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最後找了塊平地休整。聞青青不知道去了何處,回來時已經洗淨臉換了身乾淨紅衣。
火光之下,一羣人正在熱切交談。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遠處的密林之中,傳來陣陣樹葉摩挲的細響。
衆人起初沒有在意,直到摩挲聲越來越大,時不時傳來幾聲淒厲嘶吼,這才意識到不妙。
陣法之外的黑暗之中,越來越多雙綠色獸瞳匯聚而來。樹梢上,地面上到處是移動的幽綠獸眼。
聞青青慌了心神,她大聲叫嚷。
“先前那隻狸火獸,肯定是它將它們引過來的。”
這種妖獸慣會用柔弱外表迷惑人,又能吐出巨火。一隻尚好解決,如今來了成百上千只,可不知如何對付。
南笙面露憂慮,“來了這麼多,我們怕是闖進了它們的領地。”
沈雲喚出長劍擋在身前,“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狸火獸,這要怎麼打?”
眼見着那一雙雙幽綠的瞳孔變成狹長的猩紅,密林中竄起一道道幽藍火焰,淒厲的嘶吼聲接連不斷。
打不過就跑吧,煙落心想,這羣妖獸,她就算是耗盡靈力也打不完啊。
沈白更是焦急萬分,“諸位,我看我們還是跑吧,它們數量太多,打不過來啊。”
確實是這個理,闖入荒森妖獸的領地,不想道隕就趕緊跑吧。
阮應龍抄起長劍,面色異常凝重,“那就快撤。”
衆人點點頭,轉身踏足往前狂奔。
事實證明,他們確實打不過這羣妖獸。
妖獸羣嘶叫着往前撲來,噴射出道道幽藍火焰,火堆旁的小小陣法,頃刻就被撞碎。
衆人卯足了勁兒狂奔,不多時跳出了密林。
月色之下,一處黑色隆起的巨型山丘出現在眼前。這處黑色山丘足有三四丈高,上面寸草不生。
然而後面妖獸仍然狂追不捨。
“咱們快上去。”
人羣中不知誰大喊一聲。
衆人遂跳上黑色山丘,畢竟居高臨下的地形更有利於反擊。
煙落喚出勾魄笛,心想就在這上面反擊好了。
哪成想這些妖獸狂奔至山丘幾丈開外便戛然而止,躍躍欲試不敢上前。
領頭的兩隻狸火獸睜着猩紅的獸瞳,嗅了嗅前方,相視一眼,仰天嘶叫一聲,一衆妖獸得令,嘶叫着撤退了。
衆人驚奇,正欲與這些妖獸打鬥一番,緣何這羣妖獸自己撤退了?
經此,衆人再不敢移動腳步,還是決定等天亮後再離開。
————
話說在今日白天,魂淵之下的妖獸卻迎來一場鉅變。
與荒原之上渾紅的天空不同,置身魂淵之中,這裡擡頭便是絢麗奪目的天幕。
魂淵最外側怪石嶙峋,幽險奇哉,令人歎爲觀止。
就在這時,絢麗天幕之上襲下一道金色流光,落至魂淵之中,幻化成一白衣青年。
他身量高挑纖細,眉間生得一抹赤金鳳印,肌膚似冰雪般凝白,穿一襲華麗紛繁的白金衣袍,腰肢嫋娜似弱柳,齊腰墨發於空中紛紛揚揚,搖曳生姿。
白衣青年反手而立,置身於嶙峋怪石之中,美得不似真人。
如果神是存在的,那麼合該是這樣的風華吧。
他冷着鳳眸,擡起雪白手掌隨意一揮,像是千萬縷金色絲線一般,靈力瞬間溢散飄蕩開來,朝着魂淵四面八方襲去,而他整個身體也被包裹在金色流光中。
過了片刻,白衣青年睜開雙眼,收回靈力,又擡腳往前行進。
魂淵之下,除了嶙峋怪石,潺潺溪水,時不時還有不知名的翼族飛鳴,仰頭可望見絢麗天幕、星月遊移,低瞰可見迷霧蒼茫。其中似乎有一種詭異的祥和寧靜。
然而平靜只是表面。
魂淵之下,還匯聚着無數妖獸、魔物、邪靈,它們的先祖大多是仙魔大戰以後殘餘在人界的勢力。
白衣青年行走於怪石之上,似若閒庭信步一般。待進了密林,更是行進飛速,堪堪只能看清他重疊幻影的身形。
