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鳳歌心中猛然一跳,他知道,那些邪氣定是重新散到了她的血肉之中。
顧不得一切,他立刻替煙落施法。
“落兒,我求求你,一定要撐住。”
他衝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伴隨着道道神力注入體內,那縷縷邪氣總算再次被驅散至她的靈根之中。
此刻,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他的心頭,“落兒,你停手罷,莫要再用靈力了。”
“你滾開!”
煙落尖叫着蹲在地上,顫抖着身體痛哭流涕。
她尖叫着質問,“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遭受這一切?”
她重生究竟是爲了什麼?她明明已決定重新做人,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受盡折磨?
青年語氣沉重地開口,“落兒,我不能再這樣看着你傷害自己。”
聞言,煙落喘着氣,用衣袖抹掉眼淚,警惕地望着他,“你什麼意思?”
青年似是下定決心一般,緩緩開口,“我已將邪氣渡入你的靈根,如今,只有攪碎你的靈根,才能將徹底邪氣除去。”
煙落瞪大眼睛,瞳孔急劇收縮,竟是愣在原地。
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惶恐驚懼地尖叫出聲,“你不要過來!”
如今,誰也別想再傷害她,誰都不行。
她驚慌着一退再退,甚至撞上爐鼎跌倒在地,驚聲尖叫着,“你不要過來,我求你了,鳳鳳,你別過來。”
可青年怎會聽她的話,事關她的性命,又怎能任由她這樣胡鬧下去。
煙落退無可退,只好倚着青銅爐鼎往身旁的石柱逃去。
他一步一步逼近,神色透着哀慼,悲涼,甚至不忍;煙落緊緊靠着着石柱,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卻還是被他困在身體之間。
他顫抖着伸出手掌,輕輕撫上她的臉,說出的話卻足以令人心碎,“落兒,我必須剔除你的靈根,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經脈爆裂而亡,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煙落聽罷,目光驚駭,杏眸淌出兩道淚痕,不斷抽泣地搖着頭,“不要,鳳鳳,我求求你,不要廢了我的靈根,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別廢了我的靈根。”
青年眸中閃着淚花,他同樣痛苦萬分,心緊緊揪在一處,陷入艱難選擇的境地。
他知道,煙落最想要的,便是好好修煉。如今若是沒了靈根,她定然生不如死。
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不能失去她。
煙落滿臉驚駭,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扯着青年的雪白衣袍,眼中盡是卑微的乞求。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對不對,鳳鳳,你一定知道別的辦法對不對?”
青年痛苦地搖搖頭,“落兒,你莫怕,沒了靈根,我們照樣能修煉,我教你鳳族功法,我替你…”
“你住口!”
煙落掙扎着起身,一把將他推開,想要往殿外跑去。
嘭的一聲巨響,殿門卻先她一步被關上。
她轉過身來,神色痛苦地朝着青年大喊,“我變成這樣,都是你們害的,你若想廢了我的靈根,我便自爆而死。”
誰知這句話,像是觸及到了青年的逆鱗一般。他的神色瞬間冰冷,閃身至她身側,伸掌攬過她的腰身將她禁錮在懷中。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凌厲,透着一股無情,“落兒,你最好收回方纔的話,便是你死了,我也能將你的真魂囚住。”
煙落再也顧不得一切,使勁兒捶打他的手臂,驚叫着反抗他,“我恨你!軒轅鳳歌,我恨死你了,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要救我啊?”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將她的頭顱按在自己胸前,努力壓抑心底的哀傷,低聲勸慰着她,“落兒,你放心,不疼的,只要一下就好了。”
他知道,必須儘快削了她的靈根,否則邪氣若是再次溢散,他真的再無辦法。
煙落緩緩閉上雙眼,任由淚水從眼角劃落。
“軒轅鳳歌,我恨你!”
