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衣怒馬,縱情山水,長歌當賦,這是秦逸生的夢想。然而他最終面對的,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於蓮兒一生病,幾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兩人的生活變得越加艱難起來。
於蓮兒很內疚,她還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那個俊美驕傲的少年,眉宇間是何等的風姿。可是爲了自己,他捨棄了一身華服,落得如今這樣的境地。有才不能施,整日躲躲藏藏,甚至不敢以真正的姓名示人。
她暗中託相熟的鄰居,在養病期間繼續接繡活兒,她接了一筆大單子,足足有五兩銀子。因爲店家要求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好,她幾乎是起早貪黑。爲了不讓秦逸生髮現擔心,她只能和繡鋪的掌櫃約好秦逸生出去的時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掌櫃的夫人太忙,因爲繡品急着要,他便親自過來了。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幕卻被偶然回來的秦逸生偷偷看了一個正着。可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着她手上多出來的銀子,心裡卻生了疑團。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彷彿跗骨之蛆,不久之後,於蓮兒懷孕了。在她高興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秦逸生之後,得來的不是夫君的歡喜,而是那種背叛一般的厭惡。於蓮兒甚至都不知道是爲什麼,就在某個早上她忽然醒來,枕邊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瘋了一般在附近尋找,獨自一人昏迷在路上,等到再次睜開眼睛,她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陌生而又冷漠的男人,給了她一些銀子並且警告她,以後不要再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秦逸生就這樣拋下了於蓮兒,他回到了原本屬於他的地方,留下一個懷了孕的弱女子,面對這殘忍的世界。於蓮兒幾度痛苦絕望,卻爲了肚子裡面的孩子堅強起來。然而孩子出世的時候,於蓮兒卻遇到了難產,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於蓮兒的身體也虧損的差不多了。
五年之後,於蓮兒油盡燈枯,只留下剛剛纔滿五歲的孩子,最終香消玉殞。
“孃親死後,家裡的東西都被要債的人搶了去,我淪落爲乞丐,嚐盡了辛酸。後來因爲和一個比較年紀大的乞丐爭搶一個饅頭,摔到了河裡,差點淹死的時候,我遇到了玉姨。是玉姨救了我,在查明白了我的身世之後,才知道我竟是故人之子。玉姨出身富貴,卻和你一樣,喜歡女扮男裝出門遊玩,她結識了母親,和母親做了好姐妹,以前我偶爾聽娘說過,於是便相信了她。”
淳于瑾琛的神色十分平靜,彷彿說的那個人並不是自己:“玉姨告訴了事情的真相,我這才明白,原來竟是秦逸生誤會了我娘,並且他過了幾年窮苦的日子,早就後悔了。於是,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甚至連問都不問,就給我娘定下了不貞的罪名。正逢那個時候,秦家派出來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選擇了權勢富貴,拋下了我娘。”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我要爲娘報仇,讓秦逸生付出代價!我手上的心形胎記你應該也看到了,那是秦家人特有的身份證明,玉姨曾經告訴過我,只要我想,她就會帶我回到那個秦家,爭奪屬於我的一切!可是我不屑玉依靠那個男人的勢力來壯大自己,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將他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打回原形!”
眼中浮現出一抹恨意,他做到了,如今他和他同屬於一品大員,就連他見到自己,都得叫一聲淳于大人!只不過,僅僅只是他自己知道,而對方卻毫無所覺,似乎沒有那麼痛快呢!再加上他現在所面對的情況,是時候讓秦逸生知道這個真相,送他一份大禮了!
秦府那個地方,他是一定要回去的!那個男人逍遙自在的活了二十多年,也該爲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了。
“瑾琛!”
白蘇緊緊地拉住他的手,簡直無法言喻此時此刻心中的複雜,即使說的這麼輕描淡寫,她卻能夠想象,這些年來他到底是怎麼過的。小小年紀就遇到了那麼多苦難,爲了復仇,爲了走到如今的地位,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血汗無人知曉。這一刻,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心疼。
她心疼這個男人!