暗中似有怪物蠢蠢欲動,只不過它們皆懼怕白衣青年身上的神息,躍躍欲試不敢近身。
不知爲何,似乎是感應到什麼,白衣青年停下腳步,側耳凝神細聽。
遠處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像是某種龐然大物在沉重而急促地奔跑。
果然在不遠處,有一隻妖獸極速狂奔,只見這隻妖獸通體雪白,體型極爲龐大,長着一對龍角,還生得一雙冰藍色虎眼,獅首麋身,搖曳着冗長的大尾巴。
彼時它正在追捕一頭魔物。
它很氣憤,這隻魔物敢闖入它的領地,那就只能吃了它。
隨着它急促狂奔,魔物嘶叫着奔逃,不多時就跑不動了。
它趁機咬住魔物,卡擦一下扭斷脖子。
正當它咬着魔物的屍體往回走,淡藍的獸眼猛然一亮。
它看見了不遠處的白衣青年。
妖獸晃晃腦袋,有些羞澀,它還從未見過如此美人,可是,好想讓他摸摸頭啊。
它有些驚訝自己的想法,立刻丟了魔物屍體,往樹林深處奔去。
不久之後,它又叼着一樹紅彤彤的靈果飛奔回來。
見白衣青年仍在原地,它有些欣喜,又有些怯懦不敢上前,只能在樹叢裡匍匐着躍躍欲試。
它太過龐大的身軀顯然隱藏不住。
白衣青年輕笑一聲,剎那間彷彿天地失了顏色。
他對遠處的妖獸勾勾手指,“過來吧。”
它被他身上那種獨特的威懾與親和力震撼,遂乖巧地挪動笨重身軀,朝着白衣青年走去。
青年擡起雪白手掌,如願般摸了摸它的頭,“你既是雪麒麟,又怎會淪落到魂淵裡?”
妖獸閃着冰藍色獸瞳,顯得有些疑惑,它從出生就在魂淵裡啊。
軒轅鳳歌見它似是開了妖智,既懂人語,遂施法幫它化形。
只見一陣藍光閃過,雪麒麟獸變成一個二八年紀的少女蹲在地上,身着冰藍衣裳,扎着兩個丸子頭,長得清秀可愛,眨巴着懵懂冰藍色水眸。
她驚奇地伸出手掌,手心手背都看了個遍,擡眼望向白衣青年,眼神裡全是崇拜。
她嬌聲嬌氣開口,語氣帶着天真無邪,“你、你好厲害啊,你是神仙麼?”
白衣青年淡淡點頭,“你還有其他同伴麼?”
她搖搖頭,默默垂下腦袋,絞着手指,似乎很是難過。
“爹爹和孃親不在了,他們爲了保護我,死在了那羣魔物手裡。”
入眼忽然伸過來一隻雪白手掌,雪麒麟順着手掌望上去,白衣青年姿容絕美,鳳眸清冷。
“願意跟我走麼?”
雪麒麟將手遞了上去,神色有些癡迷,“我願意,主人。”
白衣青年遂領着少女繼續行進。
————
且說煙落一行人歇了一晚。
終於等到天亮。
煙落站在山丘上,迎着渾紅的天空伸個懶腰。
“總算能離開此處了。”
聞青青站起身,抄起鞭子啪啪甩了兩下。
“昨晚真是太可怕了,也不知道那些狸火獸不知道還在不在。”
她正說着,山丘開始劇烈晃動,像是地震一般,泥土開始皸裂,露出內裡如黑色茸毛般的地貌。
煙落心道不妙,高聲叫喊,“這是妖獸,快走。”
說時遲,山丘已經不斷隆起,衆人身形搖搖欲墜,只聽見山丘下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嘶吼。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這哪裡是什麼山丘,這分明就是隻妖獸,竟然在一隻妖獸背上歇了一晚。
他們紛紛飛身至地面,還未站穩身形,就見那妖獸甩動巨大的頭顱,睜着渾黃如人頭般大的眼睛,張開漆黑大口。
一股颶風從中急衝而出,那強勁風力直接將衆人掀翻在地。颶風揚起陣陣黑色塵土,附落在衆人身上。
妖獸瞥了衆人一眼,又將頭埋入土中。
煙落從地上爬起來,她拍拍頭髮與身上的塵土。
她有些氣惱,“怎麼到處都是妖獸?”
