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御書房後,雲翎找着小說裡的線索去了太后的寢殿。
在她記得不多的情節裡,太后這個人物最讓她感動,比起慕容曜的點到爲止,她是傾盡所有。
小說裡她離開地很突然,估計是作者爲了懲罰她偏幫李慕詞寫死的。
沈玄茗最有淚點的地方在於死前沒見着李慕詞,當時李慕詞正想了個天大的計謀非要弄死袁旖旖,以至於沒趕上見她的最後一面。
鳳興殿的人對李慕詞是熟地不能再熟了,見她來轉瞬掛上笑臉,這是沈玄茗定的規矩,目的是想李慕詞來這裡能有個好心情,然而李慕詞一直沒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奴才見過郡主。”“奴婢見過郡主。”
雲翎對上面前的幾個笑臉,一個慌神差點往後一仰,看小說時還行,但這實際畫面一點也不行,假笑沒有靈魂。
“是慕詞來了?”沈玄茗聽見太監宮女們喊李慕詞,急忙搭着宮女的手走了過來。她穿着一身黑色霏緞宮袍,髮髻層疊,上帶鳳凰展翅,更顯雍容華貴,由於保養得當看來不過四十。
“長樂見過太后。”雲翎行了個半蹲身子的禮儀。
“行什麼禮,起來起來。你身子還沒好,哀家準你這幾日不行禮。”沈玄茗親自扶起了李慕詞,她笑地和藹可親又平易近人。
雲翎自己也是有爺爺奶奶的人,雖然她奶奶跟眼前這個年輕的奶奶比不了,但感情是一樣的。
“太后奶奶,長樂做錯了事不能和離麼?”
沈玄茗心疼地看着李慕詞,這小臉尖細的,“和離?是不是儲延修那小子欺負你了,哀家找人揍他去!”
“不不不,沒有的事。”雲翎使勁搖頭,生怕沈玄茗會去找儲延修算賬,她可是出了名的護短,“他沒有欺負長樂。這次生病不怪他,是長樂出遊時不小心掉進了水裡。”
“不小心?”沈玄茗側了側身子挑眉,“當真?”
“千真萬確,就是長樂自己不小心。”雲翎小心翼翼揣摩着沈玄茗的心思,她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不會要去警告袁旖旖吧。
別啊,那她的計劃就得重新開始了。
“你怎麼回事,在外頭受了委屈都不跟哀家說?”沈玄茗拉着雲翎的手輕輕拍着。“把哀家當外人了?”
李慕詞是她看着長大的,也是她寵地她囂張跋扈,但她知道她心性簡單,論心計根本不是袁旖旖的對手。
她原本是不同意李慕詞嫁去大將軍府的,畢竟儲延禮已經娶了人的,可這死心眼的丫頭非要去,還絕食相逼。
“嗯,長樂以後不會再同她來往了。”雲翎的目光不由被沈玄茗手指上的護甲吸引了目光,做工精緻絕倫,上面的曼珠沙華栩栩如生
沈玄茗擡手摸着雲翎的腦袋,心疼道:“都瘦成什麼樣兒了,這大將軍府也是不會養人,你中午留下陪哀家一起用膳。”
“好。”雲翎鼻子泛着酸意,含淚乖巧地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她特別想哭出來。
心底翻涌的情緒裡一定有李慕詞的一份,一半她對沈玄茗的愧疚,一半她對自己家人的思念,兩種情緒交雜在了一起,勾得她難受。
*
出宮後,雲翎在主街道上下了轎子沒直接回大將軍府,她現在想到處走走調整一下壓抑的心情。
飛絮院裡冷清地可怕,初綰又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人,這就導致她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此時已是午後,縱橫的街道上全是來來往往的人,攤主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雲翎看着各色小攤子好奇,許多東西她都沒見過,女人愛逛街的本性一下子就出來了。
“你當真要請爲兄去遇香堂?”
“愚弟說到做到,我可是辦了那兒的貴賓卡。”
聊天的兩人路過雲翎身側,一部分對話自然落在了她耳朵裡。
遇香堂?
雲翎仰頭,一眼就看到了主街道正中央最大的酒樓。她記得這家酒樓是袁旖旖開的,書裡的袁旖旖很有經商天賦,最在行的就是餐飲和女士用品。
她以後去了江南一定也得有自己的生意,問題是自己從小到大就只會讀書,唯一能拿出手的跳舞馬馬虎虎,在這裡估計會被人吊打,總不能讓她開個教學班教人學幾何方程吧。
“啊……”雲翎抱着自己的腦袋搖晃,她以後到底該靠什麼生活,生活令人禿頭。
“打死他們,讓他們偷東西!”
“臭不要臉的死乞丐!”
“老子的的東西就是餿了爛了也不給你們吃!”
幾聲大喊讓雲翎收回了神,她一聽這聲音就覺不是什麼好人,果不其然,她一擡眼看就看到了前面以大欺小的場面。
“你們不要打我姐姐,要打就打我……”虛弱的男聲剛冒了一點頭便被拳打腳踢的聲音蓋了下去。
女聲出現,哀求道:“你們不要打我弟弟,都打我。”
只見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被一羣穿着短打的男人圍着,他們不僅惡語相向甚至還拳腳相加,每一拳一腳都打得結結實實。
雲翎環顧四周,看戲的人很多,然而一個個都是冷漠的看客,並沒有人出手幫他們兩。
念在她暫時還是郡主的身份上幫就幫了,就當做件善事,彌補一下之前的惡事,不然以後報應到她頭上的時候她哭都來不及。
“住手!”雲翎昂首大喝一聲,還挺有那麼些郡主的氣勢。
命人打人的老闆聞言看向來人,面上一垮。這不是長樂郡主麼,她怎麼來了。
長樂郡主的嬌縱跋扈全都城都知道,她來何處,何處就得倒黴。
“小人蔘見郡主千歲!”老闆急忙跪在了雲翎面前,想不到他今日要倒黴。
雲翎上前幾步道:“他們兩人做了什麼,你爲何要下這麼重的手?”
