳凌蔭蹲跪中的右膝。
這一實打實的踩踏,一下子把柳凌蔭整隻膝蓋踩進了柔軟的沙地中,她身形一斜,面色發白,不是因爲失利,而是因爲疼痛。
防護服不防近身格鬥,童泠泠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毫不留情。
有一瞬間,柳凌蔭幾乎以爲自己的髕骨被她踩碎。
高中生、且是同班同學之間的練習,鮮少有如此狠戾的招式。
這不像是在對待同學,從童泠泠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她是真正將柳凌蔭視爲了不兩立的敵人。
失去了平衡,這場博弈柳凌蔭徹底落入下風。
童泠泠斧面偏轉,擦着聚炎的劍身而下,帶起了一連串的金屬摩擦之音。
不留絲毫的反應時間,下一斧,斧刃重重地砍在了柳凌蔭的側腰。
血條-100%
[柳凌蔭死亡]
接手不過兩招,她被防護服釘在了地上,重劍脫手,方纔還熾熱的聚炎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身姿姣好的少女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
斜單馬尾,髮梢染紅,張揚而沉靜。
“你的劍太燙了,”她一腳踏在柳凌蔭的腹上,面無表情,可又囂張無比。
“隔着十米遠都能感覺到熱,能力不怎麼樣就別糟蹋好劍。”
別人可能沒有察覺,但同爲火系攻科生,她在聚炎發燙的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遠處有濃烈的火元素。
果然,石頭後面藏了人。
柳凌蔭眼睜睜地看着童泠泠踩住自己,彎腰在她的身上搜尋標記物。
目光後移,她對上了宓茶驚恐的眼睛。
糟了。
宓茶就在她面前二十米處,此時只要童泠泠稍一回頭就能看見宓茶,而宓茶只要稍一移開藏身的岩石,立即就會被綠洲中的弓箭手發覺。
她們這場,是要輸了嗎……
嚴煦呢,柳凌蔭想要回頭去看看身後的嚴煦在幹什麼,爲什麼方纔沒有增援!嚴煦在幹什麼!
可如今柳凌蔭被判定死亡,別說扭頭,就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挪動。
所有的計劃被童泠泠瞬間打破。
失利的不止柳凌蔭這一處,在柳凌蔭死亡之前,沈芙嘉的情形就已十分不妙。
開着土凝空的重劍士讓本就難行的沙地更加難行,沈芙嘉幾乎是走一步跌三分,全靠強悍的核心力量維持不摔倒。
但儘管沒有被重劍士追上,綠洲中的弓箭手依舊爲她造成了不少麻煩。
斜後方利劍襲來,在吃了幾支爆破箭後,她已經認清了爆破箭的模樣。
這一隻箭身黑藍,並不是會爆炸的爆破箭。
她躲避不及,於是擡劍抵擋,可剛一揮劍斬箭,手臂忽然一陣痠麻。
是雷箭。
細小的藍色電光順着金屬的長劍直竄脊椎,沈芙嘉面色一白,半邊身體當即發麻。
不待她恢復,原本落在身後的重劍士舉劍而來,碩大的長箭凌空劈下,沈芙嘉瞳孔微縮,就着還有知覺的左腳轉了半圈避開,隨後左手扼右手,靠着左手的力量將右手中的長劍勉力送了出去,於重劍士腰側刮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剛一小勝,身後一支爆破箭便緊跟而來,炸在了沈芙嘉腳後。
被電擊的麻痹感還未散去,這一炸直接將沈芙嘉炸得跪倒在地,她甩了甩頭,耳朵有些許耳鳴,趴在地上稍一擡眸,便看見面前的重劍士舉起了長劍。
糟了。
她暗道不好,連忙扭頭,想要呼喚柳凌蔭。
可就在扭頭之際,她看到了讓人絕望的一幕:
中場潰敗,柳凌蔭倒地。
沈芙嘉愣着,手上的劍有一瞬間下滑了半寸——戰意喪盡。
儘管她對柳凌蔭討厭如斯,可408不能沒有柳凌蔭,她們和別的小組不同,真正算得上戰鬥力的,除了她,就只剩下柳凌蔭。
柳凌蔭一死,這局勝負幾乎已定。
贏不了。
耳畔傳來了唱衰的哀鳴:她們贏不了。
在空曠暴露的沙漠上,有弓箭手的隊伍就代表了勝利。
在柳凌蔭倒下之後,童泠泠將她身上找了一遍,皆沒有找到標記物,想來408應該是沒有把重要的標記物放在柳凌蔭身上,更大的可能還是在嚴煦或者牧師手裡。
她不再揪着柳凌蔭搜,直背起身,然而在擡頭之後,她發現了柳凌蔭表情不對勁。
她太緊張了。
這四周是有什麼她在意的東西麼。
童泠泠將她踢開,站起身扭頭四顧了一番。
很快,她發現了二十米外的宓茶。
那個手無寸鐵的牧師就像是隻兔子一樣,暴露在了肉食者的沙漠中。
氣息太弱,她倒是一時忘了,剛纔揮斧砍向柳凌蔭時,好像的確前方有傳來驚呼。