她原意是來荒森斬些妖獸練手,縱然身負上古神器,奈何修爲不夠,勾魄笛在她手中發還發揮不出一成的威力。
這邊煙落暗自感嘆,阮應龍已經起身。
他立刻湊到覃吟舟面前,英俊面容盡是擔憂,“吟舟,你怎麼樣?”
覃吟舟也是灰頭土臉,她搖搖頭,推開阮應龍,“沒事。”
一旁的聞青青氣得跺腳,“該死的妖獸,我一定要殺了它。”
說罷,她就要抄鞭子。
煙落快步上前,擡手擋住她的動作。
“四師妹,既然它不攻擊我們,何須要傷它?”
林淵傾與顧逸沉也走上前來制止。
林淵傾對聞青青搖搖頭,“師妹,這種妖獸很難對付,既然它不傷我們,我們也該儘早離開它的領地。”
聞青青聽罷,收緊鞭子,“那,那我們快走吧。”
衆人這才起身離開,繼續向西出發,漸漸行進至密林之中。
不多時,遠處又出現一個水潭。那潭中開滿朵朵淡紅蓮花,最中心是一處灰色石臺,上面懸空漂浮着一把弓,有弓無箭,弓身溢散着道道銀光。
覃吟舟來了興趣,這把弓很漂亮,她或許能拿回去當法器使用。
一旁的煙落擺擺手,嘖嘖兩聲,她已經有勾魄笛了,這弓箭什麼的就不需要了。
她見覃吟舟興致滿滿,遂指着水潭中央,“覃師姐,那把弓真是漂亮,正襯師姐你。”
阮應龍擡頭看一眼水潭,柔聲問道,“吟舟,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替你去取。”
聞言,覃吟舟臉冷了下來。
“阮師弟,別忘了,你只有金丹中期修爲。”
的確,他們一行人中,只有覃吟舟的修爲最高。
衆人正討論着,就見密林之中傳來一陣熟悉的淒厲嘶叫聲。
聞青青立刻抄起鞭子,啪得一聲甩在地上,氣憤道,“該死的妖獸,它們又來了。”
煙落擡頭四處張望,果真就見那羣狸火妖獸,不知何時包抄衆人,將他們圍在了水潭邊上。
沈白看着那麼多妖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們怎麼辦?”
煙落擡起輕雲劍,“能怎麼辦,打呀。”
說罷她提着劍衝向一頭狸火獸。
那妖獸立刻張開大口朝着她噴出火焰來。
煙落立刻空翻一週,繞是躲得再快,還是被燒到衣角。
她飛身站至妖獸身上,提劍便是一劈,抽出劍來,妖獸頸側鮮血如注。
它立刻嘶叫一聲,渾身極力抽搐顫動,想將煙落甩下去。
旁邊的妖獸見同伴被刺,立刻轉身對着煙落噴火。
煙落立刻藉着妖獸身體點腳竄上樹梢。
她拍拍身上被火燒出的灰,暗自怒罵,這些妖獸總是窮追不捨,那就別怪她了。
飛身至半空,她握着勾魄笛開始吹奏。
笛音一響,陣陣彌散的紅光從笛身中溢出,整個狸火妖獸羣開始嘶吼,奔跑的速度減慢了很多。
勾魄笛勾魂攝魄,引得這些妖獸頭腦混沌,行動遲緩,噴火的速度強度明顯減慢變小。
正在與妖獸羣纏鬥的衆人得了煙落幫助,紛紛趁機擡起長劍猛劈進妖獸身體。
聞青青甩開鞭子,每一下都帶着十成的靈力,一鞭就將一隻狸火獸抽翻在地,偏偏這些妖獸還反抗不得。
雖說如此,可煙落修爲不夠,每次施展勾魄笛時間不能維持太長。
她遂收了勾魄笛,對着衆人大喊,“別打了,快跑啊,我的靈力快用光了,它們很快就會恢復原樣的。”
聽她這麼說,衆人不敢戀戰,紛紛收回法器奔逃。
妖獸羣沒勾魄笛蠱惑,很快清醒過來,又開始對衆人狂追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