他出門前就看翻翻黃曆,看這日子適不適合出行。老闆彎着身子沒敢看李慕詞,倘若她在店裡鬧起來他根本沒法做生意。“回郡主,這是兩個小賊,他們偷了我店裡的東西。”
“他們兩人偷了你店裡的什麼東西,我替他們付了。”她說着就去掏錢袋,然而腰間什麼也沒有。
糟糕,她沒帶錢的習慣。
幾個圍着乞丐的人散了開來,一男一女兩個小乞丐就這麼出現在了雲翎面前。
女孩一直將男孩護在懷裡,她被打得最多,整張臉都腫了,不過男孩也沒好到哪裡去,身上露出來的皮膚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老闆見雲翎拔簪子忙道:“不用不用,小人哪兒敢收郡主的錢,揍他們一頓互抵了。郡主要不要進店裡吃點東西?”
“不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就不用,她還不想給呢。
“是是是,小人走了。”老闆逃也似的進了店。
雲翎徑自走到兩個小乞丐身前蹲下,“你們兩個沒事吧?”
女孩緩緩擡起頭,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可惜臉腫了看不清樣貌,她怯怯地瞧着雲翎,復又抱緊了懷裡的弟弟。
男孩從女孩懷裡探出頭來,他比女孩小一兩歲,臉上髒兮兮的,可那雙眼睛卻透亮地很,他眨巴着眼打量面前這個漂亮的姐姐,“我全身都疼。”
“疼?是被他們打的麼?”雲翎皺眉,一看兩人臉上的傷她都覺得疼,那些人爲什麼能下手這麼重,自己還不是個給人打工的。
男孩疼得齜牙咧嘴,看雲翎穿着一身華麗的衣裙長得又美,下意識誇了一句,“姐姐是女菩薩麼?”
“弟弟別亂說話。”女孩一聽男孩的話立馬將他的頭扭了過去。
雲翎聽得男孩的話哭笑不得,估計也只有他會這麼說了,她在別人眼裡可是惡毒女人,人人得而誅之的那種,菩薩跟她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是,姐姐是個壞女人。”她說得悵然,澄澈的眸子緩緩垂下。
男孩顯然看出了雲翎臉上的自嘲,他試探着伸出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不信姐姐是壞女人,姐姐明明這麼善良。”
雲翎搖搖頭,拍着男孩的臉笑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心情好,走,帶你們去吃東西。”
“真的?”女孩一聽“吃東西”三個字雙眼一亮,她餓得夠久了。
眼前這位姑娘看穿着定是富貴人家的女兒,而她要的不是一頓飽飯,而是每一頓都能吃飽,這麼好的運氣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有的。
“不信就算了。”雲翎作勢起身。
然而她半個身子還沒起來便被男孩拉住了裙襬,“姐姐我信,我真的好餓。”
雲翎瞧着他的樣子立馬勾起了母愛,她牽起他的手,“走。”
“姐姐,我們兩個身上髒。”女孩說着便去扯男孩的手。
“沒事,我不介意。”雲翎牽着男孩走在大街上,女孩默默跟在一旁,她離地遠,生怕自己身上的污漬沾到她。
大街上認識李慕詞的人不在少數,見她這樣只當她是在做戲,李慕詞這個長樂郡主做的惡毒事城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仗着自己有太后撐腰,天天迫害大將軍府的大少夫人。
要知道,都城茶館裡的飯後談資有大半是她貢獻的。
雲翎起初被這些鄙夷的目光看地想逃,然而走了一段時間也就適應了。既然她繼承了這具身體的生命,當然也繼承了那些不堪事。
初綰從雲翎出宮後便一直跟着她,她以爲她會去見琴妃娘娘,沒想到她哪兒也沒去還救下了兩個乞丐。
以她對李慕詞的瞭解,她從來不會考慮別人,一切皆以自己爲先。所以她不信李慕詞是出於好心才救這兩個乞丐的,估計是想讓他們去害袁旖旖。
“你們兩個想吃什麼?”雲翎仰着脖子張望四處的店鋪。
男孩眼珠子一轉,他做夢都想去遇香堂吃一頓,去過的人都說那裡是人間天堂。“姐姐,我們能不能去那裡?”
“那裡?”雲翎順着男孩垂涎的方向看去,遇香堂?
他這根本是在爲難她,要知道她前不久才陷害過遇香堂的老闆,說不定進去就會被人用掃把趕出來。“你別告訴我,你想去遇香堂?”
男孩面上有些窘迫,“聽人說,裡面的東西吃一次終身難忘。不過姐姐今天請我們去哪兒都行。” WWW● тTk дn● ¢ o
雲翎看着他渴望的眼神爲難,母性氾濫就是麻煩。
“姐姐以前得罪過他們的老闆,所以我們去那兒可能會被趕出來,你們怕嗎?”她認真地看着兩人。
“那我們不去了。”女孩立馬說。
男孩扯着雲翎的衣袖道:“那還是不要去了,我不想姐姐被人笑話。”
“沒事,先進去,被趕出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