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終於喊出了一句。
下一刻,軒轅鳳歌沒有絲毫猶豫,擡起手掌。
金色神光如攪刀般,砌進煙落的丹田,順着經脈一路向上,將那覆滿幽綠邪氣的靈根盡數攪碎。
神力一遍又一遍滌盪侵襲着她的經脈,終究,將她經脈中的所有靈力消耗殆盡。
至此,邪氣再也不能與她身體中的靈氣相撞,雖然不能再修煉,可也只有這樣,煙落才能好好活着。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之中,傳來一聲嘆息。
“你要恨我,便恨我吧。”
所有一切,都是他欠她的,他會盡力彌補,但若要放手,決無可能。
然後,一片沉寂……
————
且說魔界蚩火城。
溢辛第二日便領着越綺央入了王宮。
入了王宮,越綺央才知道,何爲姬妾成羣。
一座座宮殿中,可以時不時聽見女子嬌嗔般的嬉戲吵鬧聲。
越綺央對熾天燼更是反感,他竟有這麼多姬妾,真是夠花心的。
溢辛則扇着團扇,一路似閒庭信步般。
二人左拐右拐,終於到了目的地。
足有百十來級的臺階沿路而上,頂端的宮殿外圍更是站了一圈黑衣魔兵,滿臉魔紋,看着有些滲人。
越往上走,越綺央心中越忐忑,她也不知自己的修爲有沒有勝算。
但是她不想和熾天燼動手,她來找他不過是依了傀岐的意思。
走上石階,守門的魔兵向溢辛行禮,“溢辛大人,您請。”
吱啦一聲,魔兵替二人推開殿門。
越綺央跟在溢辛身後進了大殿。
殿中四處窗戶緊閉,只點了兩排連枝燈和一些蠟燭,顯得有些昏暗。
大殿中央有一口刻着神獸的青銅爐鼎,燃起一股甜膩的青煙。
王座之上有一形貌妖媚的黑衣青年,他一隻手撐着下巴,正閉眼休憩。
溢辛一見到他,便躬身行禮,“尊上,我將越綺央帶來了。”
溢辛有些低沉的聲音迴盪在殿中,令越綺央耳朵微微轟鳴。
那王座之上的黑衣青年睜開雙眼,視線打量了殿下二人,遂擡手示意他起身。
“越綺央,竟真的是你。”他一副瞭然的神色,“哦~,我明白了,看來,你已經煉化了業火紅蓮。”
越綺央低頭冷笑,“呵呵,我不僅煉化了業火紅蓮,還成了邪修。”
自從流雲仙宗逃出來,她便繼續按照傀岐的指示修煉,如今修爲又精進不少。
“哈哈哈哈!”
殿中一處角落的陰影中忽地傳來一陣訕笑。
就見一玄衣少年掀開簾幕,從中走出來。
他的姿容豔麗絕倫,眉眼間卻比她之前見過的更加陰沉。
擡腳至越綺央身邊,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顯得很是詫異,“越綺央,你既生了心魔,又染了邪氣,竟也沒將你剋死,當真是個怪物!”
“你說誰是怪物?”
越綺央眼神赫然變冷,如今她對簍珏是一點好感也沒了。
她還想說什麼,卻發現面前的簍珏變了模樣。
她的眼睛看見簍珏的身上正隱隱往外散着幽綠霧氣。
她不由得後退幾步,語氣急促,“簍珏,你、你的身上爲何會有啊啊啊……”
話還未說完,在場三人便見越綺央驚叫出聲。
她的眼睛赫然變成了幽綠深黑,眼眶四周開始泛起深黑霧氣,氣勢也變得詭異起來。
少女端着一副天真姿態,歪着腦袋嬉笑出聲,“嘻嘻嘻嘻,簍珏,你的身上,好香啊。”
說罷,她使勁朝着玄衣少年嗅了嗅,彷彿陷入了毒癮之中。
“嗯~,是煞氣的味道,吾能感受到,你的心中,有一股好強的煞氣。”
說到此處,她伸出嫣紅的舌,在空氣中舔舐一番。
簍珏暗自瞥一眼自身,終於發現不對勁,他大喝道,“你根本不是越綺央,你究竟是誰?”
少女又是嘻嘻一笑,“吾乃傀岐,吶,你們應該聽說過吾吧?”
傀岐,不就是仙魔大戰中那位領着邪靈界對抗莽荒神界的邪神傀岐麼?
她目光繼續盯着玄衣少年,“嘻嘻,簍珏,吾很中意你,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罷,傀岐便讓越綺央重新控制身體。
熾天燼見狀,又是噗嗤一笑,當真是,天道都站在他這一邊啊。
————
煙落終於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夢裡,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血池之中。可如今,夢醒來,竟不知現實與它哪個更可怕。
她擡眼看向四周,自己還是在妖界的遵月古城中。
她擡手,想要使出靈力,然而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儘管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可絕望還是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奔涌而來。
她十分清楚,至此以後,她終於成了廢物。
一個靈根被廢,修爲盡失的廢物。
煙落深深嘆了口氣。
軒轅鳳歌,我知道你是爲了救我。
可如果,愛你的代價便是落得靈根盡毀,修爲盡失的下場,那我不想愛你了。
我真的,不想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