然而更多的,又是幸福和感動。她知道,瑾琛在這個時候選擇和秦家相認,絕對不僅僅是爲了復仇。若不是這個國公府小姐的身份,他其實不用牽扯到秦家的是非之中的。
似乎看穿了白蘇心中所想,淳于瑾琛摸了摸她的臉,沉聲開口道:“我承認,這次打算和秦家相認,有一份原因是爲了你。不過更多的,卻是情勢所逼,我這個丞相表面風光,實際上是步步維艱。陛下一心打擊世家,然而世家的權勢根基,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動搖的?我這顆棋子,也到了陛下爲了穩定局面犧牲出來讓世家泄憤的時候了。”
“這種情況下,只有成爲世家貴族,陛下才能拿我沒辦法。而那些朝廷官員,也不好追究我的責任。你想想,我是秦逸生的嫡長子!而我,即將娶你這個白家的八小姐爲妻!白家和韓家又是世代姻親,唯獨一個李家,能夠掀起多大的風浪?”
被淳于瑾琛一副自信滿滿的話,說的白蘇也鎮定了下來,不過,她微微皺起眉頭:“你是秦家的長子沒錯,可是他們會承認你是嫡長子嗎?世家根本不會承認與平民的婚約,就比如我娘,最終還不是爲了給阿景一個嫡子的身份,這還是在我娘已經死了的情況下,才勉強許給她一個平妻。”
“傻瓜,那是你們姐弟兩人沒有勢力,自然無法擡高你孃的身份。而我就不一樣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秦家難道還敢委屈我成爲庶子?更何況,我手上還有當初秦逸生和我娘成親之時的婚書。就算是他秦逸生想否認,那也是沒辦法的。”
白蘇頓時眼前一亮,猛地想起了什麼,她看着淳于瑾琛開口問道:“當初你在雲州的時候要找的,是不是就是這婚書?”
“不錯,畢竟我離開的時候年紀太小,並沒有想那麼多。後來在京城的時候,我嶄露頭角,也得罪了很多人。他們以爲我要找的婚書是很重要的情報,竟然派了殺手攔截我。”
想起在雲州發生的那些事情,淳于瑾琛臉上的神色不由得柔和下來,白蘇也勾起了嘴角,回憶起了他們當初的相遇。
“真是奇妙的緣分,這樣說的話,我們豈不是因爲你孃的婚書才能夠結緣的?難道,這還真是命中註定?”白蘇揚起了小腦袋,有些得意洋洋。淳于瑾琛點了點她的眉心,眼中滿是縱容的微笑。
“只是蘇蘇,秦家那個地方,恐怕比起白家還要難熬。我們的出現,就是秦家所有人的敵人,如果你嫁給我,就要面對許許多多的危險。你後悔嗎?”
“那你娶了我,也相當於娶了一個大麻煩,還得幫忙照顧小舅子,幫我對付白家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你後悔嗎?你都不後悔,我爲什麼要後悔?”白蘇緩緩勾起嘴角,認真地開口道:“我願意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風雨,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們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信任彼此。只有信任,纔是愛情和生活繼續下去的保證。”
“我不會做秦逸生那樣的男人,蘇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出了那種事情,你不要猶豫,殺了我。”
淳于瑾琛定定地看着她,卻換來白蘇一個白眼:“你這個暴力狂,人家可是溫柔的女孩子,不喜歡打打殺殺的。而且,你要我殺了你,到底抱着什麼壞心思?殺人是要償命的好不好?”。
知道她是故意活躍氣氛打岔,淳于瑾琛心中一片柔軟,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將她嬌小的身子抱在了懷中,心中喃喃自語。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不用你動手,我會讓白衣衛出面,幫你解決所有的陰暗面。
人是善變的,是不能完全信任的,他不相信永恆,可是卻相信這一刻自己的真心。甚至,他願意爲了這一刻的真心,對自己的未來設下禁令。
“對了,今天梨園雪的戲劇,可是說是大獲成功,我敢肯定,就在未來不久,戲劇肯定會成爲所有人都喜歡的潮流!我啊,就等着回家數銀子咯!”想起今天梨園雪的盛況,那可是就連下雨都無法阻止百姓們的熱情啊!白蘇眉飛色舞,眼睛彷彿都變成了元寶狀。
“你這個小財迷!”
淳于瑾琛哭笑不得,明明已經有了別人恐怕幾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她還是跟以前一樣,說起銀子就兩眼冒光。不過這樣的她,很好。
就在兩人溫情脈脈的時候,已經趕回了府邸的秦逸生,卻沒有那麼淡然了。他的雙眉緊皺,不停地回想着當時的場景,就連自己的夫人叫他,都沒有察覺。來他終得。