宓茶對上了童泠泠的雙眼,不得不承認,那雙澄澈的芭比眼在開滿繁星的夜空下如此美麗,儘管裡面一片死寂,只燃着殺意。
她後退了半步,後背抵在了岩石之上。
退無可退。
前面是手持巨斧的狂戰士,身後的綠洲裡藏着弓箭手,她沒有逃跑的餘地。
唯一防身的只有一層嚴煦爲她施加的防護罩,大約只能抗下童泠泠的一次攻擊。
手掌摸到了岩石粗礪的表面,宓茶的直覺告訴她,在童泠泠面前,嚴煦教她的那點小伎倆是起不了作用的。
她無比的謹慎,又無比的果斷,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宓茶耍不了小聰明。
童泠泠衝向了她,她的速度極快,不像是一個狂戰士,倒像是個輕劍士,但她神情顯得從容不迫。
柳凌蔭已死,殘血的沈芙嘉被她們組的重劍士和弓箭手追得自顧不暇,剩下的嚴煦據她所知也只不過是個防禦類型的法師。
一瞬之間,人已近身。
那剛剛收割完生命的巨斧擡起,宓茶仰頭,她這才發現原來死到臨頭的人是無法控制身體的。
動不了手,擡不了腿,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等候死亡。
如果有月光,這將會是個一場華美的殺戮,不過星星也不錯。
宓茶有一剎那在想,如果她死前還能做點什麼,那就是死死抱住童泠泠,爲沈芙嘉和嚴煦拖延些許惡魔的腳步。
第一斧,防護盾在兩人中間碎成了齏粉。
淡淡的藍色粉末消散在空中,煞是好看,像是斷翅的藍蝶,散發着瀕死的美麗。
第二斧,她聽見了有人栽倒在地上的聲音,噗通一聲,乾淨利落。
宓茶瞌眸,第二場比賽,到此爲止了麼。
可等了一會兒,她倏地發現死的竟然不是自己!反倒是面前的童泠泠面露驚愕。
宓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下一個瞬間,原本面朝着她的童泠泠倏地轉身,那柄巨斧被她橫在了胸前作爲護盾,緊接着,叮叮噹噹如銀針撞落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個聲音宓茶十分熟悉,正是嚴煦自上週開始訓練的微風細雨。
無數顆小水珠浮現在空中,如纖細的子彈一般接連朝着童泠泠射來。
它們細如牛毛,在夜晚中完全看不清身影,速度迅如閃電,自東南北三個方向,成二百八十度廣角向童泠泠圍射,打得她措手不及。
童泠泠美眸一橫,巨斧堪堪護住心腹,可四肢被這些透明到近乎隱形的水針射穿了好幾次,血量肉眼可見地往下掉。
宓茶甫一得到了喘息,立即往她腳邊爬走,童泠泠一手擡着巨斧護心,一手當即成爪去抓宓茶的衣領,然而手腕剛剛下移,便被一根水針射穿了手背,稍有偏差,射穿的就將是她腕部的動脈。
手上一頓,轉眼間宓茶已經爬出去了五六米。
再要邁步要追,一根閃着白光的水針便擦着她的鼻尖將將飛去。
童泠泠咬牙,後退數米,她擡眸,看見了遠處的嚴煦。
嚴煦就站在她三十米遠的位置,可她被這些煩人的水針纏着,一步都不能輕易邁動。
那法杖在夜空下泛着聖明的藍光,她光明正大地站着,毫無顧忌地把自己暴露在空中。
宓茶剛一脫身,立刻邊往嚴煦身跑去,邊驚叫提醒,“嚴煦,小心綠洲裡的弓箭手!”
這樣站着太危險了,嚴煦會立即被弓箭手射穿心臟的!
“弓箭手?”她聽到了宓茶地呼叫,單手推了推眼鏡,雙眸冷冷地凝視着遠處的童泠泠,“弓箭手早就死了。”
在沈芙嘉被爆破箭炸得灰頭土臉的第一瞬,嚴煦便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只要有弓箭手埋伏在高處,她們這一場就沒法打下去。
在沈芙嘉衝出綠洲之時,迴避的方案被取消,嚴煦選擇了進攻。
既然不逃擇戰,那麼弓箭手必須儘快處理,否則在空曠暴露的沙漠上,有弓箭手的隊伍就代表了勝利。
而除去弓箭手最好的時機,便是在其全神貫注、追着沈芙嘉射箭的時候。
趁着沈芙嘉吸引了弓箭手目光,嚴煦朝前潛行了四十餘米,將綠洲納入了自己的攻擊範疇。
弓箭手目光追着沈芙嘉不放,她盯着朝着東南移動的沈芙嘉,於是嚴煦繞道西南,得以一擊必殺。
那聲噗通栽倒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藏着胡楊之上的弓箭手。
水針齊發,如子彈般快得看不見痕跡,細細密密地圍着中央的狂戰士射去,將她釘死在了原地,寸步不得行。
在這乾旱的沙漠之中,嚴煦手上的法杖散發着水藍的法芒,空中所有的水元素瘋狂朝她涌去,在這一刻,她即綠洲,她即希望。
這半個月以來有所進步的,可不